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暴民
蕭景辰見路況不是太好，便叫蘇菡在馬車上候著。
蘇菡跳下了馬車，將裙子紮進腰裏道：“坐在馬車裏幹等著多無趣，我跟著你一起去看看情況。”
周如虎眼珠兒一轉，道：“你們去，你們去，我在這兒替你們守著車和馬匹。”
蕭景辰留了三個護衛，帶著蘇菡和其他人步行進村。
他們一走，周如虎便鑽進馬車裏呼呼大睡了。騎了一天的馬，他早就累慘了。偏偏蕭景辰盯著，不讓他坐車。
現在好了，他們進村了，周如虎正好趁機去車裏睡個覺。最好他們在那個破村子裏逗留得時間久一點，自己也好多睡一陣子。
蘇菡的馬車裏鋪著舒服的褥子，還有一個柔軟的迎枕，一挨上頭，困意上頭很快就陷入了夢中。
正睡得香甜之時，隱隱約約聽到外頭傳來馬嘶夾著兵戈交擊的聲音。
周如虎嘀咕了句：“吵什麽吵，驚了本大爺的美夢你負擔的起嗎？”翻了個身，再度睡去。
直到他感覺到脖間一涼，這才猛地睜開了眼睛，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蘇菡雖然是弱質女流，但是腳程毫不含糊，緊跟在蕭景辰後麵，沿著田梗的高處，踩著有植被的地方走，避免太過泥濘而陷入泥中。
村頭立著一方已經外道，且滿是爛泥的石碑，隱隱有能窺見“黃沿村”，幾個模糊的大字。
遠看時不顯，走進時才發現，這村子的規模不小。農舍林立，埃得十分密集。但因為大部分農舍倒塌，餘下的也隻是些殘垣斷壁，根本無妨居住。
也是如此，所以先前從遠處看時，隻看得到小部分的農舍，還以為這裏隻是小村子。
一條十字路將整個村子分成了四份。沿路兩側還有殘留的貨擔和幡子，顯然這條街原本應該是條熱鬧的街市。可是現在隻餘一片狼藉。
已經死亡開始腐爛的家畜、沾滿了泥漬的鍋碗瓢盆等等。濃重的潮濕和腐臭味交雜在在一起，形成難以言喻的味道。
因為是夏季，蒼蠅嗡嗡地盤旋在腐爛屍周圍。
蘇菡從拿出了十幾個口罩，分給蕭景辰和隨行的護衛。
“腐屍易散播病菌，大家都戴好口罩。莫要去觸碰那些腐屍。”
蕭景辰此番帶出來的護衛都是從當日去過下灣的黑甲營裏挑選的，對蘇菡也頗為尊重。知道口罩的重要性以及用法，接過口罩就立刻戴好。
蘇菡大致看了一遍後對蕭景辰道：“從死亡家畜屍體的發漲程度來看，這些家畜應該死了有十天左右。”
蕭景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牆邊一個發黃的水痕上，道：“當日的水量應該很大，水痕最高處到門楣上，可見當時情況嚴峻。包括黃沿村在內，整個羅縣有十幾個村子，水位既已高到這裏，那也就意味著整個羅縣，甚至羅縣周圍的縣都被淹了。這樣大的事情，怎麽也不該如此悄無聲息才對。”
蘇菡道：“萬幸隻有家畜的屍體，沒發現死人。”
無論古今，天災之下，人如螻蟻，想要對抗那是無稽之談。即便僥幸活命，也是伴著巨大的財產損失。
此時，天色已徹底暗下來。周圍黑漆漆的，直到護衛燃氣了火把，才照亮了周圍的景象。
蕭景辰有些遺憾地道：“可惜了，原還想在這裏找找看有無適合的地方住一宿再趕路，如今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蘇菡道：“那趕緊走吧。”
剛退出村子，遠遠地就看到來時的路上亮起了篝火，煙氣夾雜著肉味傳來。
蘇菡皺了皺眉頭：“是我們馬車所在的地方。周如虎那混蛋倒是會享受，都開始生火烤肉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藏起來的肉。”
蕭景辰嗅了嗅空氣裏的氣味，道：“不對。那不是普通的肉味，而是馬肉！”軍人視馬為友，輕易不會殺馬吃馬，除非彈盡糧絕。
蕭景辰少時去過前線，也曾被敵軍圍城。迫於無奈，食過馬肉，所以對馬肉的味道特別敏感。
周如虎再如何荒唐，也不會隨便殺馬烤來吃。何況蕭景辰還留了幾個人看守，斷不會任其胡為。
蕭景辰和手下的人立刻就陷入了戒備中，他對蘇菡道：“你在此處等我……不，你還是跟著我，這裏情況不明你留下也不安全。”
他指派了四個軍中好手，叮囑他們無論如何護住蘇菡。其餘人手立刻進入備戰狀態！
周如虎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沒有跟著蕭景辰入村子。雖然去勘察很苦，可至少不用受現在這份罪啊。
現在的周如虎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樹幹上，被繩子勒著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除了他之外，還有四個蕭景辰留下的護衛，因為被偷襲打暈了，也捆在了樹上。
周如虎頗為喪氣的看著他們道：“你們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黑甲衛，怎麽連這些流民也打不過?哎！”
而他不遠處則是幾十個衣著襤褸的男人，正將分成一塊塊的馬肉架在火上炙烤。
有人問了句：“那幾個人怎麽辦？”
有人回了句：“殺了？不然將來報官了可怎麽辦？”
立刻就有人發聲反對：“誰敢說殺！殺人越貨那是土匪才幹的勾當，我們迫於無奈才搶人家馬吃，怎可再殺人害命！”
“村長您別生氣，那鐵頭也就是嘴上說說，哪敢真殺人？他最多隻敢殺豬！”
“村子都毀了，回去了也找不著吃的。還是趕緊把馬肉烤了，咱們吃飽了有力氣了，就去陽城討生路吧！”
“對對，去陽城總有活路！”
就在這時，夜色裏忽然衝出一對訓練有素的人來，三下五除二，便繳了這些人的械。
那些人開始還想反抗，可是根本不是對手，幾下就被掀翻在地。連手裏的馬肉都沒能保住，丟棄在汙泥裏。
蕭景辰還道是哪裏來的土匪，哪知道對手如此不堪一擊。正想詢問，卻見旁邊的樹叢裏呼啦啦地衝出了數百餘人，男女老少都有。
也是剛才天色太暗，那些人都藏得深，他才沒注意。
這些人都穿著粗布拙衣，原本質樸的臉上，此時都帶著十足的惡意。無論老少，都舉著農具和磚頭衝過來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