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肉盾
女真人進攻失利，卻沒有退去，依舊在對麵的三裏外列陣。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從列陣相對的巳時到衝殺敗退後的重新收攏的午時，直到現下的未時，金人沒有退後，而是與樂天的軍隊遙遙相對。
“這女真人打又不打，退又不退，是何道理？”望著對麵的女真軍隊，呂師囊怒罵道。
“女真人在尋找我們的弱點。”陳箍桶在旁言道：“女真人就像一群狼，打不過就憑騎步的敏捷性快速脫離戰場，然後像狼一般的盯著你，在你打盹的時候，趁機咬下你一口肉來。”
“他|娘|的女真人是一群狼的話，老子與麾下的兄弟就是一群猛虎。”呂師囊罵了一句，向地上吐了口口水，隨即向身邊士卒們問道：“兄弟們說是不 是呐？”
“呂將軍說的是……”
“咱們就是一群虎，專吃狼的老虎……”
……
大勝之後，軍中士卒士氣高漲。
“論單兵素質，諸位覺的女真人比起我軍如何？”樂天低聲與身邊的一眾將領問道。
“沒有可比性！”燕青在旁邊說道，“女真人擅於騎射，我軍擅於火器，以火器克騎射，我軍占據絕對優勢，但若以單兵素質來說，女真人的騎射水平遠勝於我軍……”
“在下隨公爺征過西夏，見識過西軍與西夏人的戰鬥力！”這時武鬆出言道：“就戰術水平來說，女真人的戰術水平與西北禁軍、西夏兵在一個層次上，但堅韌性卻非西北禁軍與西夏人所能相比，以往西軍與西夏軍在作戰之時，每到飯時雙方將領必會默契的停戰讓麾下士卒填飽肚子再戰。
反觀女真人，打不完戰鬥是絕不會退出戰場的，便是潰退之後依舊會糾集在一起再次對敵軍發起攻擊，更不要說有為了吃飯而停戰之說，反觀西軍與西夏軍若不按時吃飯，士氣怕是會立時低落下來。”
呂師囊、陳箍桶、燕青等人是去過靈夏，更曾參加過馳援太原之伇，聽武鬆言皆是點了點頭，顯然認可武鬆的說法。不止是武鬆對金軍有這樣的作戰印像，西軍將領吳階兄弟二人與金軍鏖戰給出的評語也是這般。
就在樂天與一眾將領評論金軍戰力之時，隻見數騎派出去的遊騎斥侯快速奔回營中。
“是咱們的斥候回來了。”楊誌在旁邊道。
“公爺，不好了……”不多時，歸還派出偵察金軍動向的遊騎斥候來到樂天麵前，一臉焦急之色。
“何事驚慌？”見那斥候一臉急色，樂天忙開口問道。
那斥候稟道：“小的奉命前去偵察金軍動向，聽聞金人軍中有哭啼之聲不絕於耳，再見金人擄掠驅使汴都城中百姓在前，要以汴都百姓為肉盾，向我軍發起進攻。”
隨即又有從後馳來的斥候稟道：“公爺，金軍有數千輕騎迂回我軍身後二十裏外，看樣子是意在要包抄我軍！”
此刻樂天與所有麾下均是麵容變色。
“卑鄙……”
聽金人使用這種手段，呂師囊怒罵了一聲。
樂天長長的吐了口氣，麵色越發的凝重起來，曆史上使用這般卑鄙手段攻城的軍隊並不算多，因防守方投鼠忌器，故而攻無不勝戰無不克，使用這種卑劣手段的多是野蠻之人征服文明民族，後世的蒙古人便是用這種伎倆橫掃的中亞。
就在樂天思慮之際，隻聽金軍陣營哭聲震天，隨之隻見金軍向兩邊避讓，許多百姓被金軍驅趕著從對麵走來。
隻見這支被金軍驅逐在前的百姓足有兩、三千人，後麵手持刀槍的金軍坐於馬上亦步亦驅，雙方相距有二十丈左右。
從這支被驅趕的百姓出現時，樂天一眾麾下士卒便明白了金人的用意，眉頭緊鎖赤紅的眼中的憤怒幾欲變成火焰。
盯著距離漸漸拉近的汴都百姓，陳箍桶麵色慘然：“傷了汴都的百姓，咱們便是失了民心，若是我軍避讓，金軍正好可以借我軍撤退之時圍殲進攻我軍。”
“不能打也不能退，這可如何是好？”呂師囊憋屈至極。
此刻，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樂天的身上，希望樂天拿個主意出來。
被逼迫押解而來的百姓越來越近，哭喊之聲也越來越清晰可聞，樂天可以看的清楚，這些被逼迫押解而來的百姓有耄耋老翁、有白發老嫗、有稚嫩童子……
看著這群被做為肉盾的百姓，完顏宗翰又望著遠處的宋軍陣營，想極力的看清對麵那杆“樂”字大旗下的那個人，“縱觀宋人的這位平輿國公，西滅西夏，南平內亂，我軍又在其手中屢次吃了大虧，這個人倒是可以稱得上英雄……”
“英雄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敗在相爺的手下……”未等完顏宗望說完，旁邊的高慶裔便拍馬道。
“此伇之後，我若將此人招為己用，你看如何？”做為自己的心腹，完顏宗翰事事都與其計議。
“相爺，不可。”高慶裔忙阻止道：“相爺，這樂天殺完顏活女、撥離速，若相爺收樂天為己用，那婁室副帥定與公爺離心離德，日後國相您……便是有滅這樂天之功，壓製了二太子一係，但若婁室副帥投於二太子一係，國相您得不嚐失呐……”
另一側的完顏希尹也是勸道：“相爺，是啊，別人不說，完顏闍母亦是歿於其手，破敵之後二太子必欲殺此人，而相爺欲將其留下，實則是將相爺您與二太子的矛盾擺到了明麵上。”
高慶裔、完顏希尹一文一武，二是完顏宗翰的絕對心腹。
“你說的甚有道理。”聽二人言，完顏宗翰不由的點了點頭，麵上又露出可惜之色望著遠處的“樂”大旗，搖頭道：“可惜呐，這麽一個英雄……”
英雄！
每當國家出現危難之時，總會有一些人挺身麵出，為國效力，生則成功死則成仁，這樣的人被謂之為英雄。
在每個人的心底，都有著力挽狂瀾救國於危難的渴望，都想得到這個稱謂，然而英雄不是人人能做的，對生存的渴望、對苟且的屈從、對富貴安逸的追求，甚至一念之差，都會讓一個人對英雄的追求化 為泡影。
所以英雄不是人人能當的，所謂英雄皆非尋常之輩，扶大廈於將傾，敢為人之所不敢，敢當人之所不敢當，如此之人方為英雄。
在這個亂世，手握大權、權傾天下者未必是為英雄，而真正的英雄是那些不屈不撓，能戰勝困難戰勝畏懼的人才能稱之為英雄，那怕身死也是英雄。
憑白心論，樂天不想做英雄，在樂天的心中認為英雄隻有兩種，一種是活的英雄，一種是死了的英雄；活著的英雄需要成功又需要全身而退，這太難做；而死了的英雄雖說好做，可以流芳百世，查卻總讓人有不祥之感。
除了兩種英雄的選擇之外，事實上還有另外一個選項，那就是做狗熊。但是凡能夠成為英雄之人，從來都不會選擇去做狗熊。
三裏。
二裏半。
二裏。
……
被金兵押解驅趕來做為肉盾的百姓，距離樂天的軍陣越來越近。
軍陣中的士卒的麵孔也越發的掙紮猶豫起來。轟殺，那是自己的同胞；不殺，自己這些人就會陷於死地。
所以說，擺在樂天與一眾麾下的是一道選擇題。
英雄就是一個能戰勝畏懼戰勝困難的人，成為英雄 就在於麵臨困難與畏懼時，你是選 擇戰它他還是躲避它。人生的分界線就在這裏，跨過這一步就是英雄，退回這一步就是狗熊。
而樂天不是英雄，也不是狗熊，就樂天的本質準確而言樂天是一個小人，是一個會投機取巧的小人。
做為取巧之人，自是有取巧之術，要不然樂天連小人這個稱號都不配擁有了。
兩三千百姓被金人驅趕著，距離樂天的軍陣越來越近，現下不到足半裏的距離，樂天與麾下命道：“命前軍放百姓進來！”
聽樂天言，呂師囊勸道：“公爺……若將這些百姓放將進來，我等必與金人相戰，亂軍之中這些百姓怕也是無法得活。”
“呂 將軍放心，金人是進不來咱這軍營的！”樂天笑著安慰道。
……
還有二百步的距離，那些被驅趕的宋人百姓就抵達宋軍的軍陣了。
對麵的金軍陣營中，完顏宗翰也在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是不免忐忑起來，雖說被驅趕的是宋人的子民，但心中依舊緊張不己。
隻要這些宋人百姓進入宋軍的軍陣之中，在其後方百十步遠的三千鐵騎就發起衝鋒，衝入宋軍營中廝殺。但若眼前這支宋軍不顧及宋人子民安危，毅然對同胞下手，自己今日戰勝不了這支宋軍，日後怕是也戰勝不了。
而且更有消息從後方傳來，燕京留守郭藥師與手下常勝軍舉動有異，北方蒙古人又蠢蠢欲動，於回鶻立國的耶律大石亦有東犯之意，而自己北回的退路又有宋人義軍行動，而自己的五萬人馬又在潼關與宋人最為精銳的西軍鏖戰，所以此次不管是勝是敗，都要北返了。
“國相，被驅逐的宋人百姓開始進入宋人軍營了……”
就在完顏宗翰思慮之際，旁邊的高慶裔說道。
聞言完顏宗望收回思緒，將目光投了過去，隻見被驅趕的宋人百姓內盾進入到樂天的前軍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被當做肉盾的百姓盡數進入 宋軍陣列之中。
“吹牛角號，衝鋒！”
這地完顏宗翰命令道。
嗚……
低沉的牛角號在沙場上嗚咽了起來。
隨在當做肉盾宋人百姓後的三千金軍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催促座下戰馬向近在咫尺的宋軍軍陣衝去。
然而就在所有金軍以為將要衝入宋軍大殺特殺之際，隻見那一當先將要衝入宋軍軍陣的金軍勇士連人帶馬一個跟頭折倒在了地上，緊隨其後的兵士也是如其一般，連人帶馬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