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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君心留情

  沒有了外人在,君留山變得很乖,林眉讓他躺床上去休息,他就主動鬆開了她,自己給自己寬衣解帶,規規矩矩地躺上了床。


  林眉看了眼他還穿在腳上的鞋子,扶住額,又忍不住有些發笑。


  確定至少他還能自己躺好,林眉去找酒兒來給他診脈,再讓人去煮醒酒的湯。


  她走之後,君留山睜開眼,有些茫然地抬起手想要向她的背影伸出,卻又在下一刻收回,攥住了自己的手腕,感受著脈搏和心髒不規律的跳動。


  酒兒很快過來,小心溜進了屋,還在新奇地想著君留山醉酒的樣子。


  但她對上的是君留山隻有三分醉意的眼。


  酒兒連忙收斂了笑意乖巧地過去,君留山把手遞給她。


  診脈時是長久的沉默,酒兒再沒了玩笑的心思,低低歎了口氣。


  “王爺不能再憂思過度了。”


  君留山未答,不知什麽時候閉上了眼,似乎已經熟睡了。


  酒兒幫他擺好脫掉的靴子,出門找到在廚房煮湯的林眉。


  “側王妃,讓我來吧,剛好我還要給王爺煎藥。你就先去休息好啦。”


  林眉疑惑地看她一眼,被酒兒推出了廚房,也沒說要讓她去照顧君留山。


  “王爺那裏有我們在,側王妃不用擔心。”


  捏了捏酒兒那張笑臉,林眉注視了她一會,繞過她進屋看了一眼。


  君留山好好地睡著,被子搭在身上,眉眼平靜沒有一點不舒服的樣子。


  林眉適才被鬧得夠嗆,君留山沒事,她也就回房去了。


  酒兒等她不在了,才低下頭揉著自己的臉,揉散了止不住的苦笑,然後挽起袖子去給君留山煎藥。


  第二天起來一切如常。


  林興修早早出了府去做事,姚遠山避不見人,君留山和林眉一起吃了早點就去軍營了。


  薛淨悟不知道從哪躥出來的,遞給林眉一張大漠的地圖,其中一個地方用紅墨圈了起來。


  “這裏是金國的舊都,有機會我們可以去看一看。”


  “這兩天可能不行,聽說祭典就快要開始了。”


  林眉還是聽折思和君留山說的。


  東西備齊,日子也定好了,這邊正是繁忙的時候。


  薛淨悟也沒想著這兩天就能去,要深入大漠需要準備許多東西。


  “你在這邊忙,我去準備東西,祭典之後我們就先去一趟。”


  林眉點頭。


  君留山巡視了一圈軍營之後,讓林興修點了一隊人出城,去看了看已經發現蝗蟲的地方。


  一路上不論是士兵還是百姓,都對君留山十分好奇,又有些敬畏。


  “陛下下了旨,所以大家都知道您要來。”


  林興修讓人分散去查看情況,自己低聲和君留山解釋。


  君留山不怎麽在意,隻是看著麵前被啃成一片荒地的田沉思。


  大漠幹旱蝗蟲成災不假,因為當年影響這裏的蝗蟲也要比其他地方的蝗蟲更加厲害。


  但蝗蟲本是遷移性的蟲類,大漠裏的蝗蟲卻從來不會流浪到大漠之外。


  親眼看見大漠如今的景象,在植物不足,氣候愈漸糟糕的情況下,這麽多的蝗蟲又是怎麽來的?


  “蝗蟲每年的量有多少。”


  “回王爺,一處便可上千。”


  林興修記得清楚,他翻閱以前的城誌,年年如此,隻多不少。


  “每年都要滅種?”


  “不單在城中,軍隊還會去大漠其他地方巡視,一旦發現即會滅種。”


  “但每年加起仍有上萬蟲害。”


  君留山沿著田邊察看,林興修跟在他身後也是不解。


  “臣也覺得奇怪。”


  “自臣來後,也親自帶人於冬日滅種、夏季捕殺,不敢懈怠,但總感覺收效甚微。”


  “昨日剛滅,今日又來,事實上一日何止萬數。”


  君留山俯身拔起一根殘杆在手中玩弄。


  “繼續。”


  林興修拱了拱手。


  “臣帶人徹夜在田間守過,這些蟲子基本都是自北而來,但臣前去追查,卻找不見聚集之地。”


  “越往北走沙塵暴越為厲害。”


  “而最北可到處,是前金廢都。”


  說到此處林興修就閉了嘴。


  君留山捏碎了殘杆丟下,抬首望向北處。


  “本王當年所留京觀,可還在廢都外?”


  他突然轉了話題,林興修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就深深低下頭去。


  “尚在,隻是損毀許多。”


  君留山似笑非笑地攏緊大氅,輕躍上折思牽來的馬。


  金國覆滅,流血漂櫓,君留山祭過停靈軍中的戰王後,讓人將所有屍體收起,在金國廢都之外,築起一座京觀。


  十年過去,風沙和暴風摧殘著一切,也沒能把那座京觀徹底抹去。


  但當年就連言官都不敢在此事上多置一言。


  飛馬馳過多地,但凡蝗蟲去過的地方基本都荒得徹底。


  君留山最後在一處舊城前矗立許久,然後打道回府。


  有人前來軍營找林興修。


  西北大漠太難以打理,即不能耕種又不能開商,如今也沒有資源可以開發。


  朝廷在此設立軍府,便將政、軍二務一起交給軍府打理,而此地百姓一半是軍屬、一半是當地老人。


  說起來其實還有些是有金國血脈的。


  所以此地沒有大族,就各城池內部推舉出幾位長老,負責日常事務管理,以及和軍府的協商對接。


  林興修告罪一聲就去見人了,君留山還在想著蝗蟲一事,又去城外的沙漠看了看。


  或許這裏也曾綠草如茵,但如今隻剩風沙和昏日。


  折思見君留山久久不言,隻好帶著人守在周圍,不去打擾王爺。


  自從進了大漠,王爺就有些奇怪。


  他有心替王爺排憂解難,但又不敢窺探王爺心思。


  天威難測。


  一直到金烏沉墜了一半在天邊,林興修才找了過來請君留山一起回府。


  城中少有點燈,太陽落後就有些看不清了。


  林眉將地圖收起,正好出去的人都回來了,林興修點起蠟燭,一人分了一碗麵來吃。


  吃完林興修和酒兒一起洗了碗,君留山同林眉在院中喝茶。


  林興修過來,躊躇片刻還是向君留山請示。


  “王爺,今日城中長老向臣提起,不知可否請王爺主持祭典,為百姓祈福?”


  君留山頗為訝異,不經意間同林眉對視。


  他們心知大漠之患,人禍重於天災,祭禮無非是安慰之舉。


  但民心不可不安。


  君留山最終應下,卻也吩咐了林興修別的事。


  “本王為蟲災而來,自當盡份心力。但本王側妃亦是心善,帶有物資分予百姓,你當與他們言明。”


  林興修與林眉都吃了一驚,林興修看了看自己姐姐,躬身應是。


  林眉想要阻止,但君留山已經讓林興修下去了。


  “這本是王爺辛苦為民之事,為何要推到妾身頭上?”


  林眉甚是不解,站起身低眉垂眼,退了一步。


  君留山看她,又斂容拉住林眉的手。


  “側王妃與本王本就一體,以側王妃之名代本王行事,有何不妥?”


  林眉淡淡搖頭。


  她想了許多,比如怕新帝忌憚名聲,比如金國遺脈,比如焚仙門的算計,才讓君留山將名聲拱手讓人。


  否則她一個“活”不過一年的人,要這個名聲做什麽。


  “王爺既然自有算計,妾身自然謝過王爺。”


  君留山突然喉間有些犯癢,林眉朝他行禮,他也就順勢放開了她。


  不動聲色地喝上一口茶,君留山輕笑。


  “側王妃是個聰慧的,倒是讓本王放心。”


  “時辰不早了,大漠夜寒,側王妃早些回去吧。”


  “妾身告退。”


  從來到城中起,他們就自然而然地分開睡了。


  君留山端起燭台也回到自己房中,酒兒給他送藥過來。


  這藥喝多了也就習慣了苦味,不再需要蜜餞甜果才能喝得下。


  酒兒看著他喝下藥,拿出一個蜜餞,君留山沒要。


  酒兒突然問他:“王爺是想為側王妃打下名聲嗎?”


  剛才她偷偷在外麵聽到了,君留山可能也知道她是在的。


  “是,本王要讓她是民心所向。”


  君留山對著酒兒倒是坦然。


  “本王時日無多,能為她再謀幾分便是幾分。”


  “日後本王不在,護不得她了,君後辛一黨若想將對本王的仇怨報複給她,民意所願,天家之子也不得不忌憚。”


  “一個死人已然不足為懼,但民心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酒兒低下頭,悶悶地“哦”了一聲。


  她聽不得君留山說死字,偏偏君留山自己絲毫不放心上。


  王爺對側王妃這麽好,偏偏最後要生死相隔。


  君留山好笑地放柔了神色。


  “本王許久沒能好好歇歇了,日夜不得安穩。此生艱難,平生大憾,卻也知足了。”


  “江山社稷、君家朝堂,本王都盡力。人間富貴、知己紅顏,本王也都享受過。”


  “隻求之後你們都能好好地活下去,本王也隻能護你們這一時了。”


  眼見酒兒又要哭了,君留山拍了拍她的頭。


  “以後你就能跟著你師父四處行醫,尋藥問診,成為像你師父那樣的一代名醫,還有什麽好不高興的?”


  酒兒想和他說,可我沒有家、沒有哥哥了,但被君留山看著,她說不出口。


  君留山讓她也回去休息了,自己一個人在屋中坐到天明。


  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三日之後就是“打旱魃”。


  附近幾個城池的百姓都聚集了過來,軍府也分了一部分人手來維持秩序。


  長老們代表百姓和林興修及另外兩個守將站在一處,討論著這次的祭祀事宜,言語間不免提到君留山和林眉。


  “這次多虧了側王妃帶來許多東西,今年打了旱魃就又能下種了。”


  “是啊,趕一下或許還能有點收成,免得入了冬又沒了吃的。”


  “王爺千裏迢迢過來給我們解決問題,王妃又有如此善心。”


  “今年開了一個好頭啊,希望之後也能順順利利的。”


  “也希望王爺和王妃平平安安,待會可記得讓大夥在祭禮後好好感謝王爺和王妃。”


  林興修在旁聽著,心中極為高興,同時也稍稍放下了一些對姐姐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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