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楊戩自辯
“參咱家？”正在逗鳥的楊戩聞言停了下來，神色間盡是不可置信。
“是的老祖宗，有人在官家麵前參了您一本！”那小黃門又複述了一遍。
楊戩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咱家不似童中官與梁中房俱都參於朝堂上的政事，也沒得罪過朝中的哪位大臣，怎麽就有人參上咱家了，那人是吃了豹子膽了麽？”
小黃門也是連連點頭陪著笑：“是，是，老祖宗你從來不參於朝堂上的事，可偏偏就有人參了您！”
楊戩挑著眉頭尖著嗓子叫道：“說，是哪個天殺的在官家麵前參咱家，又因何參咱家？”
“回老祖宗的話，參您的是現下任開封府尹的平輿侯樂天！”小黃門一邊回話一邊看樂天的臉色，“參劾您置辦的公田所與民奪利，引得京東、河北的百姓造反，那平輿侯更是在朝堂上公然說……”
說到這裏見楊戩的麵色越來越難看，小黃門被嚇的住了口。
聽小黃門傳話，楊戩的臉色己然由白轉青再由青轉黑，見小黃門住了口憤然道：“那天殺的還說了什麽？”
看著楊戩的麵色，小黃門顫顫兢兢的說道：“在梁山濼造反的巨盜宋江等人就是被公田所逼迫而起！”
“他放屁……”楊戩怒道，那掛在架子上的鳥籠子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老祖宗息怒！”小黃門忙道，隨即又小心的說道：“老祖宗，皇上還在垂拱殿等著您上殿自辯……”
“那還囉嗦什麽，快引咱家去垂拱殿！”聽小黃門這麽說，楊戩急道。
自古以來太監就是皇帝身邊的一條狗，隻要看看街上的流浪狗就知道失了寵的太監是什麽下場。
楊戩心中也不得不急，公田所做的那些事情天怒人怨，朝中百官沒有人不知道的，隻不過懾於自己得了徽宗皇帝的寵信還有權勢，才沒有人敢在官家麵前進言的，沒想到今日自己竟然被樂天參了。
雖說沒與樂天接觸過，但楊戩卻是知道樂天大名的，樂天不僅與鄆王合股辦票號，更是立有滅夏的蓋世奇功，徽宗皇帝對其的對眷甚至尤在自己這些人之前，甚至連童貫也奈何不了樂天，這令楊戩心中越發的緊張。
一邊走，楊戩一邊在心裏想如何在殿中應對自辯。
……
進得垂拱殿，楊戩來到丹墀前立即下拜，口中呼道：“老奴楊戩叩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萬歲！”
袖袍一揮示意楊戩起身，趙佶言道：“將樂卿彈劾的奏本拿與楊戩來看！”
侍候在旁邊的小宦官忙將樂天彈劾楊戩的奏疏遞到楊戩的手中。
楊戩素來不參於到政事之中，所以樂天一直也未與楊戩素未謀麵過，樂天看著眼前硊於趙佶麵前的宦官，見其六十有餘，須發在花白之間，眉眼間如其他得寵的宦官一般盡是一股媚|相。
話說宮中是凡能夠得到重用的宦官太監，麵相大多都長的討喜或是生有媚相，這樣主子看在眼裏才感到順眼。
將彈劾自己的奏疏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楊戩的一雙眼珠滴溜溜的亂轉了一會兒，雙手將奏疏遞了上去，以頭觸地大聲言道：“陛下，老奴冤枉呐……”
“喁？”趙佶看著楊戩，問道：“莫非樂卿這本彈劾你的奏疏上多有不實之處，冤枉了你？”
樂天與一眾文武百官心中也是好奇，這楊戩怎麽自辯來逃脫罪責。
半弓著腰，楊戩一副順從模樣，口中言道：“陛下，不知這奏疏是哪位大人所寫，老奴要見見這位大人！”
“楊戩，樂卿就在你麵前！”趙佶言道。
將半弓子的身子挺的直了些，楊戩向著樂天拱了拱手：“這位大人想來就是為我大宋立下不朽之功，領兵滅掉西夏的樂侯爺罷？”
“正是！”樂天回了一禮，笑道：“不知楊中官對樂某的參劾怎麽看？”
到了二人交鋒的時候，殿中一眾大臣齊齊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陛下！”然而此刻楊戩卻是向趙佶拜道，口中言道：“老奴受陛下之命，主持公田所意在清查民間田地，然莫說我大宋便是在我大宋之前諸朝隱田之相亦是非常嚴重，老奴清查民間隱田，那些百姓為了少交稅賦常常將兩畝之地報做一畝，縣中小吏得了好處，也便如此上報，有這等貪財之吏與不法之法，使我大宋每歲不知少收多少稅賦。
民間更多有不法無賴之刁民，見老奴清查了他們的土地，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便在民間四處散布老奴公田所的謠言與壞話，從而使陛下對老奴心生不滿撤去公田所，這樣一來報了他們的私仇，二來使那些未曾查出隱田免於清查，使他們繼續偷漏朝廷賦稅……”
薑是老的辣！
聞言，不止是樂天，連同朝中的一眾文武百官們也吃驚的很，同時心中也在驚歎。
沒想到楊戩這麽難對付，可以說是反手為雲覆手為雨，事情的黑白全憑其一張嘴便可以顛覆，樂天上前一步問道：“楊中官倒是好解釋，公田所強行括那梁山濼，而致使宋江等三十六人聚眾起事，不知楊中官又是如何解釋？”
“梁山濼盜賊起事，樂侯爺竟然也算在了咱家的身上？”聽樂天這麽說，楊戩立時反問道。
“民諺有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梁山濼以前都是任由百姓自行漁獲的，如今被公田所括入強征稅賦，以致於民不聊生揭竿而起，如何不算在楊中官的身上？”被楊戩反問，樂天亦是反問道。
隨即樂天拱手向丹墀，麵色鄭重的言道：“陛下，莽賊篡漢後曾將天下田改曰王田，以王田代替私田；山川河流收歸國有；致使天下大亂，刀兵四起……”
話不能說多，有時隻說一半不止可以避免了許多麻煩，更能起到比原來更大的作用，這也是語言的技巧。
聽聞樂天之言，一眾百官在殿中也是微微點頭，顯然是認可了樂天的說法。論史而言，括田所幹的事與王莽新政時所做的事情，雖然於出發點上不同，但在本質上來還是有些相同的，也引發了農民反抗。
皇宮書冊汗牛充棟，趙佶聰慧博學多才更是閱史無數，自是知曉王莽篡漢之事，聽到樂天所說的嚴重性，此時麵容上也盡是凝重之色，將目光投向了楊戩，顯然是要楊戩給出一個解釋。
樂天這話說的甚至有些誅心，楊戩額頭上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大宋後宮有宦官數千，楊戩能從一個小宦官混到內侍三巨頭，自然非同常人，思虙片刻後向上言道：“陛下，那梁山濼地勢低涯原本是個小湖，前朝滅亡之後黃河多次決口泛濫，使其與周圍小湖泊連成一片，又因五丈河流於此處漸形成方圓八百裏的大湖泊。
此湖中港汊交錯，蘆葦縱橫，並有許多天然小島，形勢險要複雜。從本朝中便有許多破產農民、漁民以及一些被官府通緝追捕的逃犯遂藏匿於此，成群結夥，以盜搶劫掠等營生。以至於形成若幹股勢力日益增大，人數愈聚愈多，才有了宋江等巨盜的出現。”
隨即楊戩將目光投向樂天，言道：“樂侯爺，宋江等巨盜是那常年盤踞在梁山濼不守法紀的盜賊，如今勢力坐大，自然有不甘做順民反我朝廷的謀逆之心，侯爺又如何能將那巨盜起事之事怪罪在咱家的身上。”
說完，楊戩麵向趙佶，“撲嗵”一聲硊在地上以頭觸地哭道：“陛下，老奴本一殘廢之人，將自己殘軀都交由大宋，一心一意為官家辦差，全心全意為我大宋著想，老奴可沒有半分對不起官家與大宋江山社稷之事呐……”
在曆史上徽宗趙佶雖然是個昏君，但卻不暴戾也心軟的很，再說公田所的設立減輕了大宋財賦收入的壓力，楊戩是有功勞的，同時楊戩自辯的也有根有據，立時惻隱之心大起。
就在這時，王黼出班奏道：“陛下，曆朝曆代多有不法刁民為避國稅而隱去田產，臣以為公田所查處隱田與那些隱田的不法之人，楊中官是於大宋江山社稷有功的！”
這時白時中也是奏道：“陛下，平輿侯雖與國有功，但年紀尚小難以辯識忠奸，故而為國中被楊中官所得罪的小人所蠱惑，才會對楊中官發起彈劾！”
“陛下，平輿侯與我等同殿為臣，為何我等未曾聽聞過此事，而單單平輿侯聽聞此事，難道我等百官俱是擺設，不知為陛下分憂？”這時胡師文也出班奏道。
這時，之前那個奏樂天怠惰公事的禦史出班奏道：“陛下，禦史有糾彈百官之責，風聞奏事之權；給事中有指出陛下過錯之職，然禦史案台皆未曾聽聞過此事，不知平輿侯又是從何處知曉的！”
見一眾大臣進言與自己開脫，又聽到這禦史出言，楊戩以膝觸地前行幾步，以頭觸丹墀哭泣著說道：“陛下，滿殿群臣皆未聽聞過此事，惟獨平輿侯聽聞此事，定是受了某些對老奴不滿的小人蠱惑，還請陛下明斷呐……”
徽宗趙佶未言，隻是伸手捋著胡須做思慮狀。
這分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大宋朝堂之黑暗據此可見一斑，莫說是樂天便是一眾心中有數的百官此刻也是在心中暗暗驚歎。
樂天一個人的聲音是小的，哪裏敵得過一大群人，顯然徽宗趙佶現下己經被這些人說動了。
在趙佶猶豫之際，侍俸在駕前的梁師成說道：“陛下，平輿侯忠勇武猛，為我大宋立下蓋世之功，然年紀尚輕身有血氣之勇，免不了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故而才有今日之言，還望陛下看在平輿侯所立功勞之上，免其責罰。”
梁師成開口，立時引起許多官員的注意，更意識到梁師成這般說話不止是在保樂天，而且也有威脅之意，威脅百官就此將此事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