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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王敦下策定中原

  曆史上的司馬紹年幼時,坐於其父司馬睿膝前,正遇長安晉廷使者來。


  司馬睿便問司馬紹說:“你說日與長安哪個遠?”


  司馬紹回答說:“長安近,不曾聽說過人從日邊來,由此就可以知道了。”


  司馬睿覺得兒子見解不凡。


  但是第二天,群臣宴會時又問他這個問題,司馬紹卻回答說:“日近。”


  司馬睿臉色一變說:“怎麽和昨天說的不同呢?”


  司馬紹卻回答說:“抬頭就望見日,但卻望不見長安。”


  由此可見司馬紹自幼不俗的見識。


  如今,在聽到兒子司馬紹的話後,司馬睿並沒有高興,卻是有些擔心的說道。


  “我兒雖是少年,卻已經有大誌,將來振興我家必是依靠你了!”


  “不過,這些事情眼下卻還不應該過分張揚,如今我等北人南渡,吳人雖然表麵順服,但是在心中依舊視我等為敵仇,我兒說的北伐恢複之事,何嚐不是為父的心願。”


  “可是如今江東南北人心不齊,哪來的力量北伐?”


  對於司馬睿說的這些難處,司馬紹雖然年少但卻是十分清楚的。


  但是,這些困難並不能讓這個銳意進取的少年放棄心中的北返之誌。


  “父親,如今胡虜占據河洛、關中,青州賊竊據關東數州,中原士民困厄於賊手,若江東之眾不肯奮起,恐怕數年之後,中原就將無人再記得晉室恩德!”


  自從江東和青州通使之後,北方的許多世家子弟都借著商旅的名義,逃到了江東,許許多多關於北方青州偽漢的情況,自然也就迅速在江東傳播開來。


  對於兒子所說的話,司馬睿何嚐又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根據最近由北方而來的世家子弟們敘述,如今的青州漢國在各州遍廢‘九品中正製’,改成了‘士籍科舉製’,就是把原來把持在州郡世家手中的人事大權,基本是收回到了朝廷手中。


  這其中的巨大好處,司馬睿當然明白,可一說這樣一來,就可以把絕大部分的世家大族牢牢控製起來。


  對於這種權力的改變,那些由北方逃來的士族,自然是對此大罵特罵,恨不得手刃賊人劉預,方能舒緩心中怒氣。


  但是司馬睿心中何嚐不想也這樣恣意暢快一次,不過那青州賊劉預手中有雄兵十多萬,自己的手中別說是雄兵十萬,就連個一萬老弱都沒有。


  整個江東政權,雖然說是都尊奉他為晉王,但實際的權力完全把控在王導等北方士族手中,顧榮等吳中士族位列次等,司馬睿這君主其實排最末尾。


  “謀大事者,戒驕戒躁,如今中原並非全由胡虜和賊寇占據,荀崧等人不是依舊在潁川、襄城戍守嘛!”


  司馬睿安慰道,“潁川近於河洛,如此一來,中原百姓士民都知道晉室的聲威未餒,待到北伐之時,必定群起響應。”


  “況且,如今王都督已經誌在洛陽,說不定就能克複洛陽!”


  司馬睿說完這話的時候,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種話他自己都相信,根本不可能哄騙得了年少聰慧的兒子。


  果然,司馬紹對於王敦北伐的事情並不感冒。


  “父親,如今建鄴城中都在傳聞,王敦北伐洛陽根本不是為了恢複中原,無非就是為了借機增加名望,想要震懾陶侃、周玘等人,然後增加自身的權勢罷了。”


  “王敦如此心思,江東眾人誰不知曉,僅憑他一兩州之力,如何能克複洛陽?”


  “就算是攻克了洛陽,河洛周邊早已經是蒿草荒蕪,如何能久守洛陽?”


  自從司馬睿父子開始暢談起來政事開始,周圍的奴仆婢女就全都被屏退了。


  所以,司馬睿此時也是放開了心懷,想要再試探一下長子的見識長進。


  司馬睿說道:“既然洛陽難以久守,我兒覺得該如何北方恢複?”


  對於司馬紹前麵的見解,司馬睿也是完全讚同的。


  王敦此次北伐洛陽的真是目的,其實就是想要謀取更大的軍功。


  之前張昌流民、陳敏叛亂、錢璯之亂、江州的華軼之戰,都完全不是王敦的功勞,反而是出身南方的陶侃、周玘等人大出風頭。


  王敦雖然剛剛擊敗了苟曦,卻讓苟曦的流民軍幾乎全身而退,殺傷甚是稀少。


  隻有北伐洛陽這樣的大功勞,才能讓王敦能夠完全壓製陶侃、周玘等南方將領。


  聽到父親正色問詢的態度後,司馬紹立刻就是來了精神,立刻把自己心中的宏圖設想說了出來。


  “父親,洛陽雖然是天下之重,但是卻不能先取,四戰之地,又加關隘殘破難以堅守,徒耗兵卒錢糧爾。”


  司馬睿父子二人此時已經坐到了園中的亭下,年輕的司馬紹臉上表情自信,絲毫沒有往昔孩童的模樣。


  “北伐恢複大業,有上中下三策!”司馬紹說道。


  “哦,我兒細細說來,乃是哪三策?”


  “上策乃是合江東之力,聚兵壽春,渡淮北上伐賊,攻取陳、譙,然後傳檄兗州、河北,則世家公族必定群起響應,如此一來,青州賊就隻能苟全於青徐之地,則可兵分兩路,一路西取洛陽,一路並吞青徐!”


  聽到這一個所謂的上策後,司馬睿心中卻是有些不以為然,自己兒子雖然少年英氣,但終歸還是有些幼稚了。


  “我兒為何以此為上策?”


  司馬睿想著,如今的青州漢國雖然經過改‘九品中正製’為‘士籍選官’而國中士族紛紛不滿,但是憑借偽漢府兵的強勢,終歸是沒有鬧出什麽亂子,怎麽看都是強勁依舊,卻怎麽能說‘北伐賊寇’是上策呢?

  “父親可知,如今劉預在國中,以流民為世兵,又遴選兵卒強勁者拔擢為‘軍校’?”


  司馬睿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此事。


  自從南北通使之後,大量北方士族南遷,青州漢國對於這些南遷的北方士人並不絕禁,不過卻嚴禁攜帶奴仆、牲口、兵器和糧食渡淮南下。


  如此做法,在這些南逃的世家子弟眼中簡直就是最為嚴重的侮辱。


  青州賊人不肯讓奴仆、牲口之類南下,卻對於他們這些人才不加過問,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難道他們這些高門華族子弟的流失,還比不上那些卑賤的奴仆、牲口嘛?!

  所以,這些南遷士人來到江東後,不僅大肆怒罵青州賊寇,還把青州賊寇各種的改弦更張後的亂政都給爆了出來。


  其中,選拔‘世兵’為軍官,抑或是職官的舉措,就是他們這些人重點討伐的一類。


  “這些青州世兵,都是些卑賤奴仆,就算是如此,又能如何?”司馬睿說道。


  “非也!父親,劉預此舉之後,賊人不僅不缺兵卒,也將不缺良將,相對於胡虜來說,青州賊才是心腹大患!”


  “所以,先誅青州賊,才是上策!”


  司馬紹憂心忡忡的說道。


  這番道理,司馬睿也是想過的。


  匈奴胡虜雖然凶殘,但卻是以屠各諸胡為主體,其治下的晉人士民都淪為奴仆之輩,隻要晉軍強勢之後,就可以十分容易的把他們爭取到自己的麾下。


  但是,青州賊人劉預的狡詐奸計卻是一個接著一個,先是罷黜軍將部曲領兵,又把世兵地位拔擢到了士子良民的高度,緊接著又提升寒門壓製高門,一連串的舉措下來,簡直就是把當年司馬氏遺留的體係全都給鏟除了。


  隻怕再過數年,整個青州漢國就將完全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模樣,掌握權力的官吏、將領也都將是這一套賊寇‘暴政’的受惠者,根本不會有人再記得晉室的恩惠。


  “青州賊兵凶熾,恐非易於之輩啊!”


  司馬睿輕輕一歎,謀略是好,也知道青州賊是‘誅心’大患,但是奈何內亂不平,手中無兵,一切都是空談。


  “那我兒說說,何為中策?”


  司馬睿見到長子麵色一暗,知道少年心性不穩,害怕挫了他的銳氣,立刻就是改口繼續問道。


  司馬紹也是稍稍振作,繼續說道。


  “父親,孩兒的中策,那是西取益州,然後傳檄號令隴西、涼州合兵攻關中,然後再從關中、荊州、淮南三路齊發,則中原可定!”


  司馬睿聽後,微笑著頷首。


  司馬紹的中策,其實才是最符合他意圖的計策。


  在此之前,司馬睿就曾經和王導商議過如何北伐恢複。


  當時的王導提出的策略,就是西取江州、荊州之後,繼續進據益州,然後再出關中,平定天下。


  “我兒之策竟然與仲父不謀而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也!”


  司馬睿雖然不滿北方士族把持大權,但是對於推舉他為共主的王導卻是發自內心感激和信賴的。


  就算是在王府之後麵對妻妾兒女的時候,隻要提起王導,也都是口稱‘仲父’的。


  哪怕司馬睿和王導二人其實是同年出生。


  “中策雖然穩妥,但卻是給了青州賊生息壯大之計,恐遺留大患!”司馬紹說道。


  “無妨,事在人為!我兒之才,勝那劉季興十倍,將來必定可以勝之!”


  司馬睿非常滿意的鼓勵道。


  還不等到司馬紹開口,他又繼續說道。


  “至於我兒想說的下策,是不是就是自荊州北上,直取洛陽?”


  司馬紹點了點頭,“不錯,施行此下策,就算是攻取洛陽,最終也不能久守。”


  “至於得力者,除了王敦,也就沒有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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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建鄴城內的司馬睿父子二人,把北伐洛陽稱之為無用的‘下策’之時,遠在千裏之外的王敦卻是覺得此次北伐是越來越有把握了。


  可謂是一戰功成,然後名震天下,就在此舉了。


  荊州,南陽郡,宛縣。


  自從晉荊州刺史王導率軍擊退苟曦率領的關中流民之後,整個南陽郡中幾乎就徹底變成了人煙稀少的存在。


  一方麵是苟曦率領流民撤退裹挾走了大量的人口,另外一方麵,則是王敦率領的晉軍占據南陽之後,手下的軍隊又是一番劫掠搜刮,把為數不多的百姓都給嚇到了山中當野人去了。


  宛縣城中,此時數萬大軍齊聚於此。


  可謂是旌旗招展,氣勢恢宏的軍營一座接著一座,在宛縣城外連綿數裏。


  “處仲,江夏諸軍皆已經到來,可隨時拔營!”


  王敦的兄長王含進入大帳後說道。


  王敦聽到後,立刻舉起了手中的信,遞給了自己兄長。


  “兄長且看,荀崧也已經來信說,潁川已經備兵五萬和數月糧草,可隨時同兵共擊洛陽!”


  王含接過信後,匆匆的看了一遍。


  如今的荀崧占據潁川,可以保證王敦出兵之後的側翼和部分後勤。


  其中更大的作用,可以保證青州兵自滎陽西進的時候,不敢輕易翻臉攻擊王敦。


  “洛陽周圍荒廢經年,要是攻下之後,卻是怎麽據守?”王含把信放下後,有些擔心的說道。


  “哈哈,兄長不必擔心,我早已經派人探明了,河洛之間雖然已經殘破,但是依然尚有數萬人家!”


  “此次攻取洛陽之後,在胡虜大軍聚集之前,我們就先遷這些丁口南歸!”王敦笑眯眯的說道。


  王含聽到之後立刻有些驚訝。


  他剛剛從江州率領部眾前來支援王敦,對於王敦的全局謀劃還尚未全部知悉。


  “旋得旋棄?”王含疑惑道。


  “兄長誤會了,我可沒有說要放棄洛陽!”王敦說道。


  “這都率軍裹眾南歸了,又怎麽不放棄洛陽?”王含有些生氣,這樣的話,誰肯留在洛陽當孤軍。


  “哈哈,我已經寫好了薦表,等到攻克洛陽,立刻就以荀崧為司隸校尉,讓他們戍守洛陽!”


  王敦笑嗬嗬的說道。


  “荀崧?潁川殘破,能湊出來兵馬協攻洛陽,就已經是不錯了,隻憑他自己率軍留守,豈不是死路一條!?”


  王含立刻說道。


  王敦聽罷,卻是不以為意,他冷冷一笑。


  “哼,荀崧等人早就是與青州賊寇暗通款曲,玩得一手兩麵做派。”


  “洛陽旋失之名,可不能由我來背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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