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祖逖拜將-中
這份來自河北的求援,並不是直接交到劉預手上的,而是沿河水據守的樂安郡太守公孫盛帶來的,並且是公孫盛親自前來的。
自從公孫盛負責在樂安郡獨當一麵後,劉預和他已經見麵的次數大減了。
這一次公孫盛親自前來濟北郡盧子,顯然不僅僅是替冀州求援這麽簡單。
“大將軍,石勒在廣平打敗了鮮卑段疾陸眷,斬獲五千餘人,段部豪酋段末波也被俘虜了,遼西公段疾陸眷等人引兵敗退三十裏。”
剛一見麵,公孫盛就告訴了劉預這個令人意外的消息。
“什麽?段部鮮卑不是很強大嗎,怎麽會被石勒擊敗?”劉預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是有些吃驚。
遼西的段部鮮卑可是鮮卑諸部最強者,之前屢次吊打公師藩、汲桑、石勒等晉、胡勢力。
“自從劉靈被殺後,石勒吞並其部屬,他的實力其實不減反增,自從石勒與段部在漳水相持以來,段部鮮卑在冀州四處抄掠,殘暴絲毫不遜胡漢,這一次大敗,就有附庸王浚的冀州豪強臨陣觀望,導致石勒得以從容破敵。”
公孫盛一臉痛惜的說道,“本來,這些段部鮮卑子就與那胡虜無異,這樣一來,段疾陸眷肯定不肯繼續強攻石勒了,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撤軍回遼西了。”
劉預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公孫盛的這個猜測,段部鮮卑這種塞上部族,需要麵對的敵人可是很多的。
段部鮮卑南下討伐石勒,要是順風局勢的話,肯定一個個勇往直前,但是一遇到逆風頹勢,基本就不會硬衝硬拚。
要知道,打贏了,可以少死人,多搶東西;打輸了,可就是人財兩空了,所以及時止損,一直都是這些六夷諸胡的一貫作風。
“如此看來,這段部鮮卑肯定要和石勒媾和了。”劉預說道。
“不錯,大將軍,平原國的邵續,也是這麽跟我說的。”公孫盛說道。
“邵續?”
聽到這個名字後,劉預覺得有些耳熟,似乎是曆史上在冀州獨立抗胡的晉將,最後被石勒還是石虎給殺了。
“不錯,就是邵續,他現在任冀州平原令,這求援告急的消息,就是他派其兒子報知我的。”
從公孫盛的話中,劉預就知道,這個邵續肯定已經和公孫盛很是熟稔,不然的話,不會這麽信任邵續的消息。
“這麽說來,邵續的消息確實很是迅速,我們派在冀州的探子,似乎還沒有把這些消息傳回來呢。”
劉預忽然想到,要不是公孫盛前來,石勒擊敗段部鮮卑這麽重要的消息,自己現在肯定還不知道呢。
如此看來,以後冀州一帶的探子情報,需要再多多加強了。
“段部大敗後,石勒在巨鹿、清河、安平一帶四麵出擊,我想之前安插在那裏的探子,也很是難以傳報信息吧。”公孫盛解釋道。
“那這麽說來,石勒豈不是要馬上占據大半個冀州了?”
一想到,石勒這個曆史上的羯胡大魔王,還是要占據冀州,劉預就是感到一陣陣鬱悶。
“不錯,現在石勒已經占據南到河水,北至趙國巨鹿一帶的大半個冀州,所以邵續才如此急迫的前來求援。”公孫盛說道。
“不對啊,這冀州的事務,不是應該由王浚來負責嗎?”劉預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這都督幽州冀州諸軍事的人,可是王浚啊,邵續不向冀州求援,為何要來找我們呢?他難道不知道,自從王浚督領冀州後,這冀州可不是別人能輕易插手的了。”
劉預的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在王浚督領冀州後,並州刺史劉琨派遣侄子回冀州老家招募部眾,因為招募的人數眾多,引起了王浚敵意,直接派兵把劉琨的侄子給殺掉了,其視冀州如同家產的態度,可是十分的明顯。
“哼,王彭祖隻怕已經馬上要自顧不暇了,段部鮮卑要是與石勒媾和,那王浚所能驅使的勢力,可就隻有幽州軍了,幽州軍力不過萬餘,自保尚可,哪裏有餘力估計冀州諸郡縣。”公孫盛對於王浚的真實勢力很顯然並不是太看好。
“難道就這麽肯定,段部鮮卑和石勒會媾和嗎?”劉預問道。
“多半會如此。段末波被俘虜後,石勒並沒有殺他,反而一直派人聯絡段部鮮卑,很顯然,就是想用此人與段疾陸眷講和。”公孫盛說道。
“這個段末波就如此重要嗎?”
“段部鮮卑之中,都是段疾陸眷、段末波、段文鴛等豪酋各自率領,段疾陸眷不過是其中的兄長罷了,要是段疾陸眷對段末波見死不救,那其他的豪酋肯定就會與其離心離德。”
公孫盛的話,讓劉預對於遼西鮮卑的權力分布有了新的認識。
“所以,隻要段部鮮卑一撤退,這冀州可就變成了石勒的天下了,邵續這等占據一城的弱旅,隻會被石勒追個擊破。”公孫盛說道這裏,又輕蔑的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並且,如今冀州的士人,也已經對於王浚失望透頂了,王浚為了供養段部鮮卑討伐石勒,在冀州幽州一帶橫征暴斂,絲毫不顧水旱蝗災,逼的許多塢主甚至投胡自保。”
劉預聽到這裏,立刻對於自己的這個嶽父產生了極大的厭惡。
“所謂的幽州強軍,說到底,竟然多半都是遼西鮮卑人的功勞,如今遼西鮮卑遇挫退縮,我這個嶽父,恐怕就要徹底丟掉冀州了。”
說道這裏,劉預頓時覺得有一種豪氣自心底升騰而起。
如今,幽州王浚也在一場莫名其妙的大敗之後,褪去了之前百戰百勝的強藩之態,隻怕以後更需要應對的是已經產生二心的段部鮮卑了。
“天下英雄出我輩,如今這冀州,可不能坐視不理,任其淪陷胡虜之手。”劉預笑著說道。
“不錯,大將軍,的確不能坐視石勒占據冀州。”公孫盛說道這裏,又加重了語氣。
“而且,不僅要出兵,而且還要快點出兵,要速戰速決。”
劉預一聽到公孫盛說“速戰速決”這四個字,就有些犯難了。
“如今,府庫都已經空虛,秋糧賦稅尚未到位,隻怕要等一些時日,用來準備糧草。”
劉預開始向公孫盛數說不利於“速戰速決”的原因。
“而且,許多有經驗的軍府兵,還得防守徐州兗州一帶,要是用新兵出征的話,還得給這些原來的流民準備冬衣,隻怕更不可能速戰速決了。”
“除非,冀州的邵續等人,能給我軍提供糧草等物資。”
聽到劉預這麽說,公孫盛也是立刻搖了搖頭,非常痛快的說道。
“絕無這種可能,冀州許多郡縣更窮,根本不可能承擔大軍的糧草輜重。”
“那就隻能等了,等到秋糧稅賦征收完成,才可以出兵。”
劉預對此也是沒有辦法。
雖然冀州不遠,但是間隔了河水、濟水、馬河、清水等幾條橫向大河,周轉運輸非常的不方便,大軍一動,消耗的糧草隻怕要翻倍的。
“可是苑鄉的遊統、張豺等人,已經投降了石勒,要是在耽誤下去,隻怕整個冀州,都要或降或敗,盡數淪落胡虜之手了。”
公孫盛有些焦急的說道。
“如今石勒大概有多少兵馬?”劉預想了想問道。
“隻怕不少於五萬,也可能更多一些,今年的冀州流民比往年更是多了。”公孫盛一聲輕歎。
“依我的估計,石勒吞並劉靈餘部之後,手下的胡虜最少也有三萬左右,再加上裹挾的流民、賊寇,恐怕要接近十萬之數。”劉預沉聲說道,“這麽多人,就算是以青州兵之強,沒有三萬,也是很難徹底擊敗他們的。”
公孫盛知道劉預說的都是事實。
自從石勒隨同胡漢大軍攻破洛陽後,其所得的兵器甲胄甚至眾多,不然的話,也不可能來到冀州後,被段部鮮卑三戰擊敗,卻依然能牢牢控製趙魏之地。
這就充分的說明,如今石勒手下的胡虜軍隊已經比之前有了極大的提升。
這種情況,不管是劉預也好,還是公孫盛也罷,誰也不敢保證依然能以寡擊眾。
要是勝了則罷,萬一要是敗了,那可就大條了。
“不如這樣,我親自率附近三郡的戰兵,先進駐平原,雖然三郡的兵力不多,但是用來守住平原周邊,應該是問題不大的。”劉預想了想,如今盧子城儲存的糧草,也就能支撐三個郡戰兵月餘所用。
“平原邵續,能在危難之中想到我青州軍,那我們也不可令其失望,最起碼,先把邵續的平原城給保住吧。”
公孫盛聽了之後,也是略一思考,點了點頭。
“如今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隨後,劉預和公孫盛就大致商議了調派三郡兵力的大概細則。
一切完畢之後,公孫盛也就告退離開了大將軍府。
已經勞累了一天的劉預,也就直接兩步跨到了後宅。
雖然,劉預已經決定把霸府安置在盧子城,但是城內的大將軍府並不是很大,以至於妻子王則帶領後宅女眷搬來之後,瞬間顯得有些擁擠了。
因為兩個侍妾都隻是生了兩個女兒,劉預回到後宅,到了晚上自然少不了和王則拚一拚“添丁”大計。
此時的王則,已經褪去了青澀,慢慢開始向長成。
不過,那種靈動卻是依然沒有絲毫減少,反而因為留在臨淄的時候,幫助兄長劉益處理事務,更多了幾分深謀。
“什麽,夫君,你要親自領兵去冀州?”
幾番溫存之後,兩人說著貼己話。
沒想到,王則一聽到劉預要領兵去平原,立刻就是有些驚訝。
“對啊,難道有什麽問題嗎?”劉預有些詫異,按理說,王則早已經應該習慣自己領兵征戰了。
“嗬嗬,卿不會以為,我這是要去冀州,與嶽父爭權奪勢吧。”劉預忽然想到這裏,微微一笑,安慰王則道。
“你放心,我去冀州隻是因為段部鮮卑極有可能叛回遼西,這也是為了替嶽父減緩胡虜帶來的壓力。”
聽到劉預這麽說,貼在他懷裏的王則,卻是搖了搖頭。
“不是,我並不是擔心父親會怎麽看,而是因為擔心夫君,或者說是為了你著想啊。”
“我?兵凶戰危,我自然會小心應付的。”劉預隨口說道。
“不是,我的擔心的事情,恐怕不在外麵,而是在這盧子城中。”王則說道。
“卿,這話是何意?”劉預從來沒有輕視過王則的見識,聽她這麽說,更是認真的問道。
“如今盧子城中,夫君雖然是大將軍,手握重兵,又有開府建衙的權力,但是,這盧子城內真正的君,卻是皇太子。”
“雖然,這個皇太子不過是個年未弱冠的少年,但是他的確是行台之中,與皇帝關係最近的宗室,而且還是夫君與諸公一起擁立的儲君。”
“要是夫君領兵在外,這盧子城中,發生了某些變故,恐怕少不得要大亂一場。”
劉預聽到這裏,雖然有些擔心,可是依然安慰王則,說道。
“應該沒有大問題,這司馬端雖然身邊有些忠心的仆從,但是大都是些高門世家的紈絝子弟,清談飲酒最是在行,要是說,趁我領軍在外,就在盧子城內發難的話,是絕對沒有那個膽量的。”
“這些膏粱子弟,最是自以為是,要是他們真起了歹意,恐怕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我覺得夫君還是小心為上。”王則依然勸道。
“更何況,平原邵續,不過是一個縣令,怎麽值得夫君輕易舍棄行台重地,親自率兵前往呢?”
“要是萬一歹人生事,豈不是兩相為難。”
“夫君,實不相瞞,我在盧子城內也派仆婦多方打探過消息,皇太子府中的許多郎官,最近都是與許多的行台官吏往來密切,而皇太子本人確實依然每天讀書,絲毫沒有任何動向。”
“一方麵是其府中郎官頻繁密會洛陽舊人,一方麵皇太子卻平靜的異常,豈不是太詭異了嗎?”
聽了王則這麽說,劉預立刻也警覺了起來。
“不過,要是我不去支援平原,豈不是要寒了冀州邵續等人的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