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思往後
按照莫上先生的話來說就是,現在正是恢複的關鍵期,不能用藥強行為他散熱,這樣不利於他之後的身體健康。
“王爺這兩天就好好地呆在這裏,什麽時候退熱了,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在這之前,不能見風,也不能再受寒了。”
林眉認真點了點頭,一手壓在君留山的肩上,君留山顧忌她肩頭的傷不敢掙紮,整個被莫上先生手法專業地裹在被子裏,感覺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了。
岑見在一旁樂不可支地看著君留山,又在君留山橫眼過來時低眉斂眸地拱手。
“表哥保重,見明日需得趕路,先行退下休息去了。”
君留山想要把人叫回來,但岑見走得快,一掀布簾一低頭就出去了,莫上先生和林眉念叨完了對他的那些教訓不滿後也收拾好藥箱離開了。
剩下兩人之後,君留山看了看憋著笑的林眉,懊惱在他眼中閃過,索性安心躺著了。
被點醒之後他在有意識地控製自己的狀態,之前那些突如其來的心思也都被他平複了下去。
但是說出的話不可能還吞得回肚子裏,那些話未必不是出自他的真心,隻是平日裏不會這麽深陷在糾結之中,也不值得拿出來說什麽。
林眉拿了個手爐來給他放進被子,讓他抱在了懷裏,自己盤腿而坐,手肘支在大腿上托著下巴,一個勁地盯著他看。
君留山撇開眼,不去和林眉對視。
林眉就盯著他的眼,拿目光灼燒著本就染了淡淡緋紅的耳垂,直把那處燒得要滴出血來,才慢悠悠地開了口。
“王爺既然如此不喜這個身份,不願做這些事,不如真的同我去江湖逍遙多好?”
“你……你明知此時本王絕不可離開,本王要麽功成身退,要麽死而後已,如何可半途丟手。”
林眉也隻是同他玩笑,幫他降一降耳上的熱度,沒想著真的能就這麽拐走一個攝政王。
雖然心中有那麽一點點稍縱即逝的期望,和微不可察地遺憾。
提及正事,君留山果然肯轉回眼來,他肅容看向了林眉。
“但有一點本王所言並無誇大,你在本王身邊可能會死,離開了也不一定能真的脫身了去。”
“此事是本王拖累於你,並且無法承諾保你安全。”
林眉不疾不徐地點著自己的下頜思考了一會,在君留山沉下的眸色裏懶洋洋地勾起個笑來。
“我還以為,王爺會同我說,‘他人若想傷你,當先踩過本王的屍體,否則休想傷你分毫。’”
“林眉,我可以這麽和你說,也可以這麽做,但攝政王不可以。”
“君留山可為你赴死,攝政王不行。”
君留山這話聽起來無情又冷漠,偏又情深和意重,林眉從來看得清楚,也正因此兩人都裹足不前。
那場談話最後無疾而終,兩人之後均不再提起。
岑見在第二日帶著兩個暗衛離開,孟明懨懨地趴在林邊的一塊大石上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幾天都不肯和人說話,隻按時吃東西和被莫上先生拎去折騰,暗衛都為他的不哭不鬧鬆了口氣。
薛淨悟和林眉站在帳篷外討論回京之後的事時,看見那邊一動不動攤著,被白雪半掩起來的人,和林眉提起了暗衛間的討論。
“好歹都是十七八歲的孩子了,他們是把他當做了五六歲的孩子嗎?”
“孟明才隻有十六,從四歲之後他就當不成孩子了。”
林眉也往那邊投過去一眼,招了一個暗衛過來讓他送件披風給孟明,把少年勸回馬車帳篷裏去。
“你看岑侯對他和對孩子有區別嗎?暗衛自然有樣學樣了。”
孟明雖然不和人說話,但也還聽話乖順,被暗衛勸了兩句就自己扒開了身上堆起的雪,暗衛把披風給他裹上,帶著晃晃悠悠的少年往馬車走。
林眉把心思從那邊收了回來,拍掉落在身上的那些雪花,一直留意著帳篷裏的動靜。
“回京之後,你是回酒樓還是隨我回王府住一段時間?”
“我要先回酒樓安排一下那邊的事情才行,但也要接兩個人去幫幫忙,而且還有碎片要去取。”
薛淨悟能夠預見他接下來的那些麻煩,由衷地歎息了一聲,以祭奠他逝去的那些逍遙日子。
想到會接踵而至的麻煩,和可能會有好些年,甚至下半輩子都不得安生,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驟停了,捂著心口哀哀而歎。
“先把你的傷養好,之後我們就去找公道閣。”
林眉不想理會他那些做作的不走心的表演,聽見帳篷裏人坐起的聲音,冷漠地擺手把人趕走,掀開簾子又停下來把身上的雪弄幹淨,才低頭進了帳篷。
薛淨悟對於林眉這樣的行為已經習慣了,心如死水地自覺退場了,就是誰都能從他的背影裏看出他的蕭瑟淒涼。
自從腿傷了不能自由地上躥下跳,又被困在這裏沒有什麽能娛樂的之後,薛淨悟就越來越愛演戲,有事沒事這麽來上一下仿佛有益他的身心健康。
他自娛自樂得歡,周圍人也習以為常了,按照他們側王妃的話來說就是“戲精附體”——喜愛話本說書的精怪附了體了。
“荒郊野外,有什麽都不奇怪。”
林眉在脫口而出評價了薛淨悟一句後,很淡定地和茫然不解的眾人解釋。
“讓他演就好,礙不了什麽事。”
進了帳篷,君留山披著衣服一手攏著長發一手撩起一縷散發往後收去,雪地裏他卻被熱出了一身薄汗來。
林眉走過去,跪坐在他的背後,自然而然地接手了束發的工作。
“我問了薛淨悟,京城現在會停留的江湖人士不多,他們那個酒樓就是最大的一個來往點了。”
“要想找公道閣,需去閩川郡,公道閣總閣在此,也是江湖人聚集最多的地界,好些大門大派和家族都能在這裏找到,更方便收集消息。”
君留山也聽人稟報過公道閣之事,至少在這個組織的管理下,江湖和朝廷大體上還是能夠相安無事的,這麽多年明麵上也就出了一個焚仙門在攪弄風雲,野心勃勃。
“公道閣雖統領江湖,但它在江湖之中多年來行事極為冷漠,非撼動江湖的大事皆是袖手旁觀,隻有被人求到門上才會出手。”
“嗯?如此之處,為何能統領江湖?”
林眉前世之時聽過諸如武林盟、武林盟主這樣的存在,江湖大小事務都要統管,選人都是要麽打擂台要麽眾人推舉出來,但總的來說,就像個江湖上的老媽子,但也擁有極大的權利。
君留山微眯起眼回憶片刻,找到一些許久之前看過的零散記錄。
“公道閣成立在前朝之時,屹立了二百餘年,是為應對當時的亂局,由三大門派共同設立。”
“王府之中應該留有一些記載,回去之後讓暗衛去找出來。”
林眉拿著玉簪在他頭上折騰了許久,也沒能弄出一個像樣的發髻來,給自己紮和給別人紮是不同的,攝政王的頭發太過順滑,她又不敢用力怕扯痛了他。
君留山一直耐心地任由她折騰,倒是她先放棄了。
“王爺還是自己來吧,你替我梳頭的時候便是輕而易舉,怎的我就弄不好你的頭發了?”
一直心靈手巧的神偷頭一次懷疑自己手拙,在自己的手和君留山兩三下就挽好的發髻間來回看,皺眉不解。
君留山笑而不語,把外袍穿好了揣上一個手爐,看向了簾子。
“外麵又下雪了?”
“隻是小雪,暗衛去看過,大概後日就能出去了。”
林眉也熱出了汗來,她脫了厚重的棉袍,又去將布簾別起一角透氣,讓帳中被碳火熏出的悶熱散去一些。
一些小雪片被風送了進來,君留山攏了攏衣襟,往裏坐了一些。
“大雪封山常有幾月之久,這邊靠近大漠,並不如京城之地嚴寒,正月之時能有此雪,其他地方恐怕真的要遭雪災了。”
“也不知微之是否能追上使團,算起來他也已經走了有五日了。”
今年確實起了雪災,朝中一開衙就每日都有不同程度的雪災急奏送上來,君後辛的案頭堆滿了災情折子和賑災的折子。
為此,本來在二月就要開的恩科,在昨日就下了旨推遲到三月去。
“陛下,京中亦是連日大雪,昨日一些東西兩城都有民屋被壓塌,遲來京的赴考士子也沒了住處。”
“恩科推遲,這些士子該如何安置,還請陛下示下。”
京兆尹愁得不行,京中城郊現在千餘學子,每日還愛會友擺宴,給城中的巡邏增添了不少的壓力。
大雪之後一部分沒了住處,加上受災的百姓,和還滯留在京中的流民,每日光是登記安置就讓京兆府加巡城衛上下忙得團團轉了。
戶部也是發愁,緊跟著站了出來,一個尚書加兩個侍郎眼底下都是青黑一片。
“去歲瘟疫,賑災本就耗了許多銀子,又未到收稅之時,如今國庫不豐,賑災一事頗有些吃力。”
吏部捧著折子也要叫苦。
“年前罷免了許多官員,一直填不上人來,各衙門堆積了許多事物沒有處理,都在連軸轉了。”
“大雪封路,下放到各地的官員也是遲遲不能到任。”
禮部老尚書垂著眼似在打瞌睡,林珅過了年被從家裏拎了出來,但在朝上沒有說過一句話,禮部右侍郎左右看看,試探著想要伸腳,但刑部出來得比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