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見麵
林眉在回去的路上好笑地看著還沉著臉色的薛淨悟，踢了他小腿一下。
“擔心就擔心了，何必擺出這幅樣子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兩個人有什麽深仇大恨。”
“誰說沒有深仇大恨了，小生就是去看個熱鬧，看看他現在有多痛苦。”
薛淨悟每次遇上鍾蒼的事情就格外的嘴硬，半點不給自己留口，林眉習慣了也就隨他去了，焚仙門一日不除，薛淨悟就一日過不去心中的那個坎，和鍾蒼也沒有和解的可能。
“暗衛來報，今晚說不定從西夷來的人就能到了，後天九蠻的人也要到了，你也就能解禁了。”
“九蠻到了後鍾閣主也差不多能起身了，大後天我們便動身往焚仙門總壇那邊趕了，這次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都不能衝動。”
林眉其實還不怎麽放心薛淨悟，平時這個人一直都足夠的冷靜，但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擔心。
薛淨悟和焚仙門之間的仇怨太深，他平時半點都不表露出來，把怨恨全擠壓在心底，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焚盡所有。
林眉就怕他現在是一顆等著引爆的炸彈，一旦爆炸把自己都炸得粉身碎骨。
“側王妃放心，小生還有王爺給的重擔在肩，要好好保護側王妃不讓心懷不軌之徒有機可乘，可不敢讓自己出問題，否則怎麽去給王爺交代。”
薛淨悟變臉似地笑了起來，朝著林眉擠了擠眼，沒有把顧明玨的名字說出口，但誰都知道他是指的誰。
“薛淨悟，你這幾天甚至連覺都睡不下去。”
林眉沒有同他玩笑，也不是突然心血來潮提起這個話題，暗衛來報，說薛淨悟這些日子每日能入眠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整夜整夜地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身旁無人在那發呆的時候，有時候會突然變得陰鬱又狂躁，隻是在林眉他們的麵前遮掩得很好，連莫上先生都沒有看出端倪來。
林眉以前總覺得薛淨悟對什麽事都是看得很開的，後來才知道不是。
他為了一個人的死耿耿於懷這麽些年，每一次見到鍾蒼都沒有好臉色，從來不願與鍾蒼好好說話。
他將他師父許多年前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對老頭子的身份有所懷疑也不願真的去否認那些過往。
怕再多連累一個人的性命，最開始的時候他都不願意與她深交。
薛淨悟半點都不像他表現的那麽灑脫，他不過是習慣了什麽都不說，林眉就是擔心他什麽都不說地就去做出一些讓人無法預料的事情，怕他真的死在沉默之中。
林眉擰眉停下了腳步，薛淨悟也不由跟著她停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了她，隨即撇開了自己的視線，在沉默了片刻後，又語氣輕鬆地和林眉笑。
“真的，我不會去做什麽傻事的，我會好好地活下去的。”
林眉險些就想要把他人給拎過去晃上一晃了，不過薛淨悟很快又轉過頭來對著她討好地笑，嬉笑著指天為誓。
“小生對天發誓，一定不會不聽命令私自行事，也一定不會一時衝動害了自己。”
“行了，你還是閉嘴吧，萬一你烏鴉嘴成了真，就不知道該怪誰了。”
林眉咬著後牙“嘖”了一聲，一巴掌把他的手給拍了下去，立旗立得這麽起勁，她深刻懷疑他究竟還能不能豎著進去豎著出來。
薛淨悟眨著眼，一點沒有自知之明地想要通過裝乖巧讓林眉相信自己，最終得到了林眉的兩聲讚揚——“嗬、嗬”。
林眉沒有再理他，眼不見為淨地走人，留下薛淨悟一個人在那裏可憐兮兮地垂頭喪氣，半天才將自己挪回了住的院子，又進了屋，將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他把自己丟到床上平躺著，望著床頂的帳子，極輕地歎了一口氣。
四更天的時候，有人敲響了莊園的大門，林眉、岑見、孟明和薛淨悟都起來去到了前廳，在那裏見到了從西夷遠道而來的人，也見到了一個他們意想不到的人。
林眉三人在西夷來人拉下兜帽的時候都不可抑製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孟明看見薛淨悟一下瞪大了眼，也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臉上全是傷疤的那個男人，但他不是讓岑見他們吃驚的那個人，於是他又去看另外一個人，歪著頭覺得這個人好像有些熟悉，但又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
能讓他覺得眼熟的，一般都是大漠裏的人，並且大部分是焚仙門的人，但是焚仙門的人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這裏嗎？
被三人矚目的青年輕笑著上前幾步，站到了柳丹卿的身邊，左手握拳放在右肩之下，向他們躬身致意。
“加伊思，見過諸位。”
“加伊思……大祭司的那個弟弟，是嗎？你們兄弟兩人長得很像，但我記得，大祭司說過，你們兩個兄弟都該是黑發黑眼。”
眼前的人和阿明亞喀有著一樣的麵容，隻除了那雙金色的眼。
林眉和岑見都很快冷靜了下去，他們看著加伊思的那張臉，依舊不能相信他所說的話。
在大漠發生的事情不是秘密，加伊思知道的人不多，卻不是沒有人知道，要是有人借著他的身份想要做些什麽事，可是死無對證的。
加伊思抬起手，指尖從他的眼角掠過，他神色有一瞬間的怪異，但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說著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話。
“這是因為我已經沒有了巫的能力，這是失去能力的證明，阿明亞喀他不知道我當年是怎麽離開焚仙門的，但是我離開焚仙門的時候，已經成為了一個廢人。”
“西夷的商隊將我撿了回去，將我當成奴隸售賣，我被賣進了皇宮，為了躲避焚仙門的人就去到了八王子的身邊，成為了他的一個奴隸。”
他身後的那個男人沉默著點了點頭，表明他說的是真的，加伊思則是歎了一聲，搖頭無奈苦笑。
“我沒有想到我離開之後阿明亞喀會去代替我，但我也不能回去，隻能看著他最後回歸神明的懷抱。”
“那天晚上其實我也在的，我本來想趁著大漠裏的焚仙門被剿滅的機會帶走阿明亞喀，那個時候我們也準備對付西夷之內的焚仙門了，可惜我趕過去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林眉沉默了片刻，想起大家都還站著，先讓眾人落了座，暗衛在眾人坐下之後很快送了茶上來。
“不知八王子能不能喝慣這種茶，請嚐一嚐吧。”
岑見抬杯向他們示意，伊路·哈亞司與加伊思都端起茶盞來淺呷了一口，兩人看起來都適應良好，之後再說話氣氛也比剛才好了些許。
“大祭司最後死的時候，還在想著你的。”
他代表著兩個身份死去，卻希望其中一個身份真正的主人能好好地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阿明亞喀從小就是那樣的性子，並不奇怪，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選擇死在那個地方。”
“後來你們走了之後我也沒有進去找過他，西夷那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屍骨歸於神了，但他的仇人還好好地活著。”
加伊思的眼宛如陰雲遮住了陽光，金色也變得陰鬱黯淡，他和阿明亞喀盡管是雙生子，但兩人的性格差別真的很大，阿明亞喀的眼是深沉的黑色，但那雙眼一直都是透亮又溫和的。
林眉和岑見對視了一眼，薛淨悟越看加伊思越覺得稀奇，阿明亞喀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半年了，但當初他幫了他們很大的忙，他們也都沒有忘記他。
若不是那雙眼睛的不同，這樣一個人驀然出現，他們恐怕都難免以為是阿明亞喀死裏逃生了。
“今日太晚了，八王子他們趕路也辛苦了，還是先請八王子他們先去休息吧，其餘的事之後再說也不遲。”
岑見同林眉說了一句，林眉頷首起身，伊路·哈亞司與加伊思也放下茶盞站了起來，林眉客氣地請他們跟隨暗衛去已經安排好的院子休息，八王子突然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什麽時候能去殺人。”
加伊思的事情對他們的衝擊不小，他們之前哪怕見了八王子形如惡鬼的模樣也沒有什麽反應，聽見他的聲音時林眉也淡定地朝他一拱手，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來。
“現在還有九蠻的皇長子未到，明日他便能到達此處，後日就一起出發，還請八王子稍安勿躁。”
“此次王爺既然請了八王子你們過來，自然會讓你們得償所願再離去，我們對焚仙門的厭惡和恨意並不比你們少。”
伊路·哈亞司淡淡看了林眉一眼，又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廳外走去，加伊思在向林眉他們道了安後也追了出去，自有暗衛等在外麵將他們引去休息的地方。
他們兩人離開了，柳丹卿才能放鬆下來和岑見他們見禮，現在看著與以往沒有半點相似的青年端正拱手作揖，長袖低垂至地。
“微臣柳丹卿，參見側王妃、參見侯爺。”
“不必多禮，你也坐下歇一歇，這次辛苦你了，一路行來可還平安？”
岑見複坐了回去，林眉也挑眉沒有急著離開，薛淨悟本來起了一半的身體又落回了椅子上，剛才在那邊沒有得到滿足的好奇心又落到了柳丹卿身上。
“這位是今年的三元、攝政王和皇上欽點的狀元，柳丹卿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