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太子
蕭景辰靜靜地聽著隆安帝的話,內心亦有波瀾起伏。
他默默舒了口氣,問道:“陛下,當年您因為一封偽造的書信,認定太子非親生過太子的感受?即便一切都是真的,可太子何嚐不是受害者?他不但要忍受著至愛父親的質疑,還要惶恐妻兒會不會受到牽連?”
“住口!”有些話,隆安帝自己可以說,可是被人提起時,便如針紮入心,疼得他隻想回避,隻能大呼:“朕令你住口!”
可是蕭景辰卻依然在繼續道:“但凡您當時多想想太子的感受,都不會釀成後麵的悲劇!”
“住口!你耳朵聾了嗎?信不信朕殺了你!”
蕭景辰渾然無懼,咄咄相逼:“如今,陛下您又可曾想過我父親也可能是冤枉的?父子之情能離間,手足之情自然也能如法炮製!你可曾想過?可願想過!”
隆安帝啞然無語,良久之後,才呢喃著道:“他有皇後的書信,如不是他……他為何會有那些偽造的書信?”
蕭景辰道:“因為我父親,他發現了書信的問題,他想查清那個幕後凶手。他知道他的兄弟有這個心結,他想要為他解開。”
隆安帝道:“這些不過是你的猜測,並無實據。”
蕭景辰嗤笑:“那陛下你是否也算是猜測?畢竟隻有幾封書信,證據未免薄弱了些。”
正如當初先皇後的書信呈到隆安帝的麵前,其實那證據也十分薄弱,但是隆安帝卻選擇了相信。因為他本就是猜疑成性的人,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起疑。
“不論證據如何,如是您能多些寬容,少些猜疑,或許一切都會不同。至少我父親,還能機會親自到您麵前解釋。隻是現在……”蕭景辰笑了笑,眼眶中有晶瑩的淚花閃動:“現在,都死了,都死了……”
隆安帝還是頭一次因為這些事,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問責。
盡管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願意承人自己的問題,可是回歸本質,他難辭其咎!
他頹廢底坐在龍塌上,沉默著。
蕭景辰就陪著他沉默。
良久之後,他才彷佛回過神來,收複了心緒,淡淡地問道:“辰兒,你真的不想要朕的皇位?”
蕭景辰自嘲地笑著:“若是我說想,陛下真的願意給?”
蘇菡聽到這裏,隻覺得這對叔侄倆當真是矛盾至極。
蕭景辰恨隆安帝害死了襄王,而隆安帝則視蕭景辰為仇人之子。明明彼此仇恨著,卻又分明夾雜著複雜的感情。
蕭景辰停止了講述,情緒也被難以言喻的悲傷所纏繞。
蘇菡忍不住問道:“那他是如何回答的?他先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心多一些,還是試探更多?”
蕭景辰不屑地笑笑:“假意也好,真心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日就該要正式宣布太子人選。”
蘇菡聞言吃了一驚:“明日?這麽快?這次是認真的嗎?不再是豎個靶子?”
蕭景辰道:“用意如何,大約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誰又能真的猜透他心中所想呢?”
第二日,光明殿上,隆安帝正式宣布立安王世子蕭景銳為太子。
安王世子乃是眾位世子中,年紀最小的一位。立他為世子,其實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不同於其他世子到了京都後便為自己爭位而競相奔走,又或是到隆安帝麵前各種討好獻殷勤。
蕭景銳找得最多的是蕭景辰,偶爾才會進宮見一見隆安帝。
他在朝中也不是沒有黨羽,但是能說得上話的太少了。和其他世子們完全不能相提不論。
即便隆安帝幾次見蕭景銳,對他的態度都不錯,可依然沒人想到太子的桂冠居然會真的落在蕭景銳的頭上。
別說他們朝臣了,便是連蕭景銳自己都還震驚著呢。站在光明殿上接受冊封的時候,明顯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過他到底是王世子,多少是見過世麵的,很快就鎮定下來。跪拜謝恩接旨,然後轉過身,麵朝群臣接受群臣的見禮。
徐瑞下朝回到公國府的時候,還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當著蕭景辰的麵道:“那黃口小兒,憑什麽能坐上太子之位?”
“黃口小兒?”蕭景辰蹙眉道:“你是指景銳?他如今已經十五歲,不小了。”
徐瑞冷笑:“你是沒看見他在朝堂上的模樣,誠惶誠恐,哪有一絲儲君的樣子!真不知道皇帝憑什麽要立他為太子,哪怕是前頭的魯王世子也比他強上許多!”
蕭景辰問:“你不是想殺魯王世子嗎?怎麽,現在又覺得他比景銳強了?”
徐瑞道:“我不是順口那麽一說嗎?魯王世子自然不成,可是蕭景銳……蕭景銳他年紀小,且還是一副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模樣,哪是能坐穩帝位的人?他若真登基了,其他的藩王能服?保不齊一個個的都要揭竿而起了!”
蕭景辰道:“你真當景銳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他比起其他的世子們,無論是背後的實力,還是手段都要單薄一些。可是他的心智絕對不弱。隻是吃虧在年紀上,若是能多兩年時間稍加磨礪,必然會是一位聖明之君。”
正說著,院外傳來一疊聲的:“兄長兄長兄長……哎呀,你們攔我做什麽,我是來找我兄長,又不是來見你家主人的!”
隨著話音落下,蕭景辰和徐瑞便看到剛剛登上太子之位,連太子蟒袍都還來不及更換的蕭景銳在國公府侍衛欲攔又不敢的簇擁下到了廳裏。
徐瑞喝道:“太子殿下登門,豈可無禮?還不退下!”
自己則十分正經地上前行禮:“臣徐瑞參見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徐瑞雖然對這個新任太子有些不滿,但是該盡道的禮數卻不會少。
“起來起來了!不用多禮!”蕭景銳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然後走到蕭景辰跟前,嚴肅地道:“兄長都知曉了?小弟當了太子了,哎呀,你說說咱們皇伯伯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就對我青睞有加了?我,我這也沒做什麽呀!”
蕭景辰笑道:“瞧你的口氣,好像還有些不樂意似的。你可知道你如今這太子之位可是多少人打破了頭都爭搶不到的?”
蕭景銳嗤笑一聲:“他們當我願意啊!我在藩地當個世子,好端端得都要被庶兄算計,差點送了命。如今可好,升了太子還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眼中釘,肉中刺。想那魯王世子多慘啊,當了太子頭一天,就一連被刺殺了三次!人家撂挑子不幹了,回藩地還在半路上被刺身亡。”
說到這裏蕭景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我想想都害怕!下朝來此的路上,我這個心啊都一直緊崩著,生怕從哪裏跳出一波刺客來。思來想去,我幹脆就不回家了——誰知道家附近會不會也埋伏著幾波刺客?”
蕭景辰道:“所以你莫不是準備……”
蕭景銳眼眸一亮,笑了起來:“我思來想去,來這裏最安全。首先,國公府現在內外戒嚴。再加上兄長和嫂子都住在這裏,京都衛也隨之駐紮此地,國公府無疑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不行!”最先反對的是徐瑞,尤其是徐國公當下情況特殊,冒然讓他住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堆隨從,萬一有居心叵測的人混進來便不好了。
蕭景銳清了清嗓子,忽然就端起了架子:“兵部侍郎徐瑞聽令!”
如果他還是世子,徐瑞大概不會鳥他。但是現在,他可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徐瑞再不情願也隻好躬身執禮:“臣在!”
蕭景銳兩眼望天,扯高氣揚地道:“本宮以太子之名命令你,立刻命人收拾個院落出來,好給本宮居住。不需要太好,最重要的是安全。”
說著還得意地拍了拍徐瑞的肩膀:“本宮的安全就全依仗你了,徐侍郎。”
他連太子的身份都抬出來了,徐瑞即便再不情願,也隻能遵令。
如果按正常的流程,冊封為太子之後,新太子會入主東宮。可如今的東宮一直被隆安帝視為禁地,用來紀念聖賢太子。即便冊立了太子,也沒有要把東宮讓出來的意思。而旁人更是連提都好提。先前魯王世子被立為太子的那幾天都是住在自己的魯王府,如今蕭景銳也是如此。
蕭景辰道:“你與其如此,倒不如去求求陛下,讓他同意你把城外的幾千安王府兵衛帶進來拱衛你的安全。”
世子入京都前都帶了幾千人馬,但是被隆安帝擋在城外,隻留了少數護衛。
蕭景銳哭喪著臉道:“我也有此意,所以一下朝就去求了皇伯伯。可是他說,若是連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障,將來如何守衛整個大周朝的安危?”
說著說著又有幾分憤憤不平:“皇伯伯這哪是要讓我當儲君,分明就是害我啊!”
他又抬頭看向蕭景辰:“兄長,這回你可必須得幫我!反正,反正你要不幫我,我下場就跟魯王世子一樣,你肯定不會願意看到我深陷險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