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地牢
春季將暖未暖,尤其是陽光照不見的陰暗之地還殘留幾分薄薄的寒氣。
郭清兒的牙齒不斷地打著顫,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
她此時身處之地乃是王府的地牢。
沒有窗子,看不見天光,也沒有燭燈。縈繞周圍的隻有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裏似乎還傳來了“吱吱”的聲音。
郭清兒臉上的驚恐之色更深,慌張亂叫:“老鼠?老鼠!”
老鼠並沒有因為她的嚷叫都嚇跑,反而囂張地在她的身邊繞著。
“走開!走開!可惡的畜生,連你們也想來欺負本小姐!”
黑暗中,她看不見老鼠,隻能用腳胡亂地亂踩,希望能將其驅走。
她自小嬌生慣養,父母寵愛,奴仆成群。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
可是現在……今非昔比。愛她寵她的父母都不在了,郭家說敗就敗了。自己也成了階下之囚……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要呆在這裏,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她哭著嚷著,可是回應她的隻有幾聲吱吱聲。該死的老鼠好像都爬上了她的腳背,她嚇得直哭。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落到這一步?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腳步聲。隨之,還有一束光遠遠地傳來,朦朦朧朧的,卻讓郭清兒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連滾帶爬地向著光明的方向衝去,卻隻能撞到鐵欄杆上,她抓著鐵欄杆搖晃喊叫:“放我出去吧!我錯了,我也不敢了,世子你放過我吧。”
蕭景辰沒有出現,來的是蘇菡。
她本就漂亮,當丫鬟時布衣荊釵都壓郭清兒一籌。如今衣著光鮮,妝容精致,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為她掌燈,站在牢門之外,神色鄙夷地看著郭清兒:“我還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襄王府內設有私牢,裏頭黑漆漆的,十分嚇人。如今倒是見識到了。”
“你來看我笑話的?”郭清兒話一出口,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語氣立馬就變得卑微起來:“菡姐姐,你放過我好不好?求求你放過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絕不會與你為敵。我給你為奴為婢、做牛做馬!”
說著說著她幹脆跪下去一個勁地磕頭。
昔日的郭清兒高高在上,對蘇菡頤指氣使,如今卻卑微如螻蟻,跪在蘇菡的腳下求饒。
蘇菡冷眼旁觀,看了一陣才道:“我來這裏隻是想問問,你為什麽那麽恨我。”
當初蘇菡落在人伢子手中,被當成了商品待價而沽。也曾絕望,也曾惶恐。她怕落入風月場生不如死,也怕真的死了就再也不會有人記得蘇家為蘇家伸冤。
後來,郭清兒出現。在眾多待售的少女中,她一眼就看中了自己。
那時,蘇菡還暗自慶幸。也想過要報答郭家,要報答郭清兒。為此,她不論分配多重的活,都毫無意義。
郭清兒自幼體虛,她就想方設法的為她調理。
可是後來她漸漸發現郭清兒對她極為“特殊”。
這種特殊表現為特別關注。時不時地挑些錯,挑著挑著就變成了雞蛋裏挑骨頭。
無論自己做得再好,換得的隻有動輒打罵懲罰。比起府內一般的丫鬟來,她幹的活最多,受到的懲罰也最多。
漸漸的,蘇菡感覺到郭清兒似乎有些不喜歡她,甚至還有些……恨!
所以在她以為郭清兒肯放過她,給她賣身契的時候,她寧可冒著大風雪,也要連夜離開。遺憾的是,郭清兒連唯一的生機也要奪取。一碗毒雞湯,葬送了她對她最後一絲感激。
時至今日她都不明白,郭清兒到底為什麽要恨自己?
“不不不不!我不恨你,一點不恨。隻要你肯讓世子放過我,我今後對你隻有感激。求你放過去我!放過我!”
郭清兒的頭已經磕破,卻仿佛毫無感覺還在繼續磕。
蘇菡歎息了一聲,道:“不說也罷。”
說完轉身欲走,郭清兒在她身後嚷了起來:“別走,別走!不要讓我繼續呆在這個鬼地方了,我想出去。放我出去!”
“現在求我不覺得晚了點嗎?”蘇菡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招來的。即便郭世榮死了,可他們不還給你留了不少家產嗎?你若肯好好的過日子,至少此生能衣食無憂。何必非要想著算計我?”
一提到郭世榮,郭清兒的臉色就變了,“什麽叫衣食無憂?我爹娘都已經死了,再沒有人能庇護我,就算留了財產,可那點錢夠幹什麽?我本是要當世子妃的,本應該榮寵無限,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不是問我為什麽恨你嗎?”
她慢慢地從肮髒的地上站起來,隔著鐵欄杆於蘇菡並肩而立,彷佛覺得這樣就不會再低她一等。
“你生來就是京都貴女,周圍多的是人阿諛奉承。而我和我爹呢?我們是商賈出身,我爹爹寒窗苦讀,好不容易才靠科舉入仕。他做了十年的知縣,就是因為沒有關係,哪怕政績再好都沒辦法升上去。後來他終於聽我娘的話,去京都走門路……”
那也是郭清兒第一次去京都,第一次參加京都的上流宴會。
她穿了最好的衣服,帶上最好的頭麵,可是在眾多貴女的眼裏她的裝扮卻依然顯得寒酸土氣。
沒有人願意主動和她接觸,她看到的都是旁人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
在眾多人中,她的目光被一個少女吸引。那少女的年紀與她相仿,穿著的一身粉白的群裳,發髻間隻別一支玉釵,麵上未著妝容。
大概是因為對方裝扮素雅,郭清兒認為她應該也是家世淺薄,甚至可能比自己的身份還低。因為她的打扮,還不如自己貴氣。
於是郭清兒走過去,主動與她搭話。
那少女長得很漂亮,為人也和氣,看出了郭清兒的糗迫和生疏,含笑和她說京都的情況。
郭清兒問她:“蘇小姐,你不是外地官員之女?竟對京都之事如此熟悉?”
蘇菡微笑道:“我父親是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