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襄王的接見
見蘇菡還在充楞中，他便開口喚她：“蘇姑娘你發什麽呆？進來呀！”
蘇菡看了眼緊閉的側門，“這……有些不妥吧？”
蕭景辰一撩袍擺，輕鬆而迅速地跨過了高高的門檻，仿佛也跨過了身份上的巨大差異，走到她身邊。極為自然地接過了她懷中的永悅。
他說：“沒什麽不妥。你父親施恩在前，你救我在後，於情於理，我們襄王府的大門都當為你而開。走吧，我父親、母親已在裏頭候你多時。”
他說得那般隨意，可是蘇菡卻知道能待自己至此的，過去、現在也就隻有一個他了。
跨國高高的門檻，走進巍峨莊嚴的襄王府，在蕭景辰的引導下到了正殿的偏廳。
正殿的正廳乃是用來接待藩地的官員議事之所。偏廳是作為私人接待之處，所以襄王在這裏見了蘇菡。
往日裏高高在上的襄王蕭光裕，今日隻穿了身便服，看到蘇菡時便先露出了長輩般慈愛的笑。少了幾分肅穆之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蘇菡上前分別給王爺王妃請了安，說話行禮都是不卑不亢，從容淡定。
蕭光裕撫著胡須道：“不愧是蘇茂之的女兒，氣質清貴，如仙露明珠，有乃父之風範。”
蘇菡拜謝，道了句：“王爺過讚，蘇菡愧不敢當。”
蕭景辰因為與蘇菡熟了，這裏又沒有其他外人，衝蘇菡擠了擠眼，道：“我父親可不隨便誇人，既然誇出口了，便無虛口。”
襄王妃看了蕭景辰一眼，也隨著蕭光裕的意思誇了兩聲。然後讓丫鬟拿了一副純金鑲白玉的頭麵賞給蘇菡。
蘇菡知道，這是善意的抬舉。她自然也不會推遲，便謝過收下。
蕭光裕刻意回避了蘇菡被流放的事情，隻談了些醫術上的事。襄王妃則問了些衣食情況，蘇菡也都從容對答，十分妥帖。
間中，蘇菡也拜謝了蕭光裕請奏皇帝赦免的恩情。
再後來，話題就繞道了永悅身上。特別是蕭光裕，十分喜歡永悅，抱了好一陣子。自己抱還不夠，還把孩子遞給襄王妃：“你也是做奶奶的人了，該抱抱自個的孫女了。”
襄王妃暗想：又不是親生的，有何好抱。
到底也沒拒絕蕭光裕的好意，把孩子給接過來。
說來也怪，從進王府開始就睜著大眼睛，時不時笑一笑的永悅，一到了襄王妃的手上就立馬哇哇大哭了起來。把襄王妃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又擔心兒子會不高興，繼續和她生份了，按下性子好生哄著。永悅卻十分不給麵子，越哭越大聲，小臉兒都通紅通紅的，惹人心疼。
蕭景辰正要接過孩子，卻見襄王妃忽然變了臉色，驚呼出聲。
蕭光裕蹙眉道：“怎麽了？莫要嚇著孩子！”
襄王妃一臉難堪之色，大家這才注意到她的胸前都濕了一大片。倒是幹了壞事的小家夥，卻是止了哭，一臉無辜地盯著襄王妃，胖乎乎的小手手還伸出來，似乎想抓她露在外頭那名貴無比的東珠項鏈。
襄王妃臉色再也繃不住了，把孩子往蕭景辰的懷裏一塞，道了句：“我去換身衣裳。”
說罷頭也不回，逃也似的走了。
等她一走，蕭氏父子不約而同的啞然失笑。
蕭景辰戳了戳永悅的小臉，笑罵著：“小壞蛋，你奶奶好不容易才接受你，你就不能爭氣點？”
蘇菡道：“奇怪了，我出門前特意給她穿了尿不濕，怎會尿濕呢？”
她把永悅抱過來，瞧了瞧，發現尿不濕歪了，所以才兜不住尿。遂又去給永悅擦洗更換幹淨的衣物。好在她出門的時候帶了備用的衣服，大包小包的都帶進王府了。
給永悅換好了衣服，襄王妃還沒有回來，估計暫時也不願意再回來了。
蕭光裕一邊逗著永悅，一邊問蘇菡：“下灣縣之事，你居功至偉。本王本想為你請功，但考慮到你父親的緣故，不敢貿然想上提。你是怎麽想的？”
來到這裏之前，蘇菡就猜到襄王肯定要提一提這事。而她這幾天也已經有了決定。
蘇菡退開兩步，低頭斂目，拜了一拜：“如此，勞煩王爺了。”
蕭光裕抬眸看她：明明身形纖弱，可那即便在行禮，依然挺直的腰杆無形中泄露了她的倔強。
“你可知道，此事所冒的風險？若你願意屈就，遠的不敢說，本王藩地之內，自有你的一方天底。後半生榮華富貴，自不必多說。可萬一今上見到你思及先太子之事，哪怕隻是動了個念頭，你都可能從這世上消失。”
說到此處，蕭景辰也是格外的憂心，目光緊緊地粘著蘇菡。
蘇菡點頭，然後淺淺一笑：“最嚴重的後果，不外乎一死。可我若是隻求一人富貴安全，那我父親將永遠背負著罪臣之名。我的母親、祖母、幼弟，就永遠隻能做個孤魂野鬼，無法進入主祠安息。蘇菡則……枉為蘇氏後人！”
她的語氣淡淡，唇邊還帶倔強的笑意。可是話裏話外流露出來的堅定，卻不容動搖。
也許世人會說她為了身份，不顧一切。可若不是那一點信念支撐，她早就無法活著走出琉璃島。更不會在郭清兒害她的時候，那樣努力的掙紮求生。
此次好不容易有這個契機，哪怕看起來充滿著未知的凶險。她依然要為之一試！
京都，是必須要回去的。
與其偷偷摸摸地回去，倒不如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麵前！
“好！”蕭光裕的語氣裏充滿了欣賞：“膽氣不輸男兒！生而為人，不光隻有苟且，還有擔當。本王雖然給不了你絕對的承諾，但自會為你從旁周旋。”
從頭到尾，蕭景辰不置一詞。唯獨看她的眼神，帶著幾分難掩的疼惜之色。
其實，她的決定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蘇菡離去的時候，蕭景辰依然讓她把永悅也一道帶走。
蕭光裕問他：“你母親既然已經接受了永悅，自然不會虧待與她，何必還養在外頭？”
蕭景辰笑了笑：“且讓她隨在她身邊吧。自回城以來，她總是長時間伏案寫醫書，好像是怕自己的時間不長了似的。也隻有永悅醒來需要她照顧的時候，她才肯離開書案。其實她忘了，她的身後還有我。有我在，總歸能保她性命無憂。”
蕭光裕猛然看向兒子：“辰兒，你！”
蕭景辰卻沒有繼續說，隻向父親躬了躬身，然後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