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背叛-上
“如今劉預跨據三州,擁十萬之眾,又立皇太子執掌行台,我觀其誌不在小,恐怕日後終為魏武之事。”祖約有些擔心的說道。
“魏武?”祖逖聽後,毫不在乎的笑了起來。
“世人皆雲魏武挾天子以令諸侯,虛君任事,卻絕口不提當時漢室天子淪落蓬蒿之中,除了魏武率軍迎奉天子之許昌,其餘諸侯哪個不是無暇顧之。”
“向使無魏武,漢末之時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稱孤道寡!”
聽到祖逖這麽說,祖約一臉嚴肅的想了想,說道。
“可是我範陽祖氏世受晉室恩遇,若是以後劉預另有它圖,兄長該當如何自處?”
範陽祖氏累世高官,特別是在司馬懿父子三人執政時期,更是一直受到司馬氏的重用,父祖都曾曆任晉王掾屬。
“唉,我如今已經四十六歲了,離知天命也沒有幾年了,可還是依然沒有建立什麽功勳,隻是憑借祖輩餘蔭曆任些官職,這一次征討胡虜,說不定就是我這輩子壯誌得酬的唯一機會了。”
“劉預現在不過二十餘歲,以後是否會另有圖謀,恐怕也輪不到我來應付了,這後來之事,就交給後來之人吧。”
“我輩之事,就是討滅胡虜,懸其首級於槁街,一雪前恥!”
祖約聽罷,略微思考後也是點頭讚同。
“兄長所言確有道理,如今胡虜凶焰赫赫,要是不能討滅胡虜,整個中原都要易主,管你什麽忠臣逆賊,都要做胡虜的階下囚。”
“更何況,涼州、關中、江東皆是強藩,肯定也不會坐視劉預行大逆之事。”
祖約在最後說道。
不過,聽了弟弟最後這句話,祖逖輕撫胡須,若有所思的說道。
“強藩?但願如此吧。”
次日。
濟北郡,盧子城外秋風獵獵,數千戰兵早已經齊聚城外,其中一部分戰兵更是已經穿上了鮮亮的衣甲,拱衛著奮威將軍祖逖,沿著城內的大街出城而去。
一場氣勢威嚴的開拔,在濟北郡的盧子城開始了。
因為祖逖是得受假節的將軍,所以大軍開拔的儀式,是頗為威嚴的。
數十名身穿鮮亮衣甲的武士,手持著棨戟,在祖逖的前方開道,低沉雄壯的鼓號在旁邊奏響。
因為盧子城如今是行台所在,城內的居民比之以前,人數大增。
街道兩旁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就是為了親眼看一看威風凜凜的奮威將軍祖逖和那些青州兵。
祖逖頂盔貫甲,騎在一匹駿馬上,手持節杖在兩旁無數百姓的讚歎聲中向城外而去。
護送祖逖的青州兵也都是經過挑選而來的,這些青州兵一個個都是雄壯矯健。
劉預就是想利用這一次機會,向盧子城的百姓和行台官吏們展示青州軍的實力,更是想在人們心中加強青州軍的與眾不同。
夾道圍觀的人群中,很快就出現了各種的議論。
“這些青州兵,果然都是雄健精神,一點都不似之前的那些丘八,都是些下賤**。”
“那當然不同,以前的丘八**都是些世兵,不過是些另籍賤民,要麽就是招募一些亡命盜匪,都是為了錢糧當兵,這些青州兵,哪一個家中不是最少百畝良田,田客數人,根本不愁吃穿用度,肯定與之前的官軍不同啊。”
“唉,要這麽說,當青州軍的兵,可真是好。”
“哼,好什麽好,不過都是提著腦袋換來的罷了,更何況私分田畝蔭客,完全不顧大晉法度,等到將來天子問罪,肯定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話可不能這麽說,以前那些豪貴,不也是多占田畝免課賦稅,天子和官府不是也沒有怎麽著他們嘛!?”
“對啊,對啊,更何況,如今。。。。”另一個人說道這裏,忽然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道,“更何況,如今天子都被胡虜給搶去了,還問罪個屁啊。”
“青州軍如今是去討伐胡虜,說不定,以後救回來了天子,還要重重有賞呢!”
“嗯,不錯,說的有道理啊。”
“唉,快看快看,這後麵來的青州兵,是咱們濟北郡的兵!”
順著這個看客手指的方向,兩列穿著鐵甲衣的戰兵手持著長槍,腰攜刀劍,雄赳赳的從人群夾道中走過。
這些士兵雖然目不斜視,但是臉上自豪的表情,卻是沒有絲毫的掩飾,讓道路兩旁的百姓們都是豔羨不已。
此時,一名圍觀的體麵人,對著周圍的同行好友說道。
“什麽青州兵,這是咱們兗州濟北郡的兵,這濟北郡的兵,叫什麽來著,哦,對了,是叫拔山軍。”
“拔山軍?”
“力拔山兮氣蓋世?倒也是意氣非凡。”
因為糧草輜重還沒有準備齊全,所以這一次,祖逖出征支援平原的行軍,隻是調撥了周圍三郡的天平軍、黑雲軍和拔山軍,總共是三千戰兵,等到後續糧草輜重準備完畢,還能再繼續把兵力增加到一萬人。
劉預率領行台官吏,親自把出征的祖逖送到了濟水。
“祖將軍,平原之事,就托付給你了,胡虜猖獗暴虐,你一定不要辜負天下士民的厚望,願祖將軍早日快馬報捷!”
說罷,劉預就雙手遞給了祖逖壯行酒。
祖逖也是豪爽,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大將軍放心,祖逖此去,一定蕩平胡虜,不僅要守住平原,還要多斬殺些胡虜的首級,懸掛在這盧子城門上,以此彰武德!”
“否則的話,我祖逖就入這滔滔河水,不複返矣!”
=·=·=·=·=·
在祖逖率軍開拔,去往平原郡之後,劉預也開始著重督促各州郡的官員,在完成秋稅征繳後,要趁著土地尚未凍結,盡快開始興修各水利溝渠。
因為魏晉時代,哪怕在人口相對密集的青州兗州,依然有大批的荒地沒有得到開發,其中的原因除了一部分是因為戰亂之外。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各地缺乏水利設施,許多的農田都是緊靠河流。
劉預根據一些模糊記憶,再加上督課農事的官吏回報,就知道明年,也就是永嘉六年,這旱澇之害,依然不會罷休。
所以,劉預想要趁此時機,盡快在各州郡興修水利,以圖明天能在各州郡增加糧食的產量。
因為,一切的根本,都是在這糧食上。
有了足夠多的糧食,劉預就能多供養工匠,試製更多的工藝,打造更多的兵器、農具、新奇的貨品等。
有了足夠多的糧食,就能供養的起更多戰兵,畢竟爆發長久的戰事時候,隻靠軍府兵自帶的糧食,肯定是不夠的,必須有足夠多的糧食才能應付。
有了更多的糧食,才能招納吸收更多的流民,開墾更多的糧食。
所以,在劉預寄予厚望的這個良性循環中,糧食絕對是一切基礎的基礎。
可惜,根據不少州郡的匯報,在劉預看來大利於農事的興修水利,卻進展的並不順利。
幾名被劉預派去各郡縣巡查的官吏,此時正在劉預麵前各自敘說自己看到的亂象。
“大將軍,不少的州郡官吏,都是催促太急,對於徭役的百姓,動輒打罵,甚至於克扣口糧吃食。”
“克扣口糧吃食?徭役不都是自備口糧嗎,如何克扣?”劉預疑惑問道。
那名官吏聞言回答道,“許多的郡縣胥吏,都是把服徭役的百姓口糧先統一收繳,然後再按日發放,稍有不順,這些服徭役百姓的口糧,就要被克扣下來。”
“大將軍,不僅如此,許多的郡縣在攤派徭役的時候,還擅自加收稅糧,像是什麽“打狼錢”、“挖渠錢”、“護河錢”等等,各種名目雖然不一,但都是借機斂財罷了。”
劉預一聽,瞬間就怒火騰起。
如今的青州郡縣官吏,都是之前委派的寒門子弟居多,劉預本來還以為這些寒門子弟,能比高門世家更能體恤民生。
卻沒想到,這才一兩年的時間,這些寒門官吏,就完全變成了這副模樣。
劉預冷冷的說道,“這些該殺的蠹蟲,都以為今年興修水利,是給他們斂財的不成?!”
因為最近幾年青州編戶百姓的徭役非常的少,所以劉預打算今年秋收後大興徭役興修水利,既能多為以後豐產增收,又能給讓普通的編戶百姓日子更好一些,吸引那些豪強隱蔽的“黑戶”。
不過,劉預很顯然低估了魏晉時代已經盛行的“孔方兄”崇拜,各種的貪汙納賄比之後世,晉代更是厲害。
這個時候,可謂是高門貴族的美好時代,卻是升鬥小民的悲慘時代。
“大將軍,此次巡查了十郡三十九縣,其中有為非作歹、貪暴無度的官吏近百人,其中聲名狼藉者也有三十多人,幾乎每個縣都有。”
眼看著劉預的臉色非常陰沉,一旁的祖約說道。
此時的祖約,已經被任命為度支曹從事,這些徭役稅賦的事情,正好是他負責。
祖約說完,就把一份名單遞到了劉預麵前。
劉預把名單看了一遍,上麵列著的名字,基本和劉預另外派出去暗中查訪的結果一致。
看完手中的名單,劉預點了點頭,對祖約說道。
“祖從事,給你兩軍甲兵,就按照名單上,把這些貪官汙吏,全給抓起來,對於其中貪暴尤其劣者,事急從權,該殺則殺,萬勿姑息。”
“對於敢隱匿財貨的貪官汙吏,隻要有舉報有功,則與之平分。”
“遵命,大將軍!”
祖約立刻興奮的拱手領命,在劉預輕輕的兩句話後,祖約瞬間掌握了這些倒黴蛋生殺予奪的大權。
對於這些借著興修水利的徭役,橫征暴斂的這些貪官汙吏,其實根據寬鬆的晉廷律法,就算是被舉報查證,也不過是可以花錢贖買的輕罪。
但是,劉預對於這種事情,卻不打算輕輕放過,就因為這些貪官汙吏,許多受苦的百姓,開始對於興修水利的事情也產生了強烈的抵觸,甚至於懷疑正確性。
對於這種疲於一時,卻有利後世的事情,劉預可不想落得一個“隋煬帝修大運河”一般的罵名。
所以,這些借劉預的名義,斂財的貪官汙吏們,就必須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了。
在安排好了人手,處理這些貪官汙吏後,劉預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本來,劉預任命這些寒門子弟為郡縣官吏的時候,還想著能比高門世家子弟好一些。
如今看來,這些寒門子弟中德行才幹具備的比例,也並不比高門世家強多少。
“這樣看來,要是在寒門庶族和高門世家中選擇的話,不過是選一個相對不太爛的罷了。”
“一旦有了權力,不管是寒門,還是世家,都是一樣的表現。”
對於這些庶族和高門子弟,劉預原本的信任度就不高,如今更是大大減低。
忽然,劉預靈光一閃,想起來後世流行千年的“科舉製”。
作為曆史課本上,大書特書的“科舉製”,劉預忽然對其有了極高的期盼。
“不知道,要是通過科舉選拔官員的話,會不會有更好的效果呢?”
一想到,要是廣開科舉選官的話,劉預不僅可以解決官吏的問題,還能解決人才和階級的流動問題,劉預就有些興奮起來。
這可是提前數百年的“人才選擇法”,要是一旦實施,肯定會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畢竟,這集聚了數百年人才選拔經驗的“科舉製”,可是比魏晉“九品官人法”強大太多了。
劉預剛有了這種想法,還沒有來的及找手下幕僚掾屬商議,隻能暫時自己再琢磨琢磨。
過了一會兒時間,牙門軍督將李豐疾步匆匆的來到了劉預麵前。
“大將軍,你讓我查的那個吃裏扒外的混蛋,還真的有問題,都沒有費啥力氣,一見到我露麵,就全都招了!”李豐恨恨的說道。
“現在人在哪裏?都有什麽人在那裏?”劉預問道。
“就在牙門軍的後營房中,除了幾個信得過的老兄弟,沒有什麽人知道這件事。”李豐立刻小心的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親自審一審,這個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