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六味地黃丸
隔行如隔山,哪怕你書讀的再好、官做的再高,這與懸壺濟世行醫救人又有什麽幹係,所以這劉郎中對樂天的說話不止不信而且不屑。因為郎中在軍中地位的超然性,軍中士卒對這些郎中都是十分尊重的,所以這些郎中被尊重慣了,自然也不太將軍中的低級軍官當回事。
“信,本官自然是信,若不是信,又怎能提及此事?”樂天挑眉,聲音也變的清冷起來,隨即目光投向那劉郎中反問道:“華陀的麻沸散的確是失傳了,但不知閣下曾聽說過臭麻湯?”
“臭麻湯?”劉郎中微驚,眯著眼睛向樂天問道:“不知道樂大人所說的臭麻湯又是為何物?”
眉頭不由的挑了起來,樂天盯著劉郎中麵容上很是詫異,反問道:“閣下竟連臭麻湯也未曾聽說過?”
說完後,樂天的目光掃過一眾傷兵營中的郎中,眼睛再次眯了起來:“你們難道都未曾聽說過臭麻湯麽?”
傷兵營中的一眾郎中被樂天問的彼此麵麵相覷。
這中一位年近五旬的郎中上前一步,向樂天拱了拱手,言道:“大人,在下曾聽聞過臭麻湯的名字,以前還在筆記上見過臭麻湯的配方與製法,據說這是深宮大內為了閹割宦官時,才用得上的湯藥!”
“你說的不錯,宮中召收內侍,為了減輕閹割過程中的痛苦,在閹割前那些人都是曾服過這臭麻湯的!”曾親自參於閹割萬俟卨,樂天自然知曉臭麻湯一事,說完之後又問那人:“你是如何知曉臭麻湯的?”
那郎中言道:“在下的師叔祖曾在汴都大內任過太醫院丞,十多年前在下曾去拜訪師叔祖時,師叔祖曾讓在下讀過他的藥書,那臭麻湯的配方,在下當時曾一眼代過,無意中倒是記在心中了!”
聽那郎中說話,劉郎中不由的嗤笑道:“孫郎中,你那師叔祖錢乙雖為我大宋一代名醫,最為擅長的卻是小兒科,這與戰場創傷相差何止百裏千裏!”
對於劉郎中的嗤笑,那孫郎中不由的挑了下眉頭,言道:“劉郎中所言甚諶,之前這位樂大人所說的開膛破腹術與開顱之術確實存在,吾祖師爺行醫時便曾用過此術,在下師祖曾在旁協助祖師爺行過此術,隻是吾師與在下隻聽吾師祖在言語間提及過此事,並未曾親眼所見。”
“此言當真?”樂天驚訝,又上前一步問道:“閣下可曾學得此術?”
“哈哈哈……”
聽得孫郎中這般說話,那劉郎中卻是不由的笑了起來,止後笑聲後言道:“你那祖師爺雖然精通些醫術,但卻是嗜酒如命,對於令祖師爺酒後之言你也相信,真是無可救藥!”
“你……”聞言,劉郎中對孫郎中怒目相視。
且不管他二人爭執,樂天與那孫郎中言道:“閣下,可曾習得開膛破腹術與開顱術?”
“在下未曾習過!”對於樂天發問,那孫郎中搖頭,接著言道:“在下的祖師爺雖精於醫道,卻是嗜酒如命,尋常又喜歡外出遊|走,遍觀五嶽河山,吾師叔祖三歲時,祖師爺曾東遊海上,直到吾師叔祖三十餘歲時才回得家來。
吾師師隻是吾祖師爺在外雲遊時收下的弟子,跟隨祖師爺行醫不過數年未曾習得真傳,故而在下醫術平庸,有關於祖師爺的傳聞,皆是從師父口中得知的。”
聽這孫郎中所言,那劉郎中隻是笑而不語。
“不知令祖師爺與師叔祖的名諱?”對於這孫郎中所言,樂天心中不由苦笑,顯然這孫郎中的師祖追隨醫術時間尚淺,所學甚少醫術並不如何高明,當然這孫郎中的醫術亦是平平,所以這外科手術為傷兵接腸之事怕是不能完成了,隻得像征性的問了一下。
孫郎中言道:“吾祖師爺姓錢諱名一個穎字,吾師叔祖諱名一個乙字!”
錢穎、錢乙?這兩個人的名字,樂天自是沒有聽過,倒不值的記在心裏。
既然提起了祖師爺與師叔祖,這孫郎中自然覺的餘有榮焉,隻聽這孫郎中接著言道:“吾師叔祖雖擅長兒科,但在學醫之時‘不名一師’,善於化裁古方,創製新方。吾師叔祖曾閱醫聖張仲所著《金匱要略》中所載的崔氏八味丸取其加減化裁,取其中熟地黃、山藥、山茱萸、茯苓、澤瀉、丹皮六味而作六味地黃丸,用來當作幼科補劑,為當世良方也……”
“你說什麽?六味地黃丸……”聽到六味地黃丸的名字,樂天險些嗆了出來。
在樂天的印像裏,後世人服用這六味地黃丸是用來補虛補腎的,沒想到在宋朝卻是用來作小兒科補劑的。而且這位錢乙竟然是六味地黃刃的首位創治人,後世無數男人女人在榻上享受幸福之時,倒是不能不感謝這位偉大的名醫。
看到樂天這般模樣,孫郎中興奮的說道:“中書大人也曾聽說過這六味地黃丸?”
“我朝有名的幼科補劑,本官在汴都自是曾聽說過的!”樂天敷衍道。
種家世代於西北為官,率兵與西夏征戰,自是知道是凡腹部中了刀劍的士卒基本無救活的可能,聽孫郎中將話說到這種程度,種師道歎了口氣,言道:“若是無法挽救,厚葬這些兄弟!”
說完,種師道轉身向外行去。
宵禁的順州城,除了街上巡邏士卒的腳步聲,夜靜寂非常,傷兵營中除了受傷士卒的呻|吟聲,此刻氣氛也異常凝重起來。腹部中刀中劍這種傷在這個時代是無法治癒的,而且更不能進水進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受傷的同澤慢慢死去,這無疑是最令人悲痛不過的。
悲傷的氣氛立時在渲染開來,每個人的心頭有如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
做為一個後世人,樂天不僅僅知曉外科手術這回事,更比這個時代的人有人道精神,絕不忍心看這些腹部有傷的士卒眼睜睜的死去,看著那孫郎中的眼睛問道:“配製出臭麻湯,你有沒有信心為這些腹部傷及腸腹的士卒做接腸術?”
顯然這孫郎中被這種悲痛的氣氛所感染,拱手與樂天言道:“大人,臭麻湯自是好配製,隻需蔓陀羅與烏頭等物幾味藥便可,想來再配合‘茴香散’與‘代痛散’更是止痛效果奇佳,隻是這接腸之事,在下怕一不小心會傷了同澤們的性命!”
樂天麵色凝重至極,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師祖言及的開膛破腹術與接腸術?”
“師祖不止一次言及此事,在下自是記得清楚。”那孫郎中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難為道:“隻是縫合傷口需要蠶絲,眼下卻是難尋的很!”
聽這孫郎中的話,那劉郎中厲聲道:“孫乾,你難道是想拿這些士卒們做試驗麽?”
被劉郎中這麽一說,這孫郎中有此訥訥猶豫起來。
“受了這麽重的傷,早死晚死都是個死,不如死馬當做活馬醫!”對那劉郎中,樂天不屑一顧,接著言道:“沒有蠶絲,可以拿傷者的頭發用沸水消毒後替代!”
見那孫郎中訥訥,樂天忽的怒了起來,向著旁邊的一眾郎中與雜伇們喝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配製臭麻湯,燒熱水給刀具消毒?再準備一間幹淨的房間做手術室!”
說完後,樂天將眼睛一瞪,特別是那劉郎中被樂天狠狠的瞪了一眼,接著向所有人言道:“出了事情,自有本官負責,哪怕本官頭段的烏紗不要,樂某也要冒險試上一試,救救這些瀕的同澤們!”
這可是個要人性命砍人腦袋的主兒,傷兵營管事的腦袋說掉就掉了,連種帥都給他麵子的,聽了樂天的吩咐,這些人忙去準備。
那名叫孫乾的孫郎中倒也不保守,將自己在心中記了無數遍的臭麻方寫了出來,讓手下副手醫徒前去抓藥熬製。
吩咐完過後,樂天又與孫乾說道:“你且在這裏做手術前準備,本官去傷兵那裏去做下思想工作,看他們願不願意接受這開腹接腸之術!”
“是!”不管聽不聽明白樂天在說的是什麽,孫乾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同時心中也是不解了起來,“手術”、“思想工作”這又是什麽意思?
……
昏暗的房間裏充斥著難聞的藥氣與血腥氣,痛苦的呻|吟聲不絕於耳。一張張床上躺著一個個身上盡是血漬的傷兵,甚至榻上還有被褥也被血汙染的汙穢不堪……
此刻這些人因為疼痛而難以入眠,一個個都睜著眼睛,眼神中盡是黯淡與絕望,還有麻木與痛苦,等候著死亡的來臨。
因為這些傷兵們知道,在這個時代,是凡腹部受傷,活著的機率為零……
在雜伇的帶領下,樂天來到了這間重傷病室,各種混合在一起難聞的氣味湧入鼻中,樂天沒有挑眉與沒有任何的嫌惡。
“諸位同澤,樂某知道大家所受的傷勢,甚至沒有生還的可能……”樂天看著一個個受傷的士卒言道,隨即話音一轉,接著說道:“但我大宋不會放棄人任何一位士卒,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任何一會同袍死去,樂某這裏有一種名為開腹接腸術,能夠幫助各位將斷掉的腸子接好縫合,不知諸位可願一試?”
樂天的話音落下後,沒有人說話,場麵立時尷尬起來。
“大人,腹部受傷的人是不能說話的!”這時,帶領樂天來的雜伇在樂天身邊小聲提點道。
腹部受了刀劍的人是不能說話的,這是醫學常識,但後世人卻缺乏這個常識,特別在一些電視劇裏。刀劍刺入敵人腹腔時,敵人口中會大聲的慘叫,這種情形是極不尊重科學與事實的,事實上刀劍刺入腹腔,任何人都不會發出半點聲響。
此刻的樂天也管不得那麽多了,說道:“救人要緊,說多了都是廢話,先將一個傷勢輕些的抬到手術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