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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火光亮起,狂風漸漸弱了下來。


  風雖變弱,卻未停歇,這些無端燃起的火焰在微風中搖曳著。


  光源若是不斷閃爍,那周圍被照亮的地方也會隨著火光不斷閃動。


  時節頭疼的正是這一點。


  眼前的牆壁上,隱隱約約地雕刻了許多麵目猙獰的鬼神,這些個圖案正隨著火光變化,仿佛是活了一般。


  這些圖案不僅在閃動,還給人一種正緩緩走進的感覺。


  除此之外,時節還發現這些火盆已經十分巨大,可卻無法完全照亮這個地方。


  這裏看著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房間之中排放著兩排火盆作為光源。


  火光最充盈處,是由兩排火盆組成的一條隻能容下一人穿行的小路。


  很明顯,這裏的主人隻希望闖入者從此處走。


  時節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思考,因為兩邊壁畫的移動速度並不像他之前以為的那般緩慢。


  是牆在動,還是畫在動?


  “這……”


  老者與蒙麵人也走了進來,很明顯,他們也吃了一驚。


  他們當然比時節更有辦法,蒙麵人抽出一條長鞭,對著一側牆壁猛地揮出!

  長鞭破空之聲回絕於耳,卻沒有擊打到實物的聲音。


  “是畫。”


  老者點了點頭,蒙麵人似是得了令般口中發出一聲長嘯。


  繼而燭夜等人就跟著走了進來。


  燭夜一進來,老者就附在他耳邊向他交代著些什麽。


  交代半晌,燭夜沉聲道:“繼續走。”


  這幾人聞言頗有默契地站成一列,老者在最前麵,蒙麵人在最後,其餘兩人同燭夜站在中間。


  見他們站好,時節才繼續向前走去。


  走至小路正中間時,兩邊的壁畫就已經離幾人不遠了,時節覺得他隻要伸出手,就可碰到這些壁畫。


  可他絕不會去碰。


  因為隨著壁畫漸進,一股巨大的壓力也悄然而至,燭夜他們還好本身修為深厚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而時節就不同了,他一介凡人,幾乎被這股大力壓得喘不過氣來。


  唯一沒有壁畫的地方,就是小路盡頭。


  時節也不管燭夜等人能否理解到他是如何感受,直接拔足便奔。


  他不敢停,隻要停下一步他就會被重力壓垮。


  他現在也幾乎要被壓垮,但還好路的盡頭並不太遠,他憋著一股氣硬是跑到了路的盡頭。


  一離開小路,周身的空氣就瞬間變得輕鬆起來,時節站在離路口不遠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燭夜等人本身就是妖怪,他們行起路來自然不會慢,所以時節到了路口時,他們也幾乎就快到了,等時節與他們拉開了一些距離,這幾人也就跟著走到了路口。


  “您看!”


  老者回手一指,就見壁畫已經到了小路兩側,它們正緩緩舉起手中的巨斧。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鬼神壁畫手起斧落,將眾人經過的那條小路斬了個粉碎!

  小路在下墜!

  幾個火盆也隨著小路跌落下去,待到火光完全被吞沒,幾人才發現,他們方才所走之處其實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隻有剛剛那條小路是確實存在的。


  也就是說,方才火光所照出的地磚裏,大多都是假象,一旦踏足就會如同那些火盆般被巨坑吞噬。


  “你不是說,那壁畫隻是幻象嗎?”


  老者感受到燭夜冰冷的目光,不由得身軀一震。


  “方才試探的時候,的確不是實體……”


  蒙麵人也走上前來,衝著燭夜雙手不停地比劃。


  這人竟然是個啞巴?

  時節心中略感詫異,這個啞巴怎麽發出的嘯聲?

  燭夜一直冷冷地看著老者與蒙麵人,這兩人本是他的心腹,是他的得力好手。


  可這兩人不應當這樣大意,大意到連那些壁畫是否是幻象都未分清。


  “我們……還未曾見過如此詭異的東西。”


  老者躬身將頭埋得更低,“這裏沒有絲毫法術的氣息,比起幻象,更像是某種機關。”


  對於燭夜等人來說,機關確實是個非常可怕的東西。


  機關是凡人依靠智慧造就出的一件件複雜且精巧物品,這些機關可以藏匿於任何地方,依據周邊環境變化為各種不同的形狀。


  起初妖怪們對這些小玩意並不在意,直到漸漸有道士將一些致命法器融入到了機關中後,吃了大虧的妖怪們才重新審視起這些東西,但他們很快就意識到除了難以防範外,這些機關還有著更為可怕的地方——妖怪們弄不懂其中的原理。


  這大概是妖怪們自打橫行人間以來受到的最大挫折,他們有更長的壽命,深厚的修為,能做許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他們一直認為凡人是應該被征服的落後族群。


  可他們所謂的落後族群卻做出了如此精妙的物品,妖怪們為此抓了許多凡人工匠來講解機關的原理,可結果卻一無所獲。


  工匠們所說的東西他們都能聽懂,但這些東西一旦混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巨大的謎團,叫妖怪們十分頭疼。


  如果是機關,那倒算是情有可原。


  可眼下這些人,哪個了解機關呢?


  “你看呢?”


  燭夜抬起頭,目光落在了時節身上。


  凡人製做的東西,自然是凡人更熟悉。


  “我看?”


  時節望向眾人身後的巨坑,他知道眼下是個使燭夜他們內部產生矛盾的絕好機會,不過這機會,他卻不能用的太急。


  “要我說,就算是機關好了。”


  “算是?”燭夜冷笑道:“什麽叫算是?”


  “眼下我們既沒時間去弄清那些壁畫,又不好亂下結論誣蔑你的手下,所以隻能說算是機關。”


  時節頓了頓,笑道:“前路還長,是不是機關你早晚都會知道的。”


  “這麽說,你並不知道那些壁畫究竟是什麽?”


  時節聞言隻是笑笑,並未答複,他轉過身,徑自向前走去。


  燭夜神情古怪地盯著時節的背影看了好一陣,直到時節漸漸走遠,他才緩過神來快步跟了上去。


  走過小路之後,緊接著的是一條密道。


  密道中的火把也如之前的火盆般忽然亮起,一排排逐漸燃起的火光令人有一種被監視的不適感。


  時節走在前麵,裝模作樣地拍打著四周牆壁。


  “好重的寒氣。”


  老者看了眼時節,兀地詫異道:“你竟沒感覺?”


  “寒氣?”


  時節覺著奇怪,他一直知道這裏有風,可這風也算不上冷。


  “他沒了心不過是具行屍走肉,各種感官早已封閉,自然不會冷。”


  “對對。”


  時節連忙答應下來,“燭夜說的在理。”


  “那這麽說他也沒有痛感?”


  “照常理說是應當沒有的。”


  “哎喲!”


  時節還未反應過來,就整個人被一股大力猛地抽向牆壁。


  他肯定是站不住的,一下摔了個滿臉花。


  “你們……”


  時節回頭一看,蒙麵人手裏正拎著之前的那根長鞭。


  “對不住,我們實在沒見過活死人,忍不住想要試試。”


  時節隨意抹了把臉,心中將這幾人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方才很險,幸虧他所服靈藥是平日裏為需要動刀的病人準備的,此藥不僅可以暫緩血液流動,還有麻痹痛感的作用,如若不然他現在準要疼的趴在那動不了。動不了是小事,以燭夜的性子,必定當場就將他的心挖出來了。


  “怎麽樣?”


  老者笑眯眯地過來,扶起了時節。


  “這種事,總得讓我有個心理準備,雖說不疼,但猛然來這麽一下,膽子小的根本受不住。”


  時節感覺到老者扶他的手略微用了些力,不由笑道:“捏斷了胳膊可是長不回來的。”


  老者向燭夜遞了個眼色,時節看見燭夜輕輕點了點頭。


  “是我欠考慮了。”


  老者一邊走,一邊替時節拍打身上的塵土。


  時節笑嘻嘻地應和著老者,心裏打起了鼓,他想不通燭夜為何會突然試探自己。


  幾人各揣心事走了沒多久,麵前便出現了三個路口。


  “時節少爺,您看,哪邊走?”


  時節打量起四周來,這周圍的牆壁平滑得很,實在不像有什麽指路痕跡的樣子。


  “難不成隻能靠運氣?”


  時節心裏犯起了嘀咕,他走到了左側的路口看了看,裏麵漆黑一片,什麽都瞧不見。


  他又走到了中間的路口,也是一片漆黑。


  右邊的路口也是一樣。


  “難道你不認識路?”


  老者一直在時節身邊,此刻他已扣住了時節的肩。


  時節笑道:“原本我是知道法子的,可眼下卻用不了。”


  “哦?如何用不了?”


  “這三條密道,哪一條的寒氣更重一些?”


  老者神色稍微緩和了點,畢竟在這之前他們還說起過時節感受不到寒冷。


  “照你這法子來走,隻怕還未找到慎伢我們幾個就先被凍死了。”


  “不然呢?你以為慎伢是好找的?”


  老者聞言一愣,指著右邊的路道:“走,這條。”


  時節被他拉著走到了最右邊的密道前,老者抓著他的肩膀,一用力便將他推了進去。


  時節腳剛沾地,右側密道的火把就驟然亮起,照得他眼前一花。


  “真搞不懂,這要是一不小心把我弄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放心,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路的。”


  老者拍了拍時節肩頭,跟著他走了進來。


  聽著有意。


  燭夜的臉色此時並不好看,他囑咐過老者,要他保護時節,可老者卻像是忘了。


  他忍不住仔細琢磨起時節的話來,如果時節死了,對老者有什麽好處?

  如果燭夜是想靠他們幾人協力共同打倒慎伢,那他眼下就會設法說服自己不要懷疑手下的這些人。


  可他所做的打算,從一開始,就不是讓這些人都能夠活著離開。


  誰去誰留呢?

  燭夜打量著這幾人,陷入了沉思。


  時節走在前麵,他時不時就會用餘光掃過燭夜。


  他這一路上,一直在注意著燭夜的變化。


  燭夜的手下與燭夜太過熟悉了,他們已經不會時時刻刻都對燭夜察言觀色了。


  這是時節的優勢,如果他能更好地抓住燭夜的每一絲情緒變化,就能夠利用他漸漸完成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


  當然,如果想將事情做得更穩妥,他不僅要觀察燭夜,也要觀察老者。


  老者相較於燭夜的其他手下地位更高,這種差距造就了老者做事更大膽。


  就像之前將自己推入密道的這個動作,從燭夜的反應來看,老者的做法顯然不是和燭夜商量好的。


  不僅如此,連自己都已看出燭夜的臉色不大對勁,但老者卻從未回頭看過燭夜。


  照此情形,老者的行為隻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這種小事燭夜很放心的交給他做,另一種是他以為燭夜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眼下燭夜很不開心,所以老者把自己的地位預估過高了。


  目前其餘的人都不大和時節接觸,所以他隻能從老者這裏下手。


  “這裏有多冷?”


  想要製造下手的機會,當然要從緩和關係開始。


  “多冷?如果你現在還是個凡人,應該已經渾身凍僵了。”


  “哦?按理說我是個活死人,身上一定也冰涼得很,你說是我更涼,還是風更涼?”


  老者之前接觸過他,聞言哈哈大笑,道:“你不如它!”


  老者的笑聲引來了燭夜的側目。


  燭夜一直在想心事,他並未注意老者與時節在做什麽,直到老者笑出聲來,燭夜才從沉思中驚醒。


  正當燭夜想弄清前麵兩人在說些什麽的時候,卻發現兩人不再繼續聊下去了。


  這樣,燭夜就陷入了新的一輪沉思。


  他們說了些什麽?

  為什麽他回過神來後,這兩人就不繼續說了?

  老者說的“不如他”,這個“他”指的是誰?

  燭夜的沉思無法再繼續了,因為通道裏的火忽然熄滅了。


  不是所有的火都被熄滅了,而是他們身後的火在毫無征兆的熄滅。


  “停下!”


  老者和時節聞聲回頭,看到身後發生的狀況,他們也著實被嚇了一跳。


  他們身後的火光正在熄滅,每有一處火光熄滅,附近的光亮就會照映出原本不存在的壁畫。


  光亮充盈時,這些牆壁上就會平整如新,毫無刻畫的痕跡。


  一旦所處牆麵的火把熄滅,附近火把的微弱光亮就會使牆壁上的壁畫現行。


  壁畫仍是手持巨斧的鬼神,這些鬼神也依舊是在路的兩旁舉起巨斧猛劈它們眼前的道路。


  時節意識到他們身後的路正在被一段段的劈碎,而且很快就輪到他們這裏了。


  若是不快跑,就會掉入下麵的巨坑中。


  “快跑!”


  時節大喊一聲,轉身就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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