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交換
天下何人不怕死，江清歡自然也是怕的，可是此刻看著江畫意逼身於前，她的心竟然慢慢冷靜了下來。
往日的事如過眼雲煙在她眼前迅速閃過。
她能記事時，身邊照顧的下人一見她外出，就會說:“哎呀小姐，您身子不好，就不要到處亂跑了。”
那時她不懂，見江畫意可以到處玩，自己卻因為她都不知道是什麽的病症呆在房裏，隻覺得好羨慕。
雖然宜安郡主千喝令萬囑咐不準和江畫意一起玩，她還是悄悄地和江畫意一起玩了。
江畫意帶她去捉魚，掏鳥蛋，帶她去玩各種她平時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
那時，她是真心實意喜歡江畫意的，可是江畫意卻並不是隻有她一個玩得好的，人她動不了，動物總可以吧？
於是，她用小貓喜歡的食物將她引到了潭水邊，親手將小貓溺死在了水裏。
第一次殺生，她的手止不住的發抖，可她的發抖卻並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她向來體弱，生來便是藥罐子，身為將軍府的女兒，卻不能練武，聽著下人們說她可惜了，她雖然麵上不說，心裏卻全是怨恨，一個人偷偷去練武，不一會兒卻是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以前所感受到的，都是無能為力的感覺，可是看著這隻小貓死在她手裏，她竟再也沒有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而是小貓絕望地在水裏掙紮，卻無能為力擺脫她的桎梏。
她好似那一刻才終於找到了自己，一直憋著回到了霜林院，才控製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她開始不斷發掘自己性子裏的惡，可是，小孩子的惡是藏不住的，可那個時候的江畫意，純屬傻大個一個，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整天跟著自己的妹妹竟然不知不覺已經變了樣。
直到江畫意看著江清歡親手推她下水的下一刻，江清歡說:“你以為我很喜歡你嗎？我恨你，你知不知道！”
那個時候，江畫意才知道，這個妹妹恨自己到了骨子裏。
江清歡看著江畫意，懼意褪去之後，她竟是笑了出來。
想她本來就惡毒，明明做了一件壞事別人卻不知道，現在江畫意終於是知道了，看著江畫意身上的寒意，江清歡竟是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
向來隻有她無能為力，現在江畫意也會無能為力了，真好。
“姐姐難道真的能殺了我？”
隻見江清歡略有些蒼白的臉上開出了一朵嬌俏的花，花團錦簇的，似乎一抖動就能迷了人的眼睛。
“姐姐，你要是殺了我，你還怎麽查宋夫人的死因，嗯？”
從出生以來，江清歡就無數次接近死亡的邊緣，一次又一次大難不死，也算是早就習慣了這種命懸一線的感覺了，除了剛開始那一刹那的害怕。
而且，江清歡篤定江畫意不會殺了她，所以那笑容看起來倒像是有恃無恐的。
江畫意看著江清歡。
她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江清歡，一會兒是為嫉妒發狂的少女，一會兒又是為愛癡狂的少女。
江畫意倏地收回了自己的匕首，坐在了椅子上，江清歡也跟著坐回了椅子上。
方才還濃重的殺氣，陡然消失，隻留下一屋子的寒意。
江畫意神色冷冽。
她確實殺不了江清歡，也不可能殺了江清歡，雖然當她知道茶茶是江清歡殺死之後很想讓江清歡當場濺血。
但我江清歡那一句宋夫人的死因，卻讓她立刻理智回籠冷靜了下來。
“姐姐，你不會是在心裏盤算著解決了殺害宋夫人的真凶之後再來對付我吧？”
江清歡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江畫意輕輕地笑了出來。
江畫意很想將江清歡那無時無刻都掛著笑臉的麵皮撕下來，冷笑了一瞬，道:“我確實是這麽想的。”
江清歡又用手半撐著了臉，道:“姐姐，我突然有了一個好想法，我不動你身邊的人了，至於之前的事情，你就當是我不懂事做的吧。”
眼珠子轉了轉，江清歡伸出了一根手指，“姐姐，我呢，就用我所知道的宋夫人身死的一點秘密，換你離開魏王世子，可好？”
見江畫意沒說話，江清歡臉上露出了一抹訝異的表情:“怎麽？姐姐，你不會喜歡上魏王世子了吧？”
雖然江畫意對江清歡口中所說的離開嗤之以鼻，可尋找母親的死因已久卻毫無所獲的她，竟是真的對江清歡口中那一點秘密起了心思。
不過江清歡向來狡詐，誰知她會不會拿一個假消息故意誆她？
江畫意眼睛動了動，道:“我怎麽知道你的話是不是真的。”
江清歡聞言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姐姐可知道，宋夫人的下落是被我母親泄露出去的。”
江畫意本來寡淡的神色在聽到江清歡這句話直接立刻正了顏色，眼神似刀子一般打量著江清歡，而江清歡依舊麵不改色，甚至對她眨了眨眼睛。
江清歡也不管江畫意心裏怎麽想的，嘴裏繼續說道:“說來也是運氣，我也是偶然之間聽到我母親和她身邊的嬤嬤密談，說是宋夫人是被仇人截殺的。不過，我母親是怎麽知道的，我不得而知。”
“對了，那個嬤嬤便是之前去清心寺接姐姐你的王嬤嬤，王嬤嬤這個人啊，最是欺軟怕硬，膽小怕事，隻要姐姐你以性命相脅，我相信啊，她一定會告訴你這些事情。”
江清歡也沒管江畫意回不回應自己，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然後才笑盈盈地看向江畫意，順手從袖子裏摸出了一樣東西遞給江畫意。
是一塊鐵名牌，上麵有一個圖案，一個詭譎又繁複的圖案，像什麽門派的信物一樣。
“這估計是那夥人，至少也是跟那夥人有關係的人的東西，這東西一直放在我母親房裏，藏得嚴實，不過，現在到了我手裏。”
江畫意看著那個圖案，眸色卻是深了深。
是美人閣的東西。
她好歹也是暗林的幕後主子，不至於連美人閣的名牌都不認識。
可是美人閣……是暗殺組織，這就說明，應當是？
王嬤嬤自從去清心寺接了江畫意，就一直流年不順，先是被將軍責令打了板子，差點半身不遂，再是府裏突然多了一個勾\/引將軍的丫頭，宜安郡主被氣得回了娘家。
俗話說，主子糟心，下人跟著一起遭罪，宜安郡主離開後，雲香院的下人竟然也跟著輕慢了起來，這不，王嬤嬤口渴得不行，在這裏扯著嗓子喊了半天竟是沒人回答。
王嬤嬤心裏憋屈得要死，一邊罵罵咧咧從床上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一邊想著等一會兒見到了服侍的人要怎麽教訓她們。
卻是見門突然被打開了又關閉了，麵前多了一個黑影，王嬤嬤還沒來得及叫喚，就感覺一把不斷往外散發著寒意的冰涼物什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大……大小姐……你要……”
看清來人的臉，王嬤嬤雙目如銅鈴似的一瞪，細長了許久的眼睛終於睜開了，純屬被嚇大的。
自從開始養傷後，王嬤嬤還是第一次見到江畫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裏心裏總是叫\/囂著一定要讓江畫意血債血償，這下她倒是真的見到了江畫意，可那個要見血的非江畫意。
“退回床上去。”
江畫意寒聲說道，王嬤嬤不敢說話，隻好順著江畫意的動作往後退。
王嬤嬤聽了江畫意的話乖乖坐在床上，本以為江畫意會收了那把匕首，卻見江畫意依舊保持著那個稍微一動作就可以要她小命的姿勢。
全身的冷汗都像是激烈運動過了一般往外冒，王嬤嬤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大小姐這是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