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恨及謀命
“三年前,你曾經替宜安郡主遞過一個消息,其中之事與我母親之死頗有幹係,我問你,你遞的信遞去了哪裏?”
江清歡常常滿口胡話,江畫意對她的話本應該半信半疑,可是江清歡的話卻是和她自己所查相差不大。
而且江清歡還一語道破了當初送信之人乃王嬤嬤,如果是謊言,這必定是一個一戳即穿的謊言。
見多了江清歡的巧舌如簧,江畫意卻是相信江清歡這句話是真的,不是因為相信江清歡不會騙她,而是相信江清歡對蕭少晗的心思。
“我……什麽信啊?”
王嬤嬤眼睛極快地閃了一下,可就這樣迅疾的一閃,便是讓江畫意抓到了破綻,手中的刀陡然在王嬤嬤的脖子上縮緊,寒光一閃,王嬤嬤皺紋滿布的鬆散皮子已經見了血。
“不說是嗎?那嬤嬤就等著別人來給你收屍吧,反正這將軍府裏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出事了。”
江畫意出聲,王嬤嬤便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身死井中的小昀。
“大小姐殺了我,就……就不怕來日東窗事發?”
王嬤嬤強自穩定心神說著話,嘴唇卻是在止不住地哆嗦,江畫意卻無心欣賞王嬤嬤此刻的樣子。
手中勁力一使,刀子已經朝裏深了幾寸。
“嬤嬤果然忠心,可惜我也是孤膽一條,母親性命在上,沒時間和嬤嬤兜圈子。”
王嬤嬤確實是想拖延一下時間,想撐到有人發現這裏的事情,可是她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主使是江清歡。
江清歡心思縝密,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一隻貓的性命能打動江畫意,隻是拋磚引玉,真正的籌碼在後麵而已。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自然會幫助江畫意,而雲香院就像是江清歡的地方一樣,隨便招點人過去並不難。
本來在王嬤嬤心中,忠誠和性命是忠誠在上的,也許是她皮子太厚了,之前江畫意那輕輕的一割並沒有讓她感受到疼痛,而這一下接觸到了血肉,王嬤嬤的腦子便“轟”地一下。
忠誠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性命。
“大小姐!我說!我說!別殺我!”
江畫意的匕首往後退了幾寸,也不多說話,隻那眸中的寒意就能讓王嬤嬤原地發抖,不敢造假,隻好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抖落了出來。
“當年,夫人一直對宋夫人懷恨在心,聽說江湖中有專門負責索命的刺客,夫人便命我花重金雇人殺宋夫人……”
江畫意眸色一凝。
她母親自從入將軍府後,對宜安郡主能避則避,沒想到宜安郡主還是這般不折不撓,竟雇了殺手殺母親。
江畫意握著匕首的手陡然一緊。
那匕首就近在王嬤嬤脖子旁邊,雖然江畫意感覺不到刀動沒動,可王嬤嬤是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死亡離自己近了一步。
哆哆嗦嗦地抖了一下,王嬤嬤一邊要想著當年的事情,一邊還要分神想著怎麽說話,好讓江畫意不至於動氣,江畫意不動氣,她手上的匕首就不會動氣。
“聽說宋夫人要去臨安辦事,夫人便讓那些殺手準備好在臨安解決了宋夫人,幾日後,宋夫人的屍體被運回了將軍府,夫人見了宋夫人的屍體,卻是連著作了好幾日的噩夢。直到後來,我突然收到了殺手們退回來的金子,說是沒能完成雇主的要求,來退回酬勞的,許是見我們困惑,那殺手好意告訴我,說宋夫人估計是被仇人截殺的。”
說完這一腔話,王嬤嬤卻是半點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因為江畫意的匕首還抵在她脖子上,分毫未移。
也許是死亡當前,王嬤嬤竟是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道:“大小姐,老奴所說句句屬實,而且,我還有那群殺手留下來的東西,是臨走時他們說以後若有想殺之人,可憑此令找到他們,就在夫人的房間裏!我知道放在哪裏,我帶你去找!”
王嬤嬤此刻地表情,堪稱狗腿,仿佛她現在並不是宜安郡主的人,而是江畫意的人一樣。
世間之人,無風骨之人為錢財或性命等驅使,高潔之人視金錢如糞土,不懼生死,王嬤嬤自然就是那種無風骨的人,眼看自己小命要完,就將宜安郡主做過的事情抖了個幹幹淨淨。
她是宜安郡主身邊的奶娘,不僅深受宜安郡主器重,更是深受宜安郡主信賴,當然,必要時還可以拿出來背背黑鍋,比如自己身上還在隱隱作痛的幾十板子。
但王嬤嬤並非心無怨言,如今小命要緊,她更是不會刻意隱瞞什麽了。
美人閣的江畫意早已拿到,自然不關心王嬤嬤說的話,王嬤嬤卻是以為江畫意不相信自己說的話,絞盡腦汁想自證清白,竟是一骨碌將宜安郡主做過的事情都抖了個底朝天。
江畫意在思考到底是什麽人害了母親,美人閣或許知曉凶手的來曆,因為曾經認識瀾櫟,江畫意對美人閣的規矩十分清楚。隻要接了酬勞,美人閣哪管那人有多少仇家,必是隻讓那人死在自己手中。要麽,美人閣的人和凶手打了照麵,發現不敵,要麽,美人閣的人就是認識凶手。不管怎麽樣,美人閣對凶手想必都有印象。
卻是突然聽得王嬤嬤將宜安郡主做過的事情都抖了個一幹二淨她此刻才知道,原來宜安郡主對母親做了那麽多事,而母親始終都沒有表現出來過。
江畫意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而王嬤嬤確實真真實實地又感受了一把差點小命飛天的感覺。
直到江畫意的匕首從自己脖子上離開了,王嬤嬤才陡然鬆了一口氣,可身體還是麻木的。
麵對死亡,身體一向比頭腦更誠實。
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畫意一眼,見江畫意似是平靜了下來,王嬤嬤才試探著問了一句:“大小姐……您沒事吧?”
隻見江畫意一個眼刀掃了過來,王嬤嬤瞬間噤聲。
直到江畫意離開了許久,王嬤嬤還感覺自己半個身子都沒有知覺。
她想起自己之前還不知死活地去清心寺整治江畫意,不由得一陣後怕。
……
聽雪院。
清顏回了蓮青院之後,心裏也一直都不得安寧,雖然清滄在江畫意的診治下好了許多,但清顏還是想再去向江畫意討一點藥,不僅僅是為了二弟,還有自己的父親母親。
當時江畫意那些藥丸,實在是神乎其神,輕輕鬆鬆就治好了清滄,想來自己父母身上的病也能輕輕鬆鬆被那藥丸治好。
站到聽雪院門口的時候,清顏心裏卻有些糾結,江畫意雖然三番兩次幫了她,可算起來她們交情並不深,也不知道她來求藥,江畫意會不會給呢?
清顏正糾結之際,卻是見聽雪院的大門突然開了,和麵前的人四目對上,清顏看著江畫意手裏正拿著一個包裹,不由得愣了愣。
“大小姐……你這是……要出門?”
江畫意抬眼看了一眼清顏,深色寡淡:“是,清姨娘是有什麽事嗎?”
“沒……沒有……”
江畫意的表情總是微微帶著暖意的,很少會冷臉,而此刻江畫意麵上寡淡,清顏竟是有些嚇了一跳。
仿佛看出來了清顏的心思,江畫意淡淡道:“我要離開一陣子,清姨娘若是求藥,可以去找秋言。”
秋言是江畫意身邊唯一一個認識藥的人,因此江畫意把自己煉製出來的藥丸和配置的藥物乃至毒藥都交給了秋言看管。
清顏呐呐問道:“大小姐要去哪裏?”
江畫意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卻是見又一個人出現在了自己麵前,看見江畫意手中的包袱,那人麵上神色愣了愣,隨即又恢複如初。
是江儀予身邊的貼身小廝,景程。
隻見他對江畫意和清顏分別問了好,才轉向江畫意,說道:“大小姐,老爺有請。”
江畫意嘴角輕輕扯了扯,露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笑容:“正好,我也正想去找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