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拂袖而走,步子極快。好似後麵有洪水猛獸要將他吞噬,可哪裏有什麽洪水猛獸。不過是心魔而已,他不情願不甘心罷了。
像是逃跑似得回到宮殿內,如今的困局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自己把孿月賞給楚離的。這個舉動仿佛是在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放棄的。
同生共死?他偏不讓
魔界的夜晚籠罩在一片昏黃之中,使得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在這片朦朧裏做什麽都讓人看不透,子墨撫著酒壇。今夜他要完成一場交易,這壇酒當做是一點甜頭。楚離受到傳召,踱步走入子墨的宮殿。不過半天的功夫,他倆又再次照麵。
楚離躬身行禮,讓人看不出半分受傷的模樣:“見過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召見楚離有何吩咐。”
子墨不曾抬頭,更不曾看他。開了酒壇的薄紙,這酒香遍在殿內洋溢起來。伸手拿了一盞酒杯,倒了一盞。這血色的酒倒映著子墨的臉,依稀在酒麵上還能看見他嘴角的笑容。
楚離等了許久,才聽到子墨的聲音從幾米開外的地方傳來。“長夜無聊,找你喝上幾杯,你且過來坐吧”
“屬下不敢”楚離站在原地,心裏疑惑不解,沒有應承他的意思。
“你沒有什麽不敢的,你都敢跟她同生共死。還會怕和我喝上幾杯酒嗎?”子墨替自己也倒了一盞酒,麵如春風的同時,加重了同生共死這幾個字。他,在嫉妒嗎?
待到楚離坐下,子墨將酒杯放在他跟前,自己先喝了些酒。這酒使他的麵色略染微紅,繼而又說道:“以你現在的身軀,這酒對你有好處。”
望著子墨遞過來杯盞裏的酒,楚離大驚,趕忙從座位上起來跪地。“殿下,這實在是折煞屬下。”
子墨借著酒勁,把楚離拉起來。雖然有些微醺,可不至於糊塗。他不喜歡孿月因為楚離而活著,這是為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要把楚離摘的幹幹淨淨,就從今晚開始。
“血葡萄雖不如女媧石可生死人肉白骨,但也能讓你減輕不少痛楚。我向來不喜歡虧欠別人,更何況,你鎮守魔界的出口,如果你出了岔子,對魔界一樣是損失。於公於私,我讓你喝這酒也不算是越界。”楚離固然有令人不快的地方,但終歸是魔界的一員大將,今夜這樁買賣著實不虧。
眼見楚離將酒喝下,子墨再度開口。“今天我不光是邀你來喝酒,想同你做樁生意。我知道你因為孿月的事,十分憂心。而今我有法子可以治好她,但是要你自己把她送過來。你做得到嗎?”
楚離沒想到子墨會這麽做,心裏替孿月感到痛苦。他一心看重孿月,子墨卻將這一切當作交易。難道他不會痛,他們都是他手上肆意玩弄的棋子。
“殿下,她不是交易的對象。我早前就已經告訴過殿下,我會尊重孿月的意見。”前麵那句話楚離幾乎是喊出來的,可誰又會在意。
“你想要她活著,就必須答應我的條件。難道你還要打算去挖旁人的心?這心隻有一顆,你願意給,旁人可不一定。拖下去,隻是玉石俱焚。”子墨輕聲笑了笑,低頭吃酒。楚離會答應,因為他愛孿月。可因為這個原因,他並不是很開心。
“殿下,真的會救孿月嗎?還是為了讓她回到你身邊找的托辭,屬下在這件事上真的可以相信殿下嗎?”如果行差踏錯,孿月便是萬劫不複。楚離,賭不起。
孿月有這個魔力,讓楚離這般死心塌地。可她亦使他起了好奇,一切的開始都源於好奇。“如果救不了她,即便是我將她帶回我身邊也是不長久的。你和她之間,我管不著。不過我和她之間,我就算不清楚,你是多出來的那一個,這點還是肯定。”
楚離僅一個好字脫口,之後便退出殿外。今夜,涼的很。
不知千麵郎君何時出現的,身材火,熱,穿著一席紅衣。熱情似火的樣子,仿佛能把周遭的一切都給燃燒殆盡,隻是這熱卻沒有使今夜的涼驅散。她緩緩而來,順勢靠在子墨身上,像是條無骨的蛇。
“殿下一個人在喝悶酒,不如讓奴陪你。”千麵郎君諂媚的說著,動作卻不含糊。伸手去拿桌上的酒,要來喂子墨。
“幾時你有這閑功夫,我早跟你說過不要自作聰明。”子墨將千麵郎君按在椅上,一個打旋又是另一番光景。之間他站在不遠處,千麵郎君被他單手鉗製。
“殿下的心怕是給神女勾住了,可是殿下有意神女無心。您怎麽知道,今日您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費心機呢。”千麵郎君並未害怕,而是伸手覆上子墨鉗製她的手背。
子墨心中閃過一絲不快,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他不得不仔細打量這個女人,空有一副皮囊。自作聰明,有時候卻喜歡找死。這種人應該不用他收拾,就會自取滅亡。子墨將她驅出殿內,白費功夫的絕不是他。
他要做什麽事情從來都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楚離從子墨宮殿回來,正巧碰上在廊中散步的孿月。想著今後兩人可能生分隔閡,不由的難過。可比起這些,他倒希望孿月可以好好活著。如同在黑暗中的旅人重見光明,豁然開朗。
“月兒,這麽晚了你還沒休息。快去睡吧。”楚離摸了摸孿月的頭,她看似成熟卻泛著傻氣。
孿月總覺得今晚的楚離不一樣,可那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之前琢磨女媧石的事情,可現在根本沒什麽機會進入子墨的殿宇。假扮宮人,實在太容易被揭穿。她正月下苦惱,誰知楚離來催她快些入睡。
她雖然覺得有些苦惱,不過她真的有些困,應承了楚離一聲,再次回房,不過這一次是回去睡覺。
可孿月沒發覺,她身後的楚離在她沒走多遠的時候,對她施了咒術。很快她便倒在廊上,幸好楚離早有準備,不至於摔在地上。楚離將她抱回房裏安置好,這咒術夠她睡上幾天。那時,恐怕隻有子墨在她身邊。
翌日,楚離抱著孿月進了子墨的宮殿。在那之後,他很自覺的離開。這樣的離開,對於他來說可能是最好的。起碼,他還有尊嚴。
子墨看著躺在榻上的孿月,心緒複雜,他總覺得跟她很熟悉。可是卻記不起來,不管如何,他都要將楚離剔除幹淨。結界還未開啟,卻先有了入侵者。仔細一瞧,不是千麵郎君又是誰。
千麵郎君看見孿月便明白,如果昨晚是猜測,今天八九不離十。隻見她怒指榻上的孿月,說道:“殿下怎麽這般糊塗,奴實在不明白。楚離發瘋倒好,現在連著殿下也要為了她發瘋。難道這世上一切的好事都要讓她占盡。說的好聽是神女,不過是個棄子而已。殿下既然已經拿到女媧石,就不該再來管她的閑事。”光說還不解恨似得,她上來就要拽著孿月的身軀。
子墨見狀,以自身法術將她彈開。千麵郎君未料到會有如此境況,滾出數米遠。起身捂著右肩,細看起來衣物接近深紅。肩胛以傷,千麵郎君不怒反笑。
笑聲過後,盡顯淒涼。從前她小心翼翼,而今不過幾句忠言逆耳。他卻聽不進去,早晚會會在孿月身上。“殿下不過是為了他人做嫁裳,你真以為她會留在你身邊嗎?這代價,殿下你付不起。她,更是要不起。”
子墨一步步的走向千麵郎君,在她跟前停了下來。口訣之間,數團業火落在千麵郎君的周圍,可又不見了。末了,子墨的聲音才傳來。“從今天開始,你每天一日之內會飽受業火焚身之苦。你要是再惹是非,我定讓你魂飛魄散。就算是妖王過來,一樣是救不了你。沒事,出去吧。”
千麵郎君,扶著玉牆而出。屋內再次隻剩下子墨和孿月二人,子墨開了結界。取出先前在宮殿內安放的女媧石,想起先前閻瀚談及的話語。如今恐怕隻有將女媧石放回她體內,她才能安身立命。
神器太過強大,強行放入恐怕人受到的衝擊不小。隻見子墨將自己的心以術法取出,又度了女媧石的部分神力在裏麵。這才從孿月體內取出楚離的那顆心,一來二去心同女媧石又再度回到孿月體內。不過,這心的主人換成了子墨。
換心成功的那一瞬,子墨癱坐在榻,手上握著的是楚離的心。這鎮天劍的劍氣,果然名不虛傳。他都不一定能抗的住,好在有女媧石。兩股力量相互抵消,他這個媒介還不算太難受。心遺失了可以再找,人是否也一樣?
楚離在心脫離孿月體內的那一刻,不再疼痛。他知道,他和她之間的紐帶可能已經消失了。他從跟孿月交易的開始,他已經輸了。雖然不在疼痛,可感情的創傷依舊存在,不會因為事件的結束而消失。
失了心,得了心。
魔界依舊沉浸在一片昏黃,看不清前路的方向。看不清人到底要的是什麽?
從次以後,這世間的傷心人,不過就是又多了一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