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汙言(6)
“徐卿,宋卿所說,可乃事實?”
元慶帝目光淡淡看向了徐閣老,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竟看得徐閣老心中莫名發怵。
徐閣老知道宋玫虞的事情,自然是通過兒子徐涇知道的,而徐涇,自然是通過江清歡知道的,此中曲折,要怎麽告訴元慶帝?
徐閣老正糾結之時。
隻見吳公公進來通報道:“陛下,徐涇求見。”
“哦——徐涇來了?”
元慶帝的眉頭微微挑了挑,看向了宋正華,笑道:“宋愛卿可能不知,這件事啊,乃是徐涇上書所言,究竟是從何知曉,恐怕還得問問徐涇。”
說著,便是讓吳公公去宣見徐涇。
李尚書已經明白過來了,元慶帝這是有意想偏袒定北侯府,不由得眉頭一擰,上前一步道:“陛下!我們不是在說定北侯府欺君罔上之事麽?怎麽又扯到這件事是如何被徐涇所知了?”
“朕方才說了,先帝沒有問過此事,宋愛卿未曾撒謊,怎能算得欺君。”
元慶帝斜斜看了李尚書一眼,眸帶涼意。
這些臣子,各有心機,不過是想借扳倒定北侯府而鞏固自己勢力罷了,真以為他是傻了,看不出來?
“陛下!隱瞞不提,便是為欺君!”
卻聽得一道聲音傳入,徐涇緩緩走進了禦書房,朝著元慶帝恭恭敬敬地跪下,聲音洪亮:“臣徐涇——參見陛下!”
眸光掠過江畫意身上時,徐涇的眼中,迅疾閃過了一抹恨意。
都怪江畫意,害得江清歡與他無法相見!
……
慈寧宮。
曾經的崇德皇後,現在的明德太後陸明嵐,正坐在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
建文帝之死,對明德太後打擊極大,她也曾想過隨建文帝而去,畢竟她本來就了無牽掛,可是,她收到了一封密信。
江家大房之人,全死了。
她心憂建文帝之死,也不想被江家牽連,因此宜安郡主被流放之際,她沒有出麵求情,亦沒有去送宜安郡主,但是私底下,她卻是派了人保護宜安郡主。
宜安郡主性子潑辣,在帝京難免得罪人,她怕有人暗害宜安郡主。
隻是沒想到宜安郡主還是死了,而自己派去的人,一個不回。
當初宜安郡主遞進宮的折子,她因為心情不佳,不願見人,便是沒有接。
隻是沒想到,這一不見,竟是永別。
“這件事,別讓陸亭知道。”
明德太後看著送來密信的侍從,淡淡道。
塗著蔻丹的手指卻是將密信攥緊了。
到底是誰,竟對宜安郡主下此狠手?被流放已是嚴懲,是誰,要如此趕盡殺絕?
還有江清歡,她到底是逃了,還是死了?
微微閉了閉眼,明德太後微微鎮定了一下心緒,才看向了一旁的宮女。
“禦書房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江畫意的事情,她已經聽說了,現在坊間傳得轟轟烈烈,都說宋玫虞不要臉,各種難聽的話,不絕於耳。
“回稟太後娘娘,徐涇已經到了禦書房。”
宮女朝著明德太後行了一禮,道。
“人言,可以將人捧上神壇,亦可以讓人狠狠跌下。”
明德太後嘴角扯了扯,隻是卻不是笑意,一雙眸中,神色淡淡。
頓了頓,宮女又道:“還有,今天在椒房殿,江姑娘和靜安皇後大吵了一架。”
抬眼看了明德太後一眼,宮女道:“靜安皇後說,她不會允許江姑娘和靖王殿下的婚事。江姑娘說,她……”
“她說什麽?”
“江姑娘說——”
宮女將江畫意的話跟明德太後重複了一遍,明德太後的眸子微微動了動,“這倒是像她的女兒會說的話。”
“太後娘娘是說——宋夫人?”
宮女的眸中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太後娘娘,奴婢不懂,靖王殿下這般風姿絕世又才華橫溢能力出眾的少年,這是帝京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姻緣,江姑娘便是賭氣,也不該這麽說才對。”
似是想起了宋玫虞,明德太後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玫虞看似性子冷傲,卻是古道熱腸,雖驚才絕豔,卻從不自視甚高,意姐兒這丫頭,與其母一樣,絕不會輕易下決定,這……恐怕不是賭氣……”
宮女聽了明德太後此言,心中卻是更困惑了,卻是見明德太後緩緩站了起來。
“走吧,扶我去禦書房看看。”
……
這邊,徐涇到來之後,扯出一大堆言論之後,緩緩跪在元慶帝麵前,鏗鏘有力道:“陛下!是故,定北侯府欺君罔上,還請陛下——定罪!”
元慶帝看著徐涇的眸子冷了冷,這個少年年紀輕輕,說話卻是極有邏輯,方才那一番話下來,竟是讓他也挑不出錯處。
“陛下,太後娘娘駕到。”
卻見吳公公進禦書房稟報道,江畫意眸中出現了一抹訝色。
隻見明德太後緩緩走了進來,成為一國太後之後,她身上的威勢越發淩厲逼人了。
眾人皆跪下。
元慶帝從龍椅上走了下來,親自迎接。
“母後怎麽親自來了?”
元慶帝麵上噙著一抹笑容,看起來倒是十分柔和,明德太後對他們很好,因此元慶帝對明德太後也十分尊敬。
明德太後笑道:“聽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來看看。”
“平身吧。”
明德太後往四處掃了掃,目光落到了江畫意身上,竟是走上前,親自將江畫意扶了起來。
“好孩子,快起來。”
話語中的親昵和溫柔,刺得徐涇的眼神一暗。
江清歡說,自從江畫意進宮之後,陸明嵐的眼裏就再也沒有她和宜安郡主母女倆了,如今看來,真是如此!
“太後娘娘恐怕還不知道吧?你攙扶著起來的,可是未婚先孕,不知廉恥之人的女兒,太後娘娘,就不怕髒了自己的手?”
“放肆!”
隻聽得一聲脆響,眾人皆驚,明德太後,竟是狠狠打了徐涇一巴掌。
此刻的明德太後,眸中慈意消失,一雙眼中,盡是讓人不敢逼視的氣勢。
“小小年紀,心腸如此歹毒,汙蔑我大齊醫仙,又對未出閣的小姑娘出言不遜——”
明德太後的嘴邊噙上了一抹冷笑,看向了徐閣老:“徐閣老,你教育的好兒子!”
雖然如今先帝已去,但明德太後身為先帝最愛的女人,在朝中的地位甚至比以往更高。
徐閣老心中雖並不十分懼怕新帝,卻是對明德太後懷有懼意。
憑一己之力撐起陸氏一族,又保陸家勢高不衰,明德太後不僅聰慧,還十分有手段。
徐涇被明德太後一巴掌打了,卻是立刻就怒了,看向明德太後,徐涇大聲吼道:“太後娘娘!臣說的乃是事實!如若太後娘娘不信,大可以問問在場之人,方才,他們可是都聽到了!是宋嵩陽親口所言,此乃事實!”
明德太後冷笑了“如若汙蔑之語是事實,這個世界,豈非是以顛倒黑白為榮?!”
“而且,宋玫虞之事,我與陛下皆清楚,誰說定北侯府欺君罔上了?”
“倒是你,徐涇,枉你堂堂少年,口中盡是汙言穢語,我倒是想問問,在我大齊,女人改嫁乃是法律所允,和來不要臉一說,又何來不知羞恥一說?!”
“女人在世上如此艱難,便是因為你們這些不分黑白的男子!”
明德太後一腔話說完,胸腔中盡是憤慨。
當今這世界,實在可笑,男子三妻四妾是正道,男子偷養外室乃笑談,而換到女子身上,各種汙言穢語卻是層出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