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功成
還是郭世榮首先反應過來，對蘇菡道：“蘇大夫，此事乃是本官禦下不嚴。蘇大夫您大人大量，就原諒則個！”
蘇菡笑了笑，“我若是不原諒呢？”
阿東忽然高喊一句：“蘇大夫，阿東用命給您賠罪！”
說罷猛地推開郭世榮，往牆上撞去——他做的事是賴不掉，死是死定了，但若是用自己的命保全下主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惜，有人不想這麽輕易讓這事過去。
寒冰及時擋住了他，又用手一推，將他撞到郭世榮身上，主仆二人便都摔趴在地。
蕭景辰慢悠悠地道：“本世子許你死了嗎？”
郭世榮忙道：“就是！阿東，你休要在犯糊塗！乖乖的聽候世子發落。”
蕭景辰好整以暇地看著郭世榮，讚許地道：“郭知縣，論惡心，你屬第一無人敢稱第二！做戲做得如此惡心，差點看吐了本世子。”
郭世榮：“世子，您這是何意？難道您非要認為此事乃是下官指使的？阿東都承認乃他一人所為，難道您還非要引申到下官身上？”
蕭景辰淡淡地道：“是又如何？”
“世子你……”郭世榮略略平複了下心緒，道：“下官雖然位卑官小，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即便要定下官的罪，也需要拿出真憑實據來。”
那羅大娘隻是和阿東接觸過，阿東又肯一力擔下罪名，而他郭世榮最多也就是個禦下不嚴。襄王世子到底隻是世子，又不是皇子，做事不能太獨斷專行，否則被言官抓到把柄上達天聽，後果可大可小。
郭世榮正是想道了這一層，便自認蕭景辰必不敢對自己怎麽樣。
蕭景辰自然也看出了郭世榮內心裏的小盤算。
他又笑了笑，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風能化開寒冬積雪。
可偏偏這樣的笑容落在郭世榮眼裏，卻覺得心頭一突，沒由來的打了個冷戰。剛剛騰起的一絲得意，忙又消失無蹤。
蕭景辰卻不再看他，隻問寒冰：“昨晚的那碗餃子可倒掉了？”
郭世榮心中的不安加劇，忍不住腹誹：他怎麽突然問起餃子來？那餃子又不是尋常毒藥，驗不出什麽來，難道還能作為證據嗎？
寒冰已經把餃子端上來了：“回稟世子，餃子端來了。剛才為防羅大娘倒掉，便換了個灶頭熱著。”
熱得過久，餃子早已經發漲破皮，看起來十分惡心。
蕭景辰看了眼餃子，“鮮肉大餃，一般的農家人可不常吃上。哪怕混入了口水，可就這樣倒掉也殊為浪費。郭知縣，你說是不是？”
郭世榮心中警鈴大作，結結巴巴地道：“世子，您，您這是何意？”
蕭景辰漫不經心地道：“既然不可浪費，那麽你們三個便吃了罷。”
那三個人指的自然就是郭世榮、阿東、羅大娘。
一聽這話，三人頓時都慌了。
羅大娘更是抱著蘇菡的腿又哭又求，直到侍衛將她拉開，她還又叫又嚷。
蘇菡抱著孩子站起來，對蕭景辰道：“永悅困了，這裏太吵，我先帶她下去睡覺。”
蕭景辰道：“也好。免得等下動起手來，嚇著孩子。”
蘇菡抱著孩子走了，羅大娘還在後門喊著她的名字求她救命。蘇菡卻是頭也沒有回一下，走得格外利索。
“世子，您不能濫用私刑！下官無罪，您憑什麽毒殺我？”郭世榮還在據理力爭。
蕭景辰嗤笑一聲：“毒殺你？我乃襄王世子，又非天王老子，怎會跋扈到隨意亂殺朝廷命官的地步？不過是新年，本公子體恤知縣大人辛苦，特意賜你幾個餃子而已。這餃子裏又沒有毒藥，怎能算是毒殺？而知縣大人為了患病百姓日夜操勞，不幸患上了天花，且不幸身亡，此乃是命數使然，與本世子何關？”
他笑容一收，一字一頓地道：“區區一介知縣也敢在本世子麵前放肆？不知死活！來人，給知縣大人喂食！”
襄城百姓隻道襄王世子溫潤如玉，和善親民。可是很少有人見過他狠毒冷酷的手段。
郭世榮很榮幸地見識到了。
被灌下含有天花病毒餃子的三人，接著就被關押了起來。等待著病發，然後無病無醫，在恐懼中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等郭世榮咽氣的時候，中水村和下水村的天花疫情恰好被消滅幹淨。
除了一開始十五位重症患者，和永悅的生母不幸死亡之外，其餘患病的人全部被治愈。
而在此過程中，蕭景辰帶來的官兵在入村前後陸續接種了水痘。官兵中，除了少數人出現過不適症狀外，其餘人全部安全無恙。
入村支援的三十多位大夫裏，因為一開始對種痘懷有疑慮，其中十五人拒絕接種。於是，接種的大夫全部免疫成功，無一人被感染。
拒絕種痘的十五位大夫在入村不久後，有十三個人接連發了天花。於是，那兩個還沒被感染的大夫嚇得不行，立刻就找了蘇菡要求接種。
所謂實驗出真知。
此次對抗天花疫情能如此快速功成，且死亡大大減低，蘇菡帶來的治療藥品和種痘技術，絕對是功不可沒。
這天，在經過蘇菡的評估之後，蕭景辰宣布中水村、下水村，兩個村莊解除封鎖。所有村民都可以自由回家。
當晚，在下水村村長的主持下，兩個村子的村民合在一起為來此救援的官兵、大夫舉辦了盛大的歡送晚宴。因為第二天，他們將要打道回城。
篝火熱烈地燃燒著，明媚的火光映照在每個人臉龐上，連冬末春初的寒涼不敢再來肆虐。
孩童們圍這篝火嬉鬧，男人們就著簡易的桌子吃肉喝酒，女人們也難得地放下矜持唱起來了悅耳的歌謠。
就連往日嚴謹的士兵和迂腐的大夫們，也都擯棄了身份與規矩，飲酒高歌，揮灑心中的豪邁。
光明驅散黑暗，快樂終能趕走悲哀。
蕭景辰被村長領著村民輪番灌酒，酒道濃時，他終是扛不住，揮了揮手：“不成不成！你們幾百人都來給本公子灌酒。說，說什麽感謝，分明是想看本公子出醜！不，不能喝了。否，否則明日怕就騎不了馬，回不了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