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帝王的悲哀GE.CoM
蘇菡在太醫院一直等到了天黑，太醫們陸續下值也沒見蕭景辰回來。
蘇菡在醫正廳裏急得坐立不安。想到隆安帝的喜怒無常，以及刻薄寡恩，她就十分擔心蕭景辰會不會一句話沒說好，就被隆安帝給殺了。雖然理智告訴她，隆安帝還顧慮著襄王的餘黨，而蕭景辰也不是那種不懂得自保的人。可擔憂就像空氣，無處不在。
“茲……”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音，蘇菡忽然一喜，一句：“阿辰”還未喚出口，就看請進來的乃是貼身丫鬟朵兒。
朵兒端了飯菜，在桌上擺好，“郡主，奴婢從禦膳房那裏給您弄了湯羹和點心，你先吃著墊墊肚子。”
蘇菡哪裏有心情吃，揮了揮手：“端下去你和花兒吃了吧，我不餓，等阿辰出來了我們再一起回去吃。”
朵兒道：“那放小廚房裏給您溫著，若是您餓了，也好隨時能吃上。”
蘇菡想著，或許蕭景辰回來也會想吃，便點點頭，繼續焦急地等待著。
如此，一直等到了子時蕭景辰方才在京都衛的簇擁下回來。
蘇菡一見蕭景辰，心頭那顆壓了大半天的石頭方才落地，也不管周圍還有不少衛兵在就撲進了蕭景辰的懷裏。
蕭景辰拍著她的背，問道：“等急了吧？晚飯可吃了？”
朵兒在旁邊道：“郡主擔心您，坐立難安。飯也不肯吃，非說要等郡馬您回來了一道用飯。”
蘇菡瞪了朵兒一眼，不叫她繼續呱噪下去。隻道：“我近來減肥，晚飯一向用得少，並非朵兒說得那樣誇張。”
她自認是獨立的女子，也不知道為什麽，今晚居然表現得像話本裏愛愛情至上的女兒家了。
蕭景辰笑了笑，倒是沒拆穿她，隻執了他的手道：“走，我們回家！”
馬車行駛在夜色下，京都衛簇擁在前後，神情肅穆。
而車廂內，蘇菡依偎在蕭景辰的懷裏，在隔音極好的車裏問：“你怎去了這麽久？他可有為難你？”
蕭景辰笑了笑：“為難自然是有一些的，但不過就是言語上的試探罷了。他一貫喜歡如此。後來，他忽然又說太久沒有人陪他用膳了，讓我陪他吃飯。席間又聊了些過往的事情，彷佛和過往我沒有削爵之前的狀態一樣。用完了晚膳，他又讓我陪他下棋……”
蕭景辰的棋藝不錯，隆安帝卻是個臭棋簍子。偏偏，他又格外喜歡下棋。以前他若是找人下棋，旁人攝於帝王的威嚴，都是故意相讓。唯獨蕭景辰，每次和隆安帝下棋時候，都毫不客氣地殺他個片甲不留。今晚也是一樣。
殺到最後，隆安帝把棋子往棋盤上一丟：“不下了，不下了！接連輸了三局，忒也無趣。”
蕭景辰把他丟下的棋子一個個拾起，然後憑著記憶複原了棋盤。
“您是君，當重棋品，可以認輸，卻不好耍無賴。”
這樣的話，蕭景辰幾乎每次都要說。也隻有他說隆安帝耍無賴的時候，隆安帝不但不生氣，還撇撇嘴，真就回來繼續下棋。
好不容易下完了一盤，隆安帝看著自己棋盤上的一片狼藉，痛心不已：“哎，又輸了！朕的棋藝也不算差，打遍滿朝文武難逢敵手。怎麽就偏偏在你小子手下討不得好？”
蕭景辰毫不客氣地戳穿他：“那是因為滿朝文武都怕您，怕贏了您，您一不高興就給他們穿小鞋。”
隆安帝笑了笑：“這麽說來，你就不怕朕給你穿小鞋？”
“過去乃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懂得怕。而如今……”蕭景辰自嘲地笑笑：“如今是小鞋穿慣了，也就習慣了。”
隆安帝哈哈一笑，彷佛這一切都算不得什麽：“你想要脫掉小鞋，自然容易得很。”
“自太子死後，朕這些年來一直鬱鬱寡歡。每每見到你，朕都十分羨慕襄王有你這樣出色的兒子。朕甚至想，若你是朕的兒子該多好，那麽朕的一切，這大周的萬裏河山都將由你來繼承。”
他起初還是當玩笑一樣地說著，可是話到後來，他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古井無波的目光定定地望著蕭景辰：“辰兒，若是朕將你過到朕的名下為子，你可願意？”
結合他前頭的話，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若是蕭景辰肯答應過繼到隆安帝的名下，做隆安帝之子，那麽太子之位就會順其自然地落到他頭上。
這樣的好處，換了任何一個世子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畢竟，過繼不過繼隻是名分上的事情。但是隨之而來的好處，卻是源源不斷的。
蕭景辰幾乎沒做太多考慮，便嗤笑了起來：“陛下，您覺得我會答應嗎？應該答應嗎？可能答應嗎？”
隆安帝審視著蕭景辰，好一會兒，他才無奈地笑了起來：“你如今連一聲皇伯伯都不願意喊了，又怎會認朕為父？朕到底還是沒有那個福氣啊！”
他的眼神不過黯了一瞬間，卻又變得冰冷而尖銳：“你是怨恨朕的吧？恨朕思慮不周害死了你父親？恨朕在熱孝之際逼你成婚？”
他的語氣都然拔高：“可是你怎就不能為朕想想？朕唯一的兒子，死得那樣慘！你父親，用那樣的方式逼著我們父子相殘，父子相殘啊！太子，還有朕的皇孫——冬兒他才八歲！他們，他們都死在你父親的陰謀裏!何其悲慘，何其悲慘！朕這些年，夜不能寐，隻能靠著藥物安眠。多少次午夜夢回，夢到太子一家三口站在朕的床頭，質問朕為何要猜疑他們，為何不相信先皇後！”
他說到激動處，雙眸通紅，眼淚滾落，連下巴上的髭須都在顫抖。
揪著胸前的衣襟，仿佛也揪住了自己生疼生疼的心，他聲嘶力竭地道：“朕乃大周帝王，大周帝王啊！可是朕卻是被算計謀害得最狠的一個人！為了朕的皇位，要如此害朕！朕，朕如今什麽都沒有了，沒了子嗣、沒了兄弟！每活一日，便要忍受著無盡的孤獨寂寞！辰兒，辰兒，朕過去對你也是真心實意地疼愛，即便如今也真心實意地不忍殺你。可是你，你可有一絲一毫地為朕想過……可有同情過你的皇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