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押解京城?
東京汴梁,宣佑門內東廊翰林院。
翰林院,一個後世人在戲文裏聽得極為耳熟的地方。在後世明清,這裏是狀元與進士們呆的地方,是凡從這裏走出的人物,無不是滿腹經綸、前途不可限量的飽學之士,將來俱有角逐宰輔實力的人物。
但在宋代,這翰林院卻是歸宦官們管的地方,乃是皇家宮中禁地,下轄翰林禦書字院、翰林醫館院,翰林天文院和翰林圖畫院。
“夜深了,王爺還是早些休息罷,莫要用功累壞了身子!”小黃門弓著身子,向一位秉燭夜讀的公子說道,臉上露出討好的笑意。
“嗯!”這位年輕公子點了點頭,將手中書卷放在一邊,起身活動了下身子。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一道身著宮中宦官服飾的身影推門而入,躬身來到那年輕公子麵前,雙手奉上一張紙條:“嘉王爺,蔡州來的飛鴿傳書!”
被稱做嘉王爺的年輕公子,看了眼來人問道:“史勾當,何事?”
喚做史勾當的宦官,忙回道:“蔡州府捉到了一名細作,據硯者傳來的消息上寫,這細作在北國應是頗有些身份的人物!”
“遼國和金國正在遼東打的如火如荼,怎會派細作去蔡州?”被稱為嘉王爺的年輕人眯起了眼睛,隨即眉頭挑的更緊了些:“本王若沒記錯的話,蔡州地界上駐有淮康軍!”
“蔡州是通往汴梁的南方門戶重地!”史勾當官上前一步,又說道:“王爺難道忘記了,早前曾有過遼國通事局的細作,暗中挑唆軍中士卒嘩變與流民造反……”
“那覘者辦事是否牢靠?”嘉王又問道。
史勾當官回道:“王爺也是知道此人的,此人曾在遼國南院大王府邸潛藏過三年!”
聞言,這位嘉王爺點了點頭,眉頭皺的更緊了些,從史勾當的手中接過紙條,細細的看了一遍。
“樂天……”看完手中的紙條,這位嘉王爺眯了眯眼睛:“這名字聽著怎麽有些熟悉?”
身邊的小黃門,忙討好的說道:“王爺,奴婢記得,您常誦的那首人生若隻是如初見,還有莫損心頭一片天,作者好像就是喚做樂天的!”
“徐福子,本王就知道你記性好!”嘉王爺輕笑一聲:“隻是碰巧同名同姓罷了!”
轉身又命令那史勾當官,道:“石勾當,你拿本王手諭,帶人連夜趕往蔡州,將那遼國細作押解回京城審問!”
“是!”史勾當應了一聲,施禮便要退去。
“等等!”這位嘉王爺又說道:“譚稹那裏你可曾知會了?”
史勾當官停下身,神色間有幾分諂媚,又有幾分惴惴的說道:“屬下接到這飛鴿傳書便來稟報殿下,譚提點那裏還未來及稟報!”
說完,史勾當注意著嘉王的神色。
嘉王點了點頭,語氣中有幾分責怪的說道:“本王雖任皇城司提舉,但譚稹提點皇城司,更是你的老上司,有事怎麽能不與他知曉!”
“屬下一時糊塗,請王爺責罰!”史勾當忙施禮說道:“屬下這便去稟報!”
“事出緊急,也怪不得你,且先退去罷!”嘉王揮手示意史勾當退去,唇角卻是微微上揚。
“史勾當官辦事一向牢靠,此次遇事先向王爺稟報,是對王爺的一片忠心啊!”小黃門一臉的討喜相,在旁邊說道。
嘉王麵容恢複平常:“譚稹提點皇城司,本王提舉皇城司,有事自要二人一並知道,若是違了慣製,父皇那裏本王將如何交待!”
“是奴婢糊塗了,欠打,欠打!”小黃門徐福子忙說道,又是一臉笑意的說:“天色不早了,王爺還是早點歇著罷!”
這位嘉王爺名喚趙楷,雖然史書中有關趙楷的記載不多,但值得大書一筆的是,趙楷在十七歲的時候參加了重和元年的科舉考試,成為曆史上身份最高的狀元,隻是後來宋徽宗怕天下士子說閑話,把第二名的王昂提為狀元。要知道這位王狀元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比趙楷足足大了十一歲。
傳說清朝的康熙皇帝也曾偷偷參加過科舉,並獲得殿試探花的名次。可以說的上是個趣聞,但這趣聞中卻是漏洞百出,可信程度實在不高。諸位看官想一想。康熙八歲登基,天天上朝麵對一群文武百官,那負責科舉的考官豈有識不出康熙的道理。
況且康熙皇帝年幼時曾出過天花,落得一臉麻子,又一口京腔京韻,這些考官又豈能認不出來。如果非要說康熙曾得過探花,那就是教官故意放水了。再者說殿試最後閱卷的考官恰是皇帝本人,康熙給自己放水,也當真是讓人無話可說了。
因為一柄牙刷,自己落得遼國細作的嫌疑,更被關進了州府大牢,使樂天哭笑不得,不過慶幸的是那田威並沒有嚴刑逼供自己,若不然一通酷刑之下,自己熬不過屈打成招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自己身陷大獄,向外根本送不出半點消息,若那田威有意封閉關押自己的消息,並且打算殺良冒功,自己沒有任何辦法讓陳知縣與葉知州知曉。
家中雖無嬌妻卻有美妾,想到這裏,樂天不免長籲短歎神色黯然起來。
一夜未曾合眼,直到第二日黎明,再到日上三竿,樂天還是沒有困意,令樂天驚訝的是,直到這個時候,那個田威絲毫沒有再次提審自己的意思。
“吃飯了!”
隨著獄卒一聲似吆喝牲口的喚聲,一個豁口的粗瓷碗被塞了牢房。樂天看了一眼,那盛在粗瓷碗裏的牢飯,是兩個不知用什麽麵和成的團子,散發著一股餿味,聞著就有想吐的感覺。
此時的樂天一點食欲也沒有,又一夜未曾合眼,倦意陣陣來襲,樂天再也熬不住眯著眼睛睡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得牢房裏傳來一陣噪雜的聲響,隨即一陣腳步聲傳來,將樂天驚醒了過來。
被吵醒的樂天睜開眼睛,隻看到一群人立在在昏暗的牢房外,那田威臉上盡是諂媚的笑容,半弓著身子隨在一群殺氣騰騰的甲衛中,簇擁著一位身著錦衣的中年人,站在關押自己的牢房前。再打量田威身邊的中年人,隻見這身著錦衣的中年人,裝扮與尋常的官員完全不同。細看之下,這中年人麵皮白淨,臉上竟然一根胡須也沒有,神色間隱隱有幾分疲憊。
這進入蔡州大牢的錦衣中年人,正是昨夜向稟報嘉王消息的史勾當官,奉趙楷的命令,用了一夜的時間,從東京汴梁趕到了蔡州。
史勾當打量著樂天一番,向身邊的田威問道:“此人便是那個遼國細作?”
尖細的聲音落在耳中,令樂天極度的不舒服,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正是此人!”田威諂笑的答道,又說道:“隻是屬下無權提審人犯,故而暫且關押在大牢裏!”
史勾當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咱家回去會在王爺麵前為你請功的!”
聞言,田威麵露喜色高呼道:“多謝史大官!”
太監?此人是個太監?樂天不由的睜大了眼睛,自己穿越以來頭一次見到太監。
隻是樂天忘了,太監一詞隻在明清流行,而北宋時太監們被稱為宦者、中官、內官、內臣、內侍、內監等等。
不再理會田威,史勾當將手一揮尖著嗓子吩咐道:“帶走!”
“小人冤枉,小人不是什麽遼國細作!”看這宦官是田威的頂頭上司,樂天忙叫了起來。
“你這細作休要狡辯!”田威麵色一怒,將之前樂天用過的那隻牙刷拿了出來,奉與史勾當麵前:“史大官請看,這是此人用來潔齒的物件!”
接過田威雙手呈上來的牙刷,史勾當左右打量了幾眼,點頭道:“這是遼人貴族日常用來潔齒之物,在我大宋子民是沒有人用的!”
這話噎的樂天幾乎說不出話來,單憑一隻牙刷便斷定自己是遼國細作,世上真有這般奇葩的事情,隻是在心裏不住的罵著死太監。
嘩啦一聲牢門被打開,五、六個穿戴鎧甲與尋常士卒完全不同的甲士湧了進來,不容樂天分說將樂天架起,向牢房向外走去。
牢房陰暗,出了州衙大牢,陽光刺的樂天幾乎睜不開眼睛,當適應外麵的光線時,樂天己經被關在了囚在之內。
當樂天再度看清外麵的事物時,隻見蔡州府衙的一眾官員正列位向那中年人行禮送別,一輛空著囚車停在州衙的大門外,顯然是用來關押自己的,在囚車的周圍足足立著數十個盔明甲亮的兵士,守衛煞是森嚴。
不知道自己將要被押在哪裏,樂天知道自己如何叫喊也沒有用,索性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當!當!當……
就在那史勾當官與蔡州府衙一眾官員辭行完畢之際,隻聽得府衙外傳來一陣鑼聲,這鑼聲九聲為一拍,煞是有規律。
聽到這突然傳來的鑼聲,樂天忙睜開了眼睛,臉上不由的現出興奮之色,隨著那鑼聲的臨近,有手持棍棒、鋼叉、錫槊,有打著“肅靜”、“回避”、“蔡州知州”等高腳牌的儀仗出現在州衙外,傘夫跟在一頂大官轎前亦步亦趨,手中的青傘罩在轎頂之上,後麵是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
道是為何樂天聽到這九響鑼聲便興奮起來,宋代官員出行規格有著嚴格的限製,鑼敲七響是知縣的規格,九響為知州的規格,十一響為一路長官的規格,聽到這九響鑼聲,樂天立時知道這是葉夢得巡視上蔡歸衙了,因為整個蔡州隻有知州出行才有這個規格。
見一州正印歸來,候在州衙門外的兵丁忙讓在一旁。
看到州衙外出現的儀仗,史勾當官輕笑了起來:“本以為咱家與葉知州無緣相見,卻還是遇到了!”
官轎在州衙大門前落了下來,侍從上前掀開轎簾,一身緋色官袍的葉夢得從官轎上走了下來,目光落在那讓在路旁的囚車與一眾士卒時,眼中立時現出幾分驚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