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接人
“可是,碎片要怎麽辦?”
君留山想要動手,但已經有人想要搶在他的前麵動手了,但對於他們此行的目的而言,這也並非什麽不好的事。
“一旦真要打起來了,不管什麽魑魅魍魎都會出來的,也不用我們一個個找過去費事了。”
“其實這樣也不錯,君留山剩的時間不多了,若是最後碎片不齊,救不了他,至少他能在生前做完他最放心不下的事。”
薛淨悟眼中的林眉眉目冷淡,目光悠遠地透過合著的窗,仿佛能看見遠在天邊的那個人。
君留山在京城中等人,林興修和孟彰等大漠將領帶著兩千大漠被調出的將士正在往京城趕。
他們接到了君留山的書信,也接到了當先送到他們手中的孟末的書信,帶著兩封書信一路急行軍,將路上的時間生生壓縮了一半,終於在這日的清晨出現在了京郊之地。
一輛青布馬車停在路邊,十幾個黑衣騎士佩劍端坐馬上護衛在周圍,注視著沉默行來的長龍。
當先兩騎之上的年輕將領同時勒馬停下,豎起手臂止住了後麵的人繼續前行,自己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了親衛,走到馬車前單膝跪下。
“臣林興修,參見攝政王。”
“臣孟彰,參見攝政王。”
折思上前打起馬車前的簾子,君留山坐在裏麵先看見了那邊風塵仆仆的軍隊,又將視線轉向在麵前的兩個少年,抬手讓他們起來回話。
都是正在躥個子的少年郎,幾月不見,兩人又長高了一截,這些日子大漠變化頗多,他們兩人跟隨孟末學習收獲良多,此時看著也更加的挺拔優秀了。
君留山讓折寧去那邊帶著軍隊去營地駐紮,隻留下了孟彰和林興修兩人說話。
“大漠傳來的信本王看過了,西夷和突厥就看誰要先動這個手,現在九蠻反而是最不願意動手的那一個。”
“之前本王本還有其他的打算,但如今看來隨時都能開戰,你們二人是要留在京中還是就此去邊疆?”
這是他們的機遇,也是他們的險境,在大漠裏他們沒有真正經曆過戰場的廝殺,而去了邊疆,廝殺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成為他們的日與夜。
熬過去了,他們會是大嶽的重將,會在日後手握一方兵權成為朝堂上他人仰望的存在,熬不過,就是馬革裹屍永久地埋葬在黃土之下。
孟末不再想更進一步,他的餘生都會留在大漠裏,而孟彰還有更廣闊的未來。
林興修是林家最後的機會和希望,林珅選擇了為了兒子退讓,林眉到底心裏還是在意這個弟弟,君留山不介意在林家安分的情況下送林興修一個前途似錦。
不論這場戰爭結果如何,也不管天命對他是不是留有了一線生機,他最後都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在此時他們的抉擇,就決定了他要送給這些年輕人的會是怎樣的未來。
“臣願戍衛邊疆,替大嶽衝鋒陷陣。”
孟彰性子更沉穩一些,抱拳低首答得鏗鏘有力,顯然心意已決。
林興修與君留山更為親近一些,抬起頭來揚著笑,滿滿都是少年的野望。
“若臣站在兵陣之前,手握刀槍也隻是殺麵前二三之敵,但臣站在帥旗之下,手不握兵,也能斬敵萬千。”
“臣要保護姐姐,要保護林家的人,要保護一城的百姓,也要保護天下的百姓,那臣就要站到帥旗之下,站到朝堂之上,就像您一樣。”
“此戰,望王爺許臣一條走到高處的路。”
君留山看著兩個截然不同的少年,又想起了今年新科之中的那些士子,在他之後,大嶽還會出現許多許多的人站到朝堂之上,他們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
有些路走到一半就斷了,有些路一路坦蕩風和日麗能讓人走到最後,也有些路狹窄崎嶇又陰暗,但還是有人遍體鱗傷地從裏麵走了出來。
“本王許不了你,要你自己去闖出來才行。既然都決定了,那之後便同本王一起走,這幾日在京城先歇歇。”
君留山往後靠在軟墊上,淡淡垂下眼,摩挲著手裏的一個銅錢樣式的令牌。
“孟彰,孟明跟著微之在山上,若你要見他,本王讓暗衛帶你上去。”
“……阿明,臣鬥膽問王爺一句,阿明現在可好?”
孟彰聽見弟弟的名字,條件反射地抬起了頭,反應過來後麵色微紅地笑了一笑,林興修也放鬆了下來,過去拍了拍君留山馬車前的馬,眼睛發亮地看著這匹矯健的駿馬。
“孟明在微之身邊尚好,比以前開心了許多,但微之與本王說,不知道還能讓他活上多久。”
“他雖然不說,但微之也能看出他一直在掛念你們,趁著有時間,多去陪陪他吧。”
君留山睜開眼讓孟彰上車來說話,折思過去小聲同林興修介紹起了那匹大馬。
在他們離開之前,孟末叫孟彰陪著他喝了一晚的酒,送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叫孟彰不要去找孟明。
“我們同他,隻能生死相隔。阿明有他還不清的罪孽,我們也有對他還不清的內疚,但你與我的身上還對更多人有還不清的責任。”
“等到生死已定的時候,有些事情才該去做。”
大漠裏的短暫相聚是蒼天對於孟明的垂憐,而之後的一切,才是他們應該麵對的命運,孟明以命去償還了他該償還的東西後,才能繼續享受他失去了多年的東西。
孟彰在君留山問他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他不是孟末,在人生中經曆過那麽多的歲月,在十幾年的時間中,他的人生從四歲之後就在大漠之中,而最重要的人也在大漠之中。
孟明雖然隻和他相處了那麽一點時間,但依然是他最重要的無人能夠替代的弟弟。
君留山一直在等著他,沒有催促他,而最終孟彰還是謝過了君留山的好意。
君留山多看孟彰一眼,因為他不覺得這是孟彰自己的心思,倒是孟明的性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奇怪。
“也好,微之說他近來身體虛弱,需要靜養。”
孟彰放在膝上的手驟然收緊,半晌才慢慢放鬆了,無奈地搖了搖頭。
“臣相信岑侯一定會將阿明照顧好,現在臣最該想的事,是之後會有的戰爭。”
風吹來將被放下的簾子吹開半簾,他從半簾中看見林興修興高采烈地摟著那匹馬的脖子,揉著順滑的鬃毛直說是匹好馬。
他不是林興修,也當不成林興修,孟家不在他的身上,但他的家人在,他的同袍在。
“臣離開大漠的時候,突厥、西夷、九蠻都在蠢蠢欲動,父親已經根據王爺的吩咐,隨時準備出兵了。”
“朝廷派到大漠去的人還沒有到,但大漠如今越來越好,以後也會更好,臣還想要親眼看著,親手建造起一個更好的大漠。”
孟彰收回視線,很認真地看著君留山。
“不知道王爺見沒見過更早一些的大漠,臣還記得小時候的大漠,臣也相信總有一天,大漠能變成一樣的碧水千裏,草木連綿直到天的盡頭。”
“在那一天前,臣不能讓任何人來破壞大漠。”
君留山沒有見過那樣的大漠,在他進兵大漠的時候,大漠雖然水源還在,綠草沒有枯萎,樹木欣欣向榮,長河貫穿大漠,但還是已經死氣橫生了。
對於孟彰而言,他想要見到的大漠,是他曾經重新擁有的那個美好的家,是他在戰火之後重新見到的美好。
“臣曾流離失所,等到將來開戰之時,會有更多的人在戰火中失去家園、親人、朋友、生命,這是不能避免的事。”
“邊疆是苦地,他們生活在邊疆之中,更是苦中之苦,隻是他們離不開家,生死就成為了天意。”
“但不打這一場仗,那大嶽萬民的生死,也隻會成為天命之下誰也無法保證的東西。”
他不知道在君留山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麽,但大漠所見讓他窺見了一些他本不該知道的東西,攝政王不能永遠地庇護大嶽,而大嶽之外有群狼環顧。
“父親說,雖然現在看著是九蠻陳兵最多,像是想要開戰,但九蠻之內兵力不足,九蠻朝堂進來的調兵雖然填補上了許多薄弱之處,也暴露出了九蠻現在的弱小。”
九蠻多年積弱,蠻皇在先帝之時也曾野心勃勃,但被先帝打了下去,之後的九蠻再如何暗中積累力量,始終沒有建起高樓的地基在,這麽多年也並不成氣候。
“突厥人雖好戰,但他們沒有吞並的能力,隻有劫掠的能力,他們之所以之前會與九蠻合作,便是在於他們想要爭取更大的利益。”
可惜的是,托了九蠻的福,那一戰不單損耗了九蠻的力量,也損耗了突厥的力量,沒有能看見的確切的一定能拿到手裏的好處,之後突厥是不會再隨便去做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西夷,而最大的問題也是西夷。
在大漠的時候,孟末和岑見閑聊的時候也談起過現在天下的局勢。
九蠻雖有顧明玨與宋唯嚴在,但九蠻本身拖住了他們兩人向前的步伐,若是他們所在的國家換成了突厥甚至西夷,他們都能與大嶽一戰。
現在最不希望盡快開戰的國家,非九蠻莫屬,雖說顧明玨想要逐鹿天下,但他自己也明白不是現在。
突厥更在乎利益,他們依賴於草原,對中原地帶的興趣並不是很大,他們不會耕種,也沒有足夠的奴隸來替他們耕種,還不如劫掠大嶽,還省了喂養奴隸的耗費。
而西夷,才是最讓人看不透的一個國家。
岑見同林眉說過,一個真的愛好和平甘心朝貢的國家,不會那麽瘋狂地崇拜戰神,而在京城的那一場刺殺,藏在西夷之後的焚仙門,都在警醒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