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醉鬼難伺候
林眉不知道顧明玨在底下做了什麽手腳,隻當是因為君留山近來都與她在一起,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想和攝政王正麵衝突,傷了自身。
君留山一日未倒,就一日無人敢掠其鋒芒。
薛淨悟比她更了解焚仙門。
“若是蟲災因他們而起,此次蝗蟲異動,必然會有焚仙門的手段。”
“恐怕就是奔君留山來的。”
“但他們,要的是什麽呢?”
薛淨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著林眉。
“上次我們和他們遇見,他們也在找碎片。”
林眉知曉薛淨悟在想什麽。
“恐怕不止是對著君留山。”
他們手中,有著焚仙門想要的東西。
這兩日發生的事多多少少都在圍繞著焚仙門轉,偏偏現在他們找不到一點影子。
一想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林眉和薛淨悟都露出厭惡的表情。
陰溝裏的老鼠還不知道能怎麽惡心人?
“算了,不提他們了。”
薛淨悟啃一口餅給自己壓壓驚,突然斜著眼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林眉。
林眉有些些的手癢,搓了搓手指。
薛淨悟連忙端正了神色,眼睛還在滴溜溜地轉。
林眉蹙眉:“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薛淨悟擺手,一本正經地和她解釋。
“我就是在想,君留山對你這個側王妃是真的不錯。”
“你對他也不像是沒感覺啊。”
一個小心翼翼把人護著,一個嘴硬心軟割舍不下。
林眉收斂了笑意,沒有接話,倚在桌沿看著天空微微出神。
薛淨悟似是隨口取笑,三兩口啃完了餅拍幹淨手,起身在林眉肩頭按了一下。
“既然懷疑焚仙門,那我還是出去多打探一下,你先好好休息。”
“說不定還能有碎片的消息。”
林眉不耐煩地拍了他一掌,薛淨悟借力消失在牆頭。
林興修帶著物資下去安排了,一部分分給百姓,一部分拿來準備祭典,還需要和主持祭禮的人商議。
折思去看巡防,折寧帶著暗衛出去收集消息。
君留山喝完藥後不想再回床上躺著,酒兒給他披了件大氅,他就來找林眉了。
冰涼的雙手攏進袖中,繡著暗雲紋的黑緣從頸邊垂下,襯得他那張臉微微蒼白。
林眉眼中的天空被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遮擋了大半,背著光晦暗又模糊,陰影厚重地覆蓋在那張臉上,有些冰冷,有些虛幻。
青絲滑落,尾稍搭上林眉的肩,他在修養,沒有戴冠,隻簡單地拿發帶束起,垂在背上。
林眉不禁抬手,在指尖觸碰上那張臉之前,回神推開了他。
她想要起來,君留山按住她自己也在薛淨悟之前的凳子上座下。
“本王的側王妃這是怎麽了,一人在此悶悶不樂的?”
君留山來的時候隻見著她一人坐在那裏,遙遠又不可琢磨,如同碎月偶然落在窗前。
那個時候的林眉,身上沒有一點的人間煙火。
林眉藏起了波瀾起伏的心湖,有些憂鬱地垂下了眼。
“妾身隻是在想,是否不管去到何處,都難以避開妖女的名頭,隻能受人侮辱。”
君留山沒想到被林眉聽見了。
他張了張口,又一時不知該怎麽和林眉說。
或許他確實應該早些放林眉自由,而不是因為自己的舍不得一再拖累她。
他不能將林眉折翼囚禁,更不該讓她成為鏡裏青鸞。
最終君留山在袖中蜷起手指,默然低眉。
“不會有下一次了。”
兩人坐在一處,各是滿腹心事。
晚飯是林興修折騰出來的,隻有四個人在。
四方的木桌搬到院子裏,沒有米飯,隻有一摞餅子,大片的切肉,一盆湯,和一壺酒。
君留山坐在上首,左邊是林眉,右邊是林興修,酒兒坐了一會坐不住,把肉加進餅子拿著跑了。
剩下了三個人,林興修倒出了兩碗酒,舉起其中一碗。
“臣敬王爺。”
君留山一言不發地端起酒碗,碗沿相碰,然後仰起頭一口灌下。
酒液溢出些許,順著脖頸,滑過喉頭,然後沒入層疊的衣領之中。
林興修也一樣,一口喝完了一碗。
這是軍中的喝法,酒也是軍中的劣酒。
粗陶大碗,一路燒進胃裏的燒酒,渾濁又濃烈。
在京裏是要喝甜酒,或玉琢或陶製的小盞,文文雅雅地舉杯示意,進了口中甜膩又寡淡。
宴上喝醉太為不雅,便隻淺嚐。
攝政王垂著眼往那裏一坐,同宴的眾人便要小心再小心。
而誰都知道王爺身體不好,敬酒是不敢多敬的。
君留山很久沒喝過這樣的酒了。
林興修和他都一碗接著一碗地喝,一壇空了就再拿一壇來。
一人身邊三壇空了,君留山依舊不動聲色,林興修卻喝紅了眼眶。
林眉就在一邊看著他們喝,自己吃著自己的飯。
等君留山要去開第四壇,手在半空晃來晃去始終抓不住壇子的時候,她拉住了他的手。
“王爺身體不適,不能再喝了。”
君留山被阻,轉過眼來,俯身仔仔細細地湊近了看她,高大的身軀壓下,威嚴又茫然。
他沉默了太久,林眉都要懷疑他已經認不出人了,君留山卻突然勾唇笑了。
風光霽月、高山融雪。
他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本王無礙。”
如果不是他目光有些潰散了,還真看不出來他已然醉了。
林眉覺得,美色誤人。
林興修醉了就簡單多了。
恍惚間聽見了林眉的聲音,他就搖搖晃晃地撲上來,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
他吸了吸鼻子,叫了一聲“姐姐”。
林眉沒有應他,他張嘴就是嚎啕大哭。
一張俊臉哭得涕淚橫流,死死地抱著懷裏的手跪在林眉的身邊偎著她。
林眉聽見他邊哭,邊口齒不清反反複複地念叨著什麽,仔細去聽顛來倒去的隻有“姐姐對不起”和“我想姐姐了”。
他念著他的姐姐,哭得卻像是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家一樣。
明明已經是一個小將軍了,卻像個流著鼻涕泡的小孩童一樣,抓著林眉就恨不得把自己黏在姐姐身上。
林興修哭得渾身都在發抖,把自己蜷在林眉腳邊。
“姐姐不要丟下我……”
君留山拉著自己的心上人,想說的話都被他的哭聲打斷了。
不適又不悅地皺起了眉,他被吵得有些頭疼不說,誰這麽大膽子,居然敢打擾他和他的側王妃?
眯起眼探頭去找是誰,隻能看見抱著林眉的手在哭的一團。
君留山當即黑了臉,滿腦子就一個念頭——這是他的側王妃!
哪來的登徒子竟敢動他的人!
攝政王怒火中燒,一拍桌子就想上手把林興修拎起來堵住嘴甩出去。
但他一手拉著林眉,實在舍不得放開,中間又隔著一張桌子,隻能別扭地伸出腳去踢,發現踢不到。
林眉也連忙攔住了他。
攝政王大怒,又是一拍桌子叫了一聲:“折思!”
沒有人來。
酒兒倒是在院外探頭探腦,看見了差點怒發衝冠的君留山,委委屈屈還在哭的林興修,和一手一個有些生無可戀的林眉。
“需、需要幫忙嗎?”
君留山還在別別扭扭地試圖去踢“登徒子”,手已經把林眉連手帶腰圈住了。
林興修把眼淚鼻涕都蹭到了林眉的衣袖上,哼哼唧唧地閉了嘴專心地哭。
很少有人能看見君留山喝醉,林眉也就無從知道他喝醉了是這麽……幼稚。
更不知道林興修能這麽纏人。
她試著把手抽出來好把兩人分開,但一邊都沒有成功,反而被以為她要離開的兩人合力拉得動彈不得。
林眉隻好更生無可戀地被抱著,讓酒兒快點去把折思折寧隨便找一個來。
折思已經走到了大門,被急急忙忙跑出來的酒兒拉住,又急急忙忙往院子跑。
“怎麽了?”
這也不像發生了什麽大事,酒兒的表情反而有點古怪。
折思一頭霧水。
酒兒埋頭把他往院子裏一推,然後自己又溜了,躲在牆根下豎起耳朵,留折思一個人直麵他家王爺的修羅場。
林眉頭疼萬分地讓折思把林興修帶走。
桌子已經在剛剛那一會被君留山拍碎了,她拖著兩個人現在站在一邊。
林興修因為桌子碎了的事,覺得自己的姐姐被嚇到了,都嚇得一動不動了也說不出話了。
他也顧不上哭了,就惦記著找君留山算賬。
君留山更是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看不過眼,登徒子都該死!
林眉在中間攔得很是艱難,都想幹脆把兩個人一起打暈。
但她動不了手。
兩個人爭鋒相對還不忘把她拉得緊緊的,互相踢起了腳。
折思在自家王爺遲來的瞪視下咳了一聲。
君留山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了。
林眉的忍耐也快到了極限,看他的表情也不怎麽好。
折思連忙上前,想把已經不哭了,跟小孩子要被搶走糖一樣警惕的林興修扒下來。
林興修失去了林眉,紅著眼就要和折思動手。
“壞人,把我姐姐還來!”
折思搶在他之前一手把人敲暈了,扛在肩上轉身就跑。
說實話,他沒想到還能看見他們王爺喝醉。
小朋友被帶走了一個,還剩一個。
君留山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
林眉大大鬆了口氣,不再想殺人了。
君留山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認真地注視著她。
林眉不適地想要仰開,也有些擔心他喝了太多酒不好,把君留山推開後隻拿一隻手給他牽著,將人帶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