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樂天辭官
懾於梁師成的權勢，滿朝官員無人敢言，王黼、白時中等人更是一並噤聲。
樂天滅夏有功於大宋，楊戩執掌公田所，供俸宮中花銷亦是有功，且梁師成出麵做了和事佬，趙佶索性就台階而下，言道：“樂卿所言也是為我大宋江山社稷著想，雖其間有些許不實，但朕足可見其一片忠心，故不追究也！”
楊戩與王黼本還想說些什麽，見徽宗趙佶發了話，也便悻悻的住了口，楊戩恨恨的看了眼樂天，又盯了眼與自己關係不錯的梁師成，顯然有事後見麵商議的意思。
“陛下此言差矣，此人恃寵生驕、居功自傲，被奸人所誘便隨意誣陷他人，若不嚴懲的話，今日誣陷的隻是天家家奴，明日誣陷的不知又是朝中的哪位大臣，想來後日便是我等這些宗室中的那一位了。”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開了口，將殿中群牙的目光吸引了過去，立時認出了此人，此人是神宗皇帝的第十二子、趙佶的弟弟燕王趙俁。
“王兄所言甚是，平輿侯做事虛浮，實擔不得開封府尹之職！”在燕王趙俁話音落下後，越王趙偲也跟著說道。
聽到勳貴中有人說話，趙佶將目光投了過去，臉上立時出現程式化的笑意：“十二弟、十四弟今日怎上得朝來了？”
說話的同時，趙佶的目光掃過立於自己兩個弟弟身後的一眾宗室成員，眉眼間立時變的凝重起來，可以看到除了自己這兩個兄弟之外，還有爺爺英宗皇帝所生二子，自己的兩個叔叔吳榮王趙顥、益端獻王趙頵所生，被封做郡王的幾個堂兄弟也俱都來了，這些人可以說是與自己血脈最近的宗室了。
拜了拜，燕王趙俁言道：“皇兄，我二人聽說有人建議實前朝五世而斬之舊製，今日特來朝堂上向皇兄詢問的！”
“皇兄，此事牽扯我皇室族人甚眾，當三思而後行呐！”越王趙偲也跟著說道。
趙佶聞言，麵色越發的凝重起來，實五世而斬的舊製對大宋的好處不必多說，但遇到的阻礙也是十分的大，這邊尚未提上正式議程，那邊一眾皇室子弟便出來反對了。
“皇兄，當年伯父神宗皇帝陛下也曾實皇族五世而斬的舊製，然被諸多宗室所反對，其間引發諸多風波，直到哲宗皇帝親政又恢複了皇室宗親的供給，皇兄當三思呐！”後麵又有宗室言道。
“請皇兄三思！”這時所有有上殿權力的宗室齊齊言道。
身為帝王，眼光自然看的要遠些，趙佶知道斬斷宗室供養是早晚都要實行的；但宗室們絕對是一定會反對並且會吵鬧的。
這時，樂天向趙偲等人拜了拜，言道：“諸位王爺，我大宋立朝至今一百六十載，太祖皇帝立國之初，宗室人口不過十數人，如今己近萬餘，按宗室人口的繁衍速度，再過百年我大宋宗室人口少則在二十萬以上，多至百萬人，試問養百萬宗室需數路財賦，以我大宋每歲的財賦收去如何負擔的起？”
樂天話音落下，殿中百官聞言都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皆是認為樂天說的有理。
宗室子弟雖然不許參政、不許當兵，但出生就有俸祿，所以諸多宗室成員使勁的生孩子，這樣領到的俸祿就多了，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朝廷養著這些越來越多的宗室，財政負擔也是越來越大。
預計大宋立國二百六十年後，有宗室成員最少二十萬最多突破一百萬的數據，不是樂天隨口說出來的，是有著充分證據的，清朝末年宗室人口在二十多萬，明朝末年朱姓宗室的人口突破了一百萬。
“天下是我趙家的天下，太祖太宗皇帝立國，終前朝之後的紛亂，解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我趙氏皇族如何受不起供養？”
“皇兄，此人話音荒謬至極，更是居心不良！”
“皇兄，若是斷了宗室的俸祿，難道讓宗室們去做工任人驅使麽？如此來我大宋天家威嚴何在？”
……
在樂天話音落下後，以燕王趙偲為首的一眾親王、郡王們紛紛叫嚷了起來。
置身於事外的一眾官員，紛紛將目光投向樂天，總感覺今日的樂天有些反常，大宋的宗室不許參政也就沒什麽實權，得罪也便得罪了，但樂天今日的舉止實在是有些太異常了。
此刻梁師成也感覺今日樂天的舉動不是一般的反常，依梁師成對樂天的了解，樂天是個八麵玲瓏之人，別人不招惹他，他也絕對不去招惹這些人，怎麽今日就這麽吸引火力，先是彈劾楊戩，眼下又開罪一眾宗室，這到底是犯了什麽失心瘋了。
趙佶輕咳了一聲，殿中立時肅靜了下來，頓了頓趙佶才言道：“此事容後再議，朕會給諸位王兄王弟一個滿意的答複！”
皇上都這麽說了，燕王趙俁、越王趙偲等人也便住了口，隨即很是恨恨的望著樂天幾眼不再出聲。
白時中、胡師文等人皆是吃過樂天虧的，知道樂天不是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人，今天怎麽像犯了混一樣，這與之前判若兩人。
見這番風波平息，王黼出班奏道：“陛下，萬歲山雛形己成，雖設雕闌曲檻，葺亭台樓閣，頗具氣像，卻甚顯粗糙，臣以為尚缺天下瑰奇特異之靈石點綴，亦無南方豔美珍廳之花木修飾。
所以臣奏請重整置設於蘇州、杭州兩地的應奉局，取四方水土所產之珍廳之物與奇花異草裝點艮嶽，由臣兼任提領，親自為陛下總領一切事宜，還望陛下恩準！”
這時梁師成也發了話：“陛下，汴梁附近平皋千裏，無崇山峻嶺，少洪流巨浸，然帝王或神靈皆非形勝不居，艮嶽為皇家所建，自然要有皇家氣像，奴婢也以為陛下應整置應奉局，由王相提領最好！”
崇寧元年，置造作局於蘇州、杭州，製造宮廷所用珍巧器物。崇寧四年，又置蘇州應奉局於蘇州，搜羅東南各地奇花異石、名木佳果，由水陸運送京師，被稱為花石綱，顯然這是個肥差，此前一直為朱勔、蔡攸等人把持，很多人隻是看著眼饞。
如今蔡京致仕，因蔡鞗與茂德帝姬之事，蔡攸自然被徽宗趙佶邊緣化，應奉局這個肥差的大頭被朱勔占了去，如今王黼要提領應奉局，自然是有搶奪權力瓜分好處的意思，而梁師成出言讚同，自然是少不了其的那一份，王黼事梁師成如父，早己是滿朝皆知的事情了。
百官都明白其間意思，但懾於王黼的權勢，無人敢出言反對。
趙佶揮了揮手，點頭道：“王相所議，朕準了！”
見趙佶準了，王黼忙拜道：“臣定兢兢業業兄己奉公，不負陛下之托！”
“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妥！”就在王黼話音落下時，忽有一人出列言道。
眾人將目光投了過去，立時認出這出列之人是樂天，甚至有人險些驚呼了起來。
殿中文武百官們齊齊驚訝，這樂天今天是玩的行為藝術麽，三番五次的彈劾與反對，看這模樣是不把朝廷裏當權的權貴得罪光了才肯罷休。
見樂天又出班出言反對，趙佶挑起了眉頭，此前事涉楊戩、宗室倒也罷了，眼下竟然開始反對起修建艮嶽起來了，心中不免生怒，但還是耐住性子問道：“樂卿因何反對重置應奉局之事？”
樂天回道：“陛下，搜羅東南各地奇花異石、名木佳果，由水陸運送京師，甚為勞民傷財耗費國力，臣曾於錢塘知過縣事，於杭州差充過府事，深知百姓因花石綱所擾之苦，如今我大宋於夏國用兵未止，每日所耗錢糧甚靡，實不宜再行此耗費國力之事，應罷去應奉局，節省國庫開支……”
“住口！”沒等樂天說完，趙佶喝道，隨即麵色難看無比的盯著樂天：“朕為一國之君，富有天下，修個園子便使不得麽？”
見樂天反對，王黼早己間中惱怒，又見徽宗趙佶震怒，借機出列言道：“樂大人，這滿朝文武中莫非隻有你一個忠臣不成？”
應奉局被王黼操於手中，梁師成所得的好處自是不必多說，此刻也是惱怒樂天：“官家平滅夏國，為當世一代雄主，如何修不得園子，再說西北之地為官家富貴興盛之地，你如此阻擋又是為何意？”
梁師成這麽說是有根據的，趙佶當上皇帝之後，子嗣人丁不旺。有人名喚劉混康的道士進言說，京城東北角風水極佳，倘若將地勢增高，皇家子嗣立即便會興旺。趙佶下令照辦。不久，宮中竟然連連誕育皇子。趙佶將艮嶽建在大內的東北方向，是有著深意的。
梁師成借機來攻擊樂天，用意也是極為狠毒的。
沒理會梁師成與王黼的攻擊，樂天歎道：“公田所使民生怨於京西汝州﹐漸及於京畿﹑京東﹑河北等路，花石綱必將結怨百姓東南，長此以往下去，不等外族來攻，我大宋必從內生亂也！”
聽樂天這麽說，趙佶憤然怒道：“一派胡言亂語！”
“臣所言絕非危言悚聽！”樂天正視趙佶，奏道。
嗬嗬的冷笑了幾聲，趙佶直視著樂天，言道：“樂卿莫以為自己滅了夏國，便可以恃功自傲！”
“陛下，臣非居功自傲，臣事事皆為我大宋江山社稷著想！”樂天奏道，隨即又歎了口氣道：“臣不想，日後率兵去鎮|壓我大宋那些因衣食沒了著落而起事的百姓……”
“夠了！”這己經不知是趙佶今日第幾次發怒，趙佶指著樂天冷笑道：“你以為朕不用你，就平不了叛滅不了夏麽？”
“臣不敢如此以為！”樂天言道，說話的時候，樂天將頭頂的官帽摘了下來，奏道：“臣乞骸骨！”
“你這是要挾朕麽？”趙佶恨然斥道。
“臣不敢，臣隻是請陛下賜臣一條活路，臣因直言得罪權貴甚多，倒不如乞骸骨，免得有人借機尋釁報複！”樂天言道，隨即向著趙佶施了一禮，輕輕的將烏紗放在了地上，決絕的自行轉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