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氣味相投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過後,硝煙氣息在空氣中回蕩著。
“真想不到,這火藥的配方居然如此簡單!”上前察看著火藥的爆炸,種師道笑的一張臉上的皺紋全部舒展開來,目光投向樂天,笑道:“前兩日,看到你給老夫寫的配訪,老夫還以為你這娃子在哄騙老夫,故意不肯將這配方給老夫呢!”
“大師戎馬一生,深得西北軍民愛戴,晚輩又怎敢藏私,怎敢哄騙大帥!”陪在一旁的樂天笑著說道。
種師道向樂天要了黑火藥的配方後,並不相信在劉法軍中威力巨大的火器,竟然使用如此簡單的配方,為了讓種師道相信配方的真實性,樂天便在涇州盤桓了幾日,直到火藥試驗成功。
看著樂天,種師道搖了搖頭,歎息道:“隻可惜你這娃子要去娶那夏人的公主,不然老夫定將自家孫女許配與你!”
無暇顧此,樂天低聲言道:“大帥,這火藥配方幹係重大,若是為夏人所得,後果不堪設想,還請大帥妥善保管此火藥配文,萬萬不得外流出去。”
“老夫又豈不知其間道理!”種師道說道,又問樂天:“你這娃子可知道神臂弓?”
“晚輩與劉帥軍中效力,又豈不知曉!”樂天回道,又說:“晚輩之前曾看過本朝學士沈括沈大人的《夢溪筆談》,其中曾言神臂弓於本朝神宗熙寧年間傳入,沈老大人認為是名為李定者所獻,也有人認為是一個名為李宏的人所獻。
書中記載神臂弓‘以厭為身,檀為弰,鐵為槍鏜,銅為機,麻索係紮絲為弦。’射程既遠且深,可以射二百四十步至三百步,‘能洞重紮’,神宗皇帝便下令依樣製造。我軍中有不少這等事物。
自神宗朝出現神臂弩以來,蠻族極力避免與我大宋軍隊對射,因為在這上麵很吃虧。”
“老夫倒忘了你在劉帥軍中效力之事。”種師道笑道,轉而問道:“那你可知,關於神臂弓,本朝是對士卒是如何約束的麽?”
“晚輩不知!”樂天搖頭。
雖然在軍中效過幾天的力,但樂天又怎麽能如老行伍一般,對軍中事務件件細悉。
“我朝軍法有令,此神臂弓不得遺失一具,或敗不能攜,則寧碎之,防敵得其機輪仿製!”種師道說道,又言:“在軍械監,便是製造這神臂弓圖紙,為了保密也是一事一圖,每個工匠也隻是做其中的一個部件,防止工匠將神臂弓的製造方法得了去!”
樂天與種師道談的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在曆史上眾所周知種師道是武將,但鮮為人知的是種師道在幼年時,曾拜思想家、哲學家張載為師,又因爺爺種世衡、父親種諤功勳得以補三班奉職,經考試後改為文官,擔任熙州推官、主管同穀縣,所以說種師道是為文官出身。
自古文人相輕,文官出身並不足以讓二人氣味相投,總體來說種師道出仕後的遭遇與樂天有點相似,但種師道卻沒有樂天的運氣,皆在曾忤過蔡京與童貫的,故而被閑置過。
在曆任熙州推官、主管同穀縣後,種師道升任原州通判、提舉秦鳳常平。他因議論役法忤了蔡京旨意,改任莊宅使、知德順軍。隨即蔡京一夥奸邪又誣告他“詆毀先烈”,將他罷官,並且打倒在地再踏上一隻腳,將他列入“黨籍”。種師道被屏廢十年後,才以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涇原都鈐轄身份知懷德軍。
宋代重文輕武,不經意間種師道由文轉武,這也是曆代不多見的事情。
徽宗登基後,童貫得勢掌握兵權後西征,一路作威作福,西北官員們見到他一齊跪拜,唯種師道作長揖而已;在對待西夏的態度上,童貫以武功恩寵主張主動進攻;而種師道則主張積極防禦,並向徽宗進言:‘先挑起戰不可勝,敵人來侵則針鋒相對,妄動生事不是好主意。’
二人間的政|見極為不和,使得童貫對種師道心中生厭,在劉法統安城之敗前,種師道還被童貫明升暗降,退到二線地帶賦閑;種師道也知童貫權傾朝野,並不甚主動招惹童貫。
縱是心中厭惡種師道,但童貫知道種師道用兵如神屢次大敗西夏,又不好對種師道下手,畢竟西軍中最能打仗的隻有劉法與種師道二人,其他人是比不了的。
樂天與種師道相談甚歡,言道:“天子有意聯金滅遼,童師也是持有此意,種師當如何看待此事?”
種師道直言:“聯金滅遼之事,老夫也有聽說,但覺此事不可為之!”
“晚輩亦是這般以為。”樂天說道,隨即又言:“晚輩以為眼下是西夏最為虛弱之時,而契丹人因女真人反叛自顧不暇,正是我大宋滅夏的最好時機,若錯過這個機會,怕是再無機遇!”
對於樂天的建議,種師道表示讚同,憤而言道:“李元昊叛宋立夏,本就是契丹人在背後指使,成為我朝肘腋之患,更侵襲我大宋百年,耗我大宋國力甚糜。
自仁宗皇帝朝夏賊自立以來,我朝若大勝夏人,遼人必會給我朝以壓力,威逼我朝退兵,若我朝大敗,遼人必會趁機落井下石,謀我國土訛我歲賜,今若趁機將此瘡疥除之,也是我大宋之幸。”
頓了頓,種師道又言道:“論及女真可與夏人相比,女人是為遼之臣藩,正如夏人從前與我大宋附屬一般,如今女真人自立叛遼,譬如強盜入鄰家,我大宋我們不能救,反而與其結盟如同趁火打劫,與強盜分贓,有什麽區別!”
“種帥所言甚是!”樂天在旁說道,“晚輩觀天子在童帥鼓噪之下,也有與女真人結盟伐遼之意,更在今歲派人使金,商談議和之事,晚輩也曾在朝中也如這般向天子進言,天子尚在猶豫之中。”
種師道聞言一聲長歎,顯然心中多有憤怒之意。
“大人,夏境探查飛鴿傳來的消息!”
就在樂天與種師道閑談之際,許將急匆匆走了進來,將一張紙條送入樂天手中,麵色凝重的很。
接過紙條,樂天細加觀看,麵色立時凝重了起來。隨即目光投向許將,問道:“這消息當真可靠?”
“可靠的很!”許將言道,“宋夏交戰百年,兩國皆在彼此境內埋伏大量探子,所以這消息準確的很!”
“可惡!”樂天憤然。
“發生了何事?”種師道注意到樂天與許將的對話。
對於種師道,樂天自是不必忌諱,將手中情報遞了過去:“種帥請看!”
“夏人果然卑劣,竟以如此下流手段對付你,實為人所不恥!”種師道輕哼了一聲,“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如此寡廉鮮恥,那夏人皇帝當真是見利忘義之徒。”
樂天一笑:“也怪不得那夏人皇帝會出此下策,晚輩這車隊裏可是人價值百多萬貫的彩禮,以他夏人蕞爾小國又如何拿的出這般多的錢財來做陪嫁,又豈不能夠急跳牆!”
“陽謀!”種師道口中吐出兩字個,目光投向樂天,眼中頗有深意:“這個法子想必是你這娃子想出來的罷,一是不想娶夏人的公主,引得夏人毀約;二來若是夏人不毀約,那便是娶了夏人公主也不吃虧,又借著這個陽謀,榨取了夏人的國力,又何樂而不為!”
“種帥果然慧目如炬!”樂天拍馬道。
“你這娃子少拍馬屁!”種師道將手一擺,既帶著微笑又帶著訓斥,如同自家長輩一般:“你可知道這般會令你處於何等境地?如同胡鬧一般!”
樂天正色言道:“晚輩也是身不由己,這樁親事本就是夏人皇帝提出,童貫等人在陛下麵前進言,強加於晚輩身上的,晚輩本就心無此意!”
種師道言道:“汴都人人皆言,你深得聖眷,又交好於鄆王殿下,但又曾得罪蔡相、童帥等人,這些人自然有意打壓於你,出此策也不足為奇,若你成了夏人駙馬,日後必將遠離朝堂,對其再無威脅!”
歎了口氣,樂天言道:“晚輩雖左思右慮,但夏人之卑鄙實出晚輩之意料,晚輩西行出蕭關之後,怕是……!”
“若此消息屬實,夏人襲擊汝之車隊必會選在宋境,甚至會在蕭關以內!”種師道言,隨即分析道:“今歲四月,老夫出蕭關占永利、鳴沙、割遝三城,雖從退去鳴沙,但永利、割遝俱在我朝之手。
永利、割遝尚未平,夏人必不會在此處動手,若襲擊你必須選擇在蕭關以內的我大宋境內,如此來才會讓他們夏人洗清嫌疑,不會讓我大宋落得口實!”
“種帥救我!”這個時候隻有種師道能救自己。
種師道言:“本帥雖為涇原路經略安撫使,但我大宋有製,欲調兵遣將必經過總管六路邊事童帥同意,若不然便是違製!”
沒想到種師道為一路經略,竟然不有擅自調兵的權力,樂天忍不住歎氣道:“晚輩在汴都觸怒童帥、蔡相黨羽,此些人恨不除晚輩而後快,便是知曉此事是真的,怕也是會漠然視之,由晚輩自生自滅!”
“此小事爾!”種師道隻是一笑,言道:“欲調兵遣將又有何難,時有軍情報言永利、割遝時常出現小股夏人擾兵,老夫隻需向童帥奏請調兵支援便可!”
“種帥救命之恩,晚輩定銘記於心!”樂天拜道。
己經是老行伍種師道搖了搖頭,認真為樂天分析道:“不過,你這娃子莫要高興的太早,黨項人欲襲殺於你,必不會以軍服示人,定會以草寇麵目出現,老夫能救得你,卻不能護得你的周全,日後你還是免不了要進夏境,所以老夫隻能護得了你在宋境,出了宋境老夫便無能為力了!”
種師道說的是事實,樂天不可否認,想了想說道:“看樣子是時候要做出些動靜,讓夏人不敢輕舉妄動了!”
顯然不能理解樂天的意思,種師道詫異道:“你這娃子的意思是?”
樂天說道:“種帥也知道夏人晉王察哥,此時尚在經營卓囉城,若是種帥與劉帥劉老大人在邊境上略微施加壓力,在晚輩入夏後,夏人必定會老實本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