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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堪比柳三變的樂天

  “梅紅,休得胡言亂語!”秦姨娘聞言斥責道。


  “小姐,我說錯了麽?”梅紅很是不服氣的還嘴,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轉說道:“這茂德帝姬雖然是皇家的公主,但適了他的男人哪個落得好下場,蔡丞相家的五衙內蔡鞗落的是什麽下場,如今咱家老爺……”


  說到這裏,梅紅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也抑製不住眼眶中的淚水。雖然隻是個暖|床丫頭,但夫妻之名,卻有著夫妻之實,與樂天的那等感情自然不是尋常婢子所以比的。


  梅紅打小跟著秦姨娘一起長大,二人名為主仆,實則情同姐妹,更是隨秦姨娘陪嫁到樂家的丫頭,樂家後宅家眷們是看在眼中的,尋常對梅紅也是寬容。在樂家一眾下人眼中,梅紅與菱子就是權力僅次於六位如夫人的大牌丫頭。


  梅紅一哭,樂家的一眾妾氏也是嗚咽起來,秦姨娘含著淚斥道:“你這丫頭讓我寵壞了!”


  隨即大牌丫頭之二,菱子拭著眼淚也是跟著叫道:“梅紅姐姐沒有說錯,這茂德帝姬就是個掃把星!”


  古時,人是相當的迷信,更信克夫之說,所以在菱子與梅紅的眼中自然會這樣看待茂德帝姬。


  “菱子,你在胡說些什麽?”最為如夫人之首的曲小妾一改往常的與世無爭,又狠狠的剜了梅紅與菱子各一眼,斥道:“你二人若是想給樂家惹出些禍事,盡管開口罷!”


  樂家沒了頂梁柱,為了樂家也為了自己的骨肉,做為如夫人之首的曲小妾有必要將樂家扛起來。


  茂德帝姬天潢貴胄的天家身份畢竟擺在那裏,曲小妾這一聲斥喝立時讓梅紅與菱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忙退到了一邊。


  看兩個丫頭退在一旁不敢吭聲,曲小妾又開口道:“諸位姐妹還是隨我去迎茂德帝姬罷!”


  這是喪主應盡之禮,樂家一眾如夫人雖說心有不願,但這個形勢還要走的。


  樂家女人們俱是頭籫白花身著縞素,又以白布蒙麵來到宅門外來迎茂德帝姬,隻見落於樂府宅外的轎子裏走下個小小的窈窕身影,也是身著素衣,頭上也籫著朵素花,一雙眼睛腫紅腮旁還掛著淚水,顯然不止是剛剛哭過,這段時日的了也不好過。


  大家都是女人,女人最知道女人,樂家如夫人們見茂德帝姬這般模樣,心中倒也不再那般記恨。


  看著眼前這個下了轎、與菱子年紀相仿的小小可人兒,樂家一眾妾氏立時有一種眼熟的感覺,記性甚好的菱子忽的想了起來,失口道:“你……你不是那天來給老爺送東西的小宮女麽?”


  “菱子不得無禮!”曲小妾輕輕的斥責了一聲,帶著樂家一眾女眷上前福了一福,齊齊說道:“樂家未亡人見過帝姬千歲!”


  “眾位姐姐不必多禮!”茂德帝姬忙示意。


  被迎進院子,茂德帝姬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是受我三哥鄆王之托來府上瞧瞧的,我三哥說樂家宅中盡是女眷,三哥實不好前來,便著我來代勞,樂家若是有什麽不便與困難之處,盡管向我提便是!”


  “多謝鄆王千歲、帝姬殿下的記掛!”曲小妾又福了福,哽咽著說道:“托官人的福,樂家在票號裏有些股份,每月也能分得不少紅利,將幾個孩子撫養成人不是不成問題的!”


  說話的同時,曲小妾看著被奶娘抱在懷裏的樂家二男一女三個娃兒,又看著王小妾與盈姨娘凸起的肚皮。


  “昔日妾身等人盡怪官人風|流好|色,今日才知官人這樣做也沒什麽不對的,官人雖為國捐軀,但畢竟為樂家留下了血脈香火!”秦姨娘憐愛的看著抱在奶娘懷裏的骨肉,似有所指又似自言自語。


  畢竟歲數較小,又是未曾出閣的女娃兒,茂德帝姬聞言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拭了拭臉上的淚水,曲小妾又開口道:“妾身在這裏求帝姬轉告陛下,樂家未亡人的些許請求!”


  聽到曲小妾有事相求,茂德帝姬忙道:“樂夫人請說,我一定轉告與父皇知曉!”


  曲小妾開口請求道:“我家官人為國罹難,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才能相信官人己經離妾身等人而去,所以妾身想請求官家為妾身等人,將官人遺落的屍骸尋找回來,到日後妾身百年時也好與官人有個陪伴!”


  話音落下,樂家一眾未亡人又悲慽慟哭起來。


  茂德帝姬也是含淚道:“諸位夫人的請求,我會稟與父皇知曉的!”


  樂天是為國捐軀,徽宗趙佶心裏也覺的對樂天的死有些過意不去,特著宮中宦官為樂家帶來了全副的靈棚靈堂等喪事器物,除了將這些布置好外,還著了四十九名道士和尚來做法事。


  來到靈堂前拜祭過樂天,茂德帝姬很是看好奇的看到在樂天靈位近前硊著一眾女眷,看模樣這些女眷都不是樂家人,但又執親屬禮守靈,心中很是不解:“這些是樂修撰的親人?”


  一直未曾做聲的盈姨娘忙回道:“回帝姬千歲的話,這些女子都是本城歌伎,是官人在梨園中的女弟子,弟子來送恩師一程也在情理之中。”


  那為樂天守靈的正是蘭姐兒、綠濃姑娘與沈蟬兒等一幹梨園女伎,這些女伎與樂天雖表麵上掛個師徒的名份,內裏俱是有些露水姻緣的。


  名上蘭姐兒幾人是以弟子禮為師父守靈,實際上卻是排在樂家六個如夫人之後,這幾日幾乎吃住在樂家與樂家女眷差不多了。


  就在這時,隻聽得門外有喪事專門待客之人喚道:“有客到……鎮安坊李師師、趙元奴來拜祭樂修撰在天之靈!”


  “她們兩個怎也來了?”聞言,茂德帝姬也有些驚訝,茂德又怎麽不知道自家父親與這兩位被譽為汴都第一、第二名伎之間的風言風語,甚至這在大內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去歲五月樂天也便是因此事而受了連累,被外放到錢塘做知縣。


  說話間,李師師與趙元奴二人聯袂進了樂家宅院,不止是茂德帝姬還有樂家一眾妾氏也是目光投了過去,隻見李師師與趙元奴二人也俱都是不著脂粉,一身素裝鬢籫白花,然那種優雅的資態與瀟灑的氣度,不是有了美貌就能具備的。


  李師師與趙元奴奴剛剛進了院子,尚還未曾拜祭,又聽得那門外待客之人拉長著嗓音喚道:“有客到……”


  隨即一道道素裝素服的又纏了足的佳麗,在身旁丫頭的攙扶下進了樂家院子,隨即個個麵色慽哀。


  正是因為得了徽宗趙佶的青眼,李師師、趙元奴二人才被汴都百姓視為超一流的女伎,而徐婆惜、封宜奴、王京奴、安娘、俏枝兒、楊總惜、周壽奴、張真奴這些女伎,名聲隻是比前麵二位稍弱一些,但也是汴都城的一流女伎。


  有在外麵觀望等待悼念之人認出了這些汴都最紅的女伎,心中不禁暗歎,似這等超豪華陣容,尋常真還是見不到,便是哪個公卿王侯也未必能將這些汴都超一流女伎聚齊。


  想來在汴都隻有樂天樂修撰一人能做到爾,而且樂天不止是生前能做到,死後的樂天依舊能夠做的到!

  不止是汴都城這些一流與超一流的女伎,那些隻要在汴都城能排的上名號的女伎盡數來樂家悼念,此情此景不禁讓人不禁想起仁宗朝時“奉旨填詞”的大詞家柳三變。


  晚年的柳三變雖然落魄潦倒,身無分文,但卻死的轟轟烈烈,蕩氣回腸。


  柳三死時,“葬資竟無所出”,是伎|女們集資安葬了他。此後,每逢清明,都有歌妓舞妓載酒於柳永墓前祭奠,時人謂之“吊柳會”,也叫“上風流塚”。漸漸形成一種風俗,沒有入“吊柳會”、上“風流塚”者,甚至不敢到樂遊原上踏青。


  柳三變死時固然轟轟烈烈、蕩氣回腸,但卻是落魄潦倒,然又豈能與樂天相比,樂天是血戰疆場,守節死社稷,二人之間有可謂有著天差地別。


  “你說這樂大人死都死了,怎麽還有這麽多伎家姐兒去拜祭他?”遠處有圍觀百姓不解道。


  “是啊,這些女伎不就是賣的麽,搞的和情意綿綿一樣!”旁邊又有人附和。


  “你知道什麽!”有個太學生裝扮之人表示不屑,操著帶著些方言的雅音說道:“本朝在伎家眼中看來,能與柳七並列者唯有樂修撰一人!”


  “何意?”聞言者紛紛不解。


  那太學生歎道:“那些酸腐文人平日泡青|樓楚館的不少,多半是聞香下馬,摸黑上|床。下了床不要說是有真情意,在別的地界見到,能裝做不認識,不語帶譏諷就不錯了。對於這些人來說,伎女隻是男人的玩物,是一些下賤的女人,甚至連人也不是,隻是物品,與騾馬同列。”


  聞言,許多人表示讚同,似這種人在大宋並不少見。


  那太學生頓了頓,才又說道:“與那些酸腐文人不同,樂大人懂得尊重女人,所作的詞多為所女伎所寫,樂大人用詞來歌頌他們,將他們比作梅花、海棠。樂大人才高而心底,樂大人不恃身份低下身俯就這些女子,更是撫慰這些女子心上的傷痕,用一闋清詞,一句溫言博紅顏一笑,又怎能不讓人為之心動?”


  “不錯!”有個口音幾乎相同也是太學生裝扮之人隨聲附和道,又舉目四顧說:“有誰見過樂大人為了些許阿堵物而為人做詞做賦的?”


  聞言,一眾人皆是搖了搖頭,更有人說道:“樂大人是有家財萬貫能與陛下合夥開票號之人,又怎會在意那些許的阿堵物!”


  “不錯!”先前說話那太學生也是點頭,又說道:“樂大人並不因身份而輕看哪一個,從他的詩詞裏更是能品鑒出他對女伎情感的稀貴與真誠,字裏行間中盡是脈脈動人!”


  說到這裏,這太學生猛然加重了語氣:“樂大人在字裏行間流露出了真性情,尋常在朝堂上更是敢言敢做,每每直直的戳中了那些道貌岸然權臣的痛處,所以朝中有人不喜歡他,在官家麵前進了讒言才使的樂大人遠赴西北,以至於喪命於夏賊之手……”


  “不錯!”當即便有人附和,又望著樂家宅門慽然道:“樂大人在朝堂之上耿直定然得罪了不少的人,若不然為何今日隻見汴都女伎相送,而不見朝臣來祭?”


  之前最行說話的太學生說道:“於兄,我二人該去送樂修撰一程了!”


  “程兄,請!”附和的太學生也是點頭:“我等二人去送同鄉一程!”


  原來這二人是去歲與樂天一同由蔡州到汴都是,進太學讀書的蔡州同鄉加同窗於防、程謹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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