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自傷
君後辛握緊了手中那一枚零件,深吸一口氣將胸腔添滿了,再緩緩吐了出來,向君留山慎重頷首。
“朕明白了,王叔且好生休養,此事就交給朕來查了,一定會給王叔一個交代的。”
都傳攝政王在大漠就已經受了重傷,再被刺殺受了驚嚇定然要就此重病的,須得好生靜養一些時日,皇帝也要怒而徹查,為纏綿病榻的王叔討回一個說法。
隻是……君後辛看著君留山欲言又止,心中還有另一層隱憂。
君留山的身體也是真的不好,大戰一起,他最終又要披甲出征,君留山是大嶽的戰神,也是大嶽的支柱,他若是真的倒在了戰場上呢……
“王叔,還請王叔要保重身體,就算是為了大嶽,王叔也是不能出差錯的。”
“本王明白,請皇上放心。”
即便最後他難違天意,依舊在命數之前敗了,他也會給自己選擇好結局的,就當是為大嶽做最後一點事了。
眾人都聽出了他的話中意,也都沉默不語。
林眉不知什麽時候抱臂斜倚在了門上,虛握了拳在木框上“咚咚咚”散漫地敲了三下。
“諸位,該用午膳了。其餘的事,不如等用完膳下山之後再說?”
“暗衛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王爺重傷的消息想來也快要傳到京中去了,並且陛下與岑侯也各自受了輕傷。”
這都是已經安排下去的事,岑見林眉不擔心,但君後辛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太會演戲的人。
況且皇帝受傷定然是要太醫看過的,也不知道太醫院中有沒有能夠信得過的人。
林眉本來向君留山建議的是要不就不要算上皇帝了,但君留山說有了皇帝在,才能逼迫那些朝臣也在此事上團結起來,不至於添太大的亂子。
“要不,皇上您委屈一點,往身上真傷一點?”
岑侯爺淋了自己半身的血,卻硬是一點皮都沒有被刮破,皇帝也看著臉色紅潤龍精虎猛,隻有君留山這麽一個知名的病號說出去還能讓人信服一些。
好歹是做戲,也要敬業一些才好。
林眉將兩個被“傷員”的打量了一下,不是很滿意地用指尖點著臂彎。
她這話說得太過大膽了一些,馮喜在外麵聽著差點腿一軟就要往地上跪去,被路過的暗衛眼疾手快地拎了一把,把人往旁邊的木廊上一放,讓他坐下了。
林善抱著冬奴依舊是八風不動的淡定,連手都沒有抖一下。
馮喜想要勸皇上保重龍體,但裏麵那些人的分量都不是他一個小小內侍能比的,他沒有能開口的資格。
隻能臉都苦成了一團地聽著裏麵君後辛在片刻的衡量之後,居然深以為然地讚同了林眉的說法,要讓人拿東西進去。
岑見默然看了他家表哥和表嫂一眼,抬手抵唇輕咳了一聲,又低頭看了看才換上的幹淨衣物,開始寬衣解帶。
“人是先衝著我來的,我自當傷得重些,陛下龍體貴重,一道輕傷足矣。”
“王爺且讓人將弩箭取來,倒也當真是算西夷所傷了。”
將衣服疊好放下,岑侯活動了一下手腕,計算著該怎麽樣“受傷”才好,最後選定了側腹與上臂,紮上兩箭影響不大卻也不算輕傷,再往背上傷一鞭,剛好能養一段時間的傷。
暗衛下手都有分寸,不會讓他傷筋動骨,但能讓傷看著可怖。
“王爺長年病弱世人皆知,臣也並未在人前出過手,傷得重些也沒有人會懷疑的。”
君後辛沒有打算讓岑見陪著自己一起,但暗衛已經將拿回來的弩箭取了過來,岑見也笑著按下了君後辛來擋他的手。
“若非如此,讓陛下受了傷,王爺與臣都難辭其咎。”
他們傷得重了,君後辛再受些傷,不過是保護不力,旁人真要責難他們也有說法,若是他們平安無事而讓君後辛傷了,那就有可能成了居心不良了,連刺客之事都可能歸罪到他們頭上。
“況且西夷是衝著臣來的,這般才能讓他們也信服。”
岑見在君留山頷首之後領著暗衛去了他處,君後辛不斷往外看著,有些坐立不安地等在主廳之中,連安怡長公主都比他更淡定。
“姑祖母不擔心表叔嗎?”
“老身自然是擔心的,即使隻是自傷,下手也有分寸,但畢竟是要受傷流血的,老身身為母親,如何能不擔心。”
“但這孩子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他該做的事,誰也勸不住,老身也好,他父親也好,還是王爺也好,都勸不住他。”
安怡長公主招了林眉到身邊,讓她扶著自己坐回席上,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
林眉提出了建議並不覺得有什麽,但安怡長公主畢竟是岑見的母親,她的建議害人家兒子自傷,心中多少有一點心虛,也老實地跪坐在了安怡長公主身邊。
過了片刻,暗衛奉上來兩支帶血的被折斷的箭和一把弩,以及一條沾血的鞭子。
箭和弩都是用的殺手的,鐵箭的箭頭是帶著倒刺和血槽的,岑見將它們拔出來的時候也被帶了些碎肉出來,黏在冷冰冰的箭頭上,看著越發可怖。
“侯爺回去休息了,讓屬下將東西送過來,再將留在這邊的衣物給送回去。”
“讓他好生包紮,等下山之後再去找莫上先生為他看一看。”
“是。”
暗衛將東西用布包上放在了主廳的門口,又將疊好的兩件衣服給拿起倒退了出去。
安怡長公主端著茶盞一直遮在麵前,沒有往那邊看一眼。
林眉看見有幾滴茶水灑在了她的袖上,又很快浸進了織料之中,變成了微不可察的小小一點痕跡,很快就能幹了。
君留山負手站在廳中,也沒有回頭去看,掩在衣袖下的手輕叩著另一隻手的手背,往已然怔愣的君後辛身上看了一眼。
君後辛被那一眼看得回過了神來,神色複雜地跟著守在廳門外的折寧離開了。
午膳自然是沒有辦法在一起吃了,岑識過來聽到了消息,又是呆怔當場眼眶一下就紅了一圈,孟明轉頭就往岑見的院子跑去。
馮喜和林善也匆匆趕回君後辛的身邊去伺候,冬奴被留下來給了安怡長公主照顧,君留山也攜林眉告退了。
暗衛抬著午膳分別送入了各自的院子裏去,等到都用完了膳,就有軟轎來將山上的人都抬下山去送上馬車,暗衛駕著馬車不斷揮鞭往京城趕去。
王府的馬車從城門外飛馳而入,入城門之時連停都不曾停上一下,騎馬跟隨在車邊的騎士冷硬著臉甩下鞭子驅趕走了麵前要來攔路的人,舉起了王府的腰牌一路橫衝直撞。
後麵騎在馬上跟得氣喘籲籲的兩人則是拿著宮中的腰牌,鞭子甩得比前麵的人還狠,用了十足力道抽到了還想攔路的士卒身上,橫眉立目半句話都沒時間多說。
“陛下和王爺回京,咱家看誰敢耽擱!”
之前就有身著王府親衛服的人騎馬飛馳回京,一路未停地直接闖進了王府大門,不一會就有馬車從王府出來往宮裏去。
片刻過後皇上和王爺在城郊遇襲,皇上受了輕傷,王爺昏迷不醒,東盛侯也身受重傷的消息就長著翅膀往京中各家飛去了。
那士卒受了一鞭也不敢多說,連滾帶爬地就閃避到了一邊,若真是如傳言所說幾位貴人都受了傷,他敢在城門口耽擱這一下,被打死當場都算是輕的!
街上來往的人也聽見了城門處的動靜,來回巡邏的京兆衙役二話不說就拿著鐵尺在前麵驅趕開百姓給馬車讓路,宮中的禁軍也緊急從宮中列隊而出,將回皇宮的一路都清了出來。
盯著城門和宮門的人親眼見著四輛馬車幾乎跑得快要飛了起來,其中一輛飛揚起的車簾之後確實是皇帝的麵容一閃而過。
“快回去給老爺報信,確實是皇上在車內,隻是沒能看清,也沒有看見攝政王。”
且不說接到消息的人都是怎麽想的,宮中上下是結結實實受到了驚嚇的。
莫上先生剛下馬車坐了沒一會,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岑見,和昏迷不醒眉頭緊蹙的君留山,以及也白了臉色的君後辛就接連被人抬了進來。
太醫們也背著藥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看見被各自安放的三人,臉色嚇得比岑見還要難看。
林眉扶著安怡長公主跟在後麵急急走進,臉上都是一片焦灼之色,安怡長公主直接往岑見躺著的榻邊撲了過去,握住他軟軟放在身邊的一隻手催下淚來。
扶著安怡長公主坐下後林眉勉強打起精神和莫上先生打了個招呼,就滿麵愁容地坐到了君留山身邊,拿出帕子不停擦拭著他頭上冒出的冷汗。
岑識和孟明則暫時被送回了王府去,說是要保護起來。
莫上先生驚得茶杯都被打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就混亂不堪起來的皇帝寢宮,不知該作何反應。
君後辛的衣衫被太醫們七手八腳地解開,肩上簡陋包紮的傷口處,紗布上沾滿了血,灑上去的止血藥根本沒有起作用。
折寧在之後進來,神色沉鬱地向莫上先生抱拳一禮,將人的神叫了回來。
“還請先生快些為王爺和侯爺看一看,王爺受驚又被人拍了一掌暈了過去,侯爺身上中了兩箭,背後又受了鞭傷,失血頗多。”
“什麽,真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