第112章 過廊道
輕樓塔內，第九層之上，富家翁打扮的林總鎮主細細啜了一口普洱茶，看著站在對麵正值妙齡年華的水黛兒，微笑說道：“這一層，除了我之外，便隻有一人夠資格站在這裏，你這個外人立在此處，倒是第一次，想來也是唯一一次，過不了多少時間，在你的腳下一層，便會站著這洛水城最頂尖一輩翹楚。”
水黛兒輕輕抿了抿薄唇，細聲道：“這是黛兒不曾經的幸事。”
林提督咧著嘴又笑出幾聲，一手放在胖腿上輕輕打著拍子，另一隻手磨砂著桌邊茶盞上的圓璧，笑道：“想說什麽便說，在我麵前無須端著。”
水黛兒施然一笑，果真問道：“鎮主，不知那過廊之中究竟有何奧妙？黛兒自認學識雖不高，但這些年倒頗識了些奇物，何以竟沒看出半點？”
林提督眯了眯眼睛，微笑道：“玄門麵世而開，人人皆可入玄門，然而每兩年卻隻有那麽幾人方才有此機會，你可知是為何？”
水黛兒想了想，抬頭道：“自然是因為那些個神仙人物從中刁難了。”
林提督怔了一下，似笑非笑道：“讓你別端著，你還真沒個忌諱，不過這話沒錯，的確是如此，玄門擇人，首重根骨，再言心性韌勁，隻是我此次統領玄門開啟，卻不在擇人。”
水黛兒詫異道：“那又是為何？”
林提督笑道：“隻是等一人罷了，隻不過他卻還未出現，至於你所問之事，想來馬上就有解釋了。”
過廊入口處。
在嶽陽之後，相繼有人試圖通過，卻僅是一人成功而已。
這人姓韓，單名一個立字，年已近三旬，竟通了七道玉階，然而在眾人看來，卻是無可厚非之事，因為此人早在兩年前，便隻差一步即可入玄門。
除此之外，再無一人通過。
在這其間，有人在初踏入口第一步時，便被那紫色長草尖端的花苞擊撞出去，有人相繼在第二、第三、第四道玉階前失敗。
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少時間，無數人爭相嚐試，通了規則的人才稍稍多出那麽幾個。
又是許久之後，終於有人發覺到這過廊之中的奧秘，驚訝之餘，長聲叫道：“各位，想要通過此廊，必須入得煉氣三重境，且至少須破開煉氣三重五關，否則定會被那紫色長草撞出，簷角側壁上的晶石便是區別是否入煉氣三重的關鍵，而兩兩對立的十三道玉階分明代表煉氣三重十三關，在下以為，此處便是入輕樓塔的界限。”
此言一出，無數人震驚莫名，卻一瞬恍然，細細琢磨之下，發現當真如此，不禁有些唏噓感歎。而並未入此境之人在掙紮了許久後，紛紛無奈至極地退開了去，留出一條很大空當，眾人間尚未至過廊的破五關者終於站在了入口處。
通過規則的人由而漸趨增多。
時已由卯時入了未時，日影西斜。
南城鬧市中。
一人牽著女孩入打鐵鋪中，問重劍是否鑄成，已接連十五日都無從休息的老頭雙眼遍布血絲，聲線沙啞，手提著嗡鳴不止已有小成的重劍，告知鑄劍之初接連炸了三爐，從所未見，恐用之不祥，須久久鍛造方可見功，那人思索片刻，指尖劃破掌心，滴三滴血水溶於劍身，長劍嗡鳴方才止息，說了句明日晚時取劍，就此離去，留下老頭爺孫二人怔在原地，望著那柄重劍，不知所言。
老頭自祖輩起，五代鑄劍，傳承近兩百年，鑄劍術在其間幾臻至巔峰，到他這一輩，尤擅鑄速劍，便是加之隕鐵，老頭也自信十五日內可使劍出爐至大成，隻是此次竟失了手，也不知是何緣故。
老頭低下頭，喃喃道：“氣數。”
蹲在火爐邊上拉動風箱的孫子抬手抹了抹鬢角汗珠，黝黑膚色中泛著火紅，憨厚地露齒一笑。
老頭看著他說道：“此劍有大氣象，若予我三年時間，必然超越祖輩所鑄所有劍。”
傻大個孩子本不是個啞巴，隻是年幼時，被大火熏煙灼傷了聲帶，自此再不能說話，此刻抬手比劃著道：“那位公子說定明日晚時取劍，既然答應了，便勿失信約，我們隻管鑄劍，至於劍的未來如何，那不該是爺爺現在考慮的。”
老頭沉默片刻，點點頭不再言語。
……
出南城鬧市後，徑直走往輕樓塔，街上再無人頭攢動，卻道孤單淒涼好似悲秋，有個女孩晃著頭頂上兩棵歪扭羊角辮，問道：“陳白帝，你確定能行嗎？”
身旁走路瘸拐的人臉色不太好看，卻輕聲道：“不妨事。”
小初彤微微蹙眉，低聲說道：“天初亮時，便是這般光景，既然痛的難忍，為什麽非要來，你說的那個天啟非進不可嗎？”
陳白帝摸摸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女孩輕眨白瞳，興許知道他的答案會是什麽，問了也是白費，也就不再多言。
卯時之前，陳白帝便已決定動身往輕樓塔，卻不知為何，體內安靜多日的經脈竟然隱隱作祟，心脈處三處玄關好似火爐上架著的一甕沸水，幾乎要炸開，直至幾個時辰後才稍稍平複些，故而到此時方始出行。兩人過了前方路口正要右轉，突聽身後傳來一陣嘈亂馬蹄聲，陳白帝回頭望了一眼，便見一騎肆意奔來，當下牽著小初彤的手往後略略退開幾步。
那馬貼身而過，至近處時，馬上騎者倏地晃動馬鞭，甩出一聲脆響，鞭尾在空中劃過一道黑色弧線，緊挨著陳白帝的臉擦了過去，卷走幾根發絲，馬上騎者側過頭冷笑看他，見後者神色始終如常，瞳孔微縮了下，自語道竟是個瘸子，便打馬走遠了。
這人名作唐奕。
《七國誌》中有言：奕者，上亦下大，含崇高之意。
這人年齡不大，初至十八歲，身形不大，有若男童，然而地位極高，手段極高。
洛水青年一輩翹楚，他足可位列前三，兩年前便已入得煉氣三重境，如今更不知十三關究竟開了幾處。
傳聞開手足、百會五關之後，心脈八關每多破一層，感知力便敏銳一分，開關至多者，可感知人之善惡殺氣，適才縱馬橫穿過道，見冗長街道上空空蕩蕩，隻有兩道背影，可在他眼中，卻獨餘一人，所以他選擇出手試探，卻不知為何，在那人身上竟覺察不到半點玄妙波動。
莫非是感應錯了？可若當真如此，他又為何能躲避的開？唐奕正出神思量著，突然發現坐下騎乘已到了輕樓塔下，他勒馬疾停，縱身魚躍而下，來到過廊入口。
未出發前他在府中便已知曉此次玄門開啟的規則，之所以來的如此慢，隻是年少心性的虛榮作怪，想要作壓軸出場，因為他確定，一條小小的過廊根本攔不住他。
唐奕看著那些已通過規則的人正站在校武台前，個個麵露喜意，約摸著有百餘人，不禁嗤笑一聲，偌大洛水城近百萬人，破區區五關者才這麽點，當真是廢物至極。
此時身前還有幾人正待入過廊，他也沒那個耐性去等待，大大咧咧擠上前去，那本在最前的一人才及踏出一步，便被他提著脖領扯向後頭。
這人麵色頓時漲紅，隨即憤怒起來，大抵也是心高氣傲的主，尤其是見眼前之人比他足足矮上兩頭，氣不過地咕噥了幾句。
他也簡單至極，不由分說一拳轟出，砸在這人胸前，隻聽一聲震天響動，摧枯拉朽般，連帶身後幾人都被掀翻在地。
唐奕怪笑一聲，慢悠悠伸出舌頭舔了舔殷紅如血的嘴唇，戲虐道：“廢物終歸是廢物，便是能通了這過廊又如何，真當玄門是什麽便宜白菜，隨便來個人都能進？”
他轉身看向過廊，毫不猶豫踏出第一步，一聲繃響過後，簷角側壁上無數晶石紛紛由晦暗變得明亮起來，直過中段距離仍未止息，猶自前行三丈多，而隨著他的腳步移動，體內震聲不斷，近乎一鼓作氣地過了七道玉階。
眼見這一幕，外圍人群不自禁有些咂舌，本來還對這個矮小家夥適才的無禮舉動瞧不過眼，此時卻是驚得目瞪口呆了，在之前通了過廊的百餘人裏，其中不乏過第七道玉階者，然而卻無一人能夠如他這般輕鬆，且還不止，這個矮小家夥猶自繼續向前，氣勢不住膨脹，氣機綿長，雖然速度慢了下來，但終歸無停勢地逾越過第七道，接著是第八道、第九道、第十道。
下一刻，過廊之下紫色長草寸寸變長，迅速纏繞到他腳下，那尖端的花苞用力撞出，唐奕兩手疊加護在胸前，倒飛出過廊，接著一掌怒拍在地，穩穩站直了身。
晶石緩緩恢複本來暗灰之色。
“竟然通了十道。”人群中有人驚呼。
“破煉氣三重十關者，這可是唯一一個啊。”隨即有人附和。
唐奕一張臉上寫滿了得意，低下頭滿眼不屑地看著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地幾人，冷聲道：“我說過，像你們這種廢物，便是通了過廊也無用，白瞎了雙眼，兩年未曾現世，竟然連我都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