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暮然回首(5)
“哎呀,這麽破費幹啥。人回來就行了。”二妮拉住她拍拍她的手:“咋?咋又哭了嘛?”
陳三妮突然覺得心裏難受,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她連忙擦去眼淚:“沒啥!太高興了就這樣。娘!俺要洗澡,俺要你幫俺洗頭。”
“嗬嗬,這孩子,還小呢。好,那大妮你們去殺雞,俺幫三兒燒洗澡水。”
“哎!好。”
大夥兒都忙起來。得寶走出去的時候看了陳三妮一眼,他知道她為什麽哭,他看見了姐看陳俊生的眼神。這兩人本是很好的一對啊。
坐進木桶裏,陳三妮慢慢的擦著身子,霧氣慢慢的彌漫在眼前。心裏好像被放進了塊石頭,堵得厲害,淚水也好像被堵在心裏了,流回到深處。
看見了陳俊生眼中的哀怨與絕望,那是種多少歲月沉積下來的絕望。記得當初他說過一輩子,一輩子還沒有到,可是如果說在等待中數著日子,等待著一個消失了的人,等待著永遠回不來的歲月那麽一天就是一輩子那麽長了吧。
對於陳俊生,她是內疚的。
這種內疚夾雜著疼痛,讓人無法呼吸。
她知道她的心裏一直留給他的角落,依舊存放著他的容顏,他的側臉。隻是,這隻能被永久的存放,就像她的過去,她的青春一樣,被永久的存放在記憶深處,看得見,摸不著了。
這樣想著,眼睛就變模糊了,她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可以進來嗎?”大妮敲敲門,露進一個頭。
三妮笑著點點頭。
“俺來幫你擦背。”
陳三妮點點頭,把浴巾遞給她。
“咋樣,房子挺大的吧?”
“嗯。院子裏的井,還有樹還在。俺在外麵一直想著哩。”
“俺一家也過來住哩,娘一直說房子大了冷清哩,得寶她媳婦的娘家在縣裏弄了一套房子給她作嫁妝哩,女方家有點能耐,她爹在縣裏當幹部的,以後說是要把得寶調縣裏去。回家的時間就更少了。俺們搬過來給老兩口做個伴兒。”
“還好你和二姐在爹娘身邊哩,不然俺真的放心不下哩。”
“不用擔心哩,人都會老的,有點小毛病難免的,得寶打電話的時候俺聽到哩,他嘴上不說心裏惦著你哩。想讓你早點回來哩。打小你倆最親。”
陳三妮點點頭:“俺知道。俺給爹買了最好的苗藥,聽說治風濕很管用。這幾年他們老了許多哩。”
大妮點點頭:“是哩。不過不用太想不開哩,人做不了天的主哩。”
“真想在他們身邊多伺候些日子。可是北京那邊事情太多,怕是留不了多久。心裏過意不去。”陳三妮低下頭。看見水中的倒影。
“你是一隻鳳凰鳥,這小地方留不下你的。好好的闖吧。俺心裏把你放的高哩。爹娘俺來伺候。俺們老陳家出了一個你,也算光宗耀祖了。”
陳三妮笑了:“說啥哩,俺沒你說的那麽好。”
“嗬嗬,在外不容易,你能有今天的成績就是了不起哩。”
這時,二妮也進來了。
“說啥哩,也不讓俺聽聽。”
“沒說啥瞎嘮。二姐,這幾年你都生了三個娃了,政策不允許你咋還超生哩。”
“咳!沒有辦法哩,要生個兒子才能撐直腰哩。幸好,俺肚子還算爭氣。第三個是男娃哩。俺們這地方還是老思想哩。”
陳三妮想了一下,沒有說話。
“對了,三兒,你這次回來住多久?”
“估計住不了多久哩,咋?”
“俊生哩,你剛才不是見了嗎?那小子等你這麽多年哩,你回來了是橫是豎的也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哩。你要是不待見他,也好讓他死心哩,不能誤了人家一輩子哩。上次你說要帶個對象來,得寶都沒敢告訴他哩,還好你沒帶來,不然,那小子估計會抹脖子哩。”
“二姐!你咋說的這麽嚴重哩,別瞎說哩,咋能說人家是在等我哩。”雖這樣說,陳三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這個俺知道。他對你有情哩。”大妮也插了句:“三兒,俺看你幹脆和他好得了,人有模有樣的,還有本事,對你又癡情。這樣的男人到哪裏找哦”
“哎呀!你們別羅嗦了,俺在桶裏都泡白了,俺要起來,你們先出去吧。”
“嗬嗬,還害羞哩,你的身子俺們都看完了。”這樣說著,大妮還是拉著二妮走了出去:“快點,院子裏來鄰居了。”
“哦!俺馬上出去。”
門關上的時候,陳三妮的表情沉重起來。
如果時間可以重頭再來…..不,時間不可能重頭再來。
有些人有些事,可以成為回憶,就像她曾經的單純。
她也想簡單得過日子,可是現實沒有給她機會。
因為,時間真的不能重頭再來。
常常責怪自己當初不應該
常常後悔沒有把你留下來
為什麽明明相愛到最後還是要分開
是否我們總是俳徊在心門之外
誰知道又和你相聚在人海
命運如此安排總叫人無奈
這些年過得不好不壞隻是好像少了一個人存在
而我漸漸明白你仍然是我不變的關懷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待
當懂會珍惜以後回來卻不知那份愛會不會還在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當愛情已經桑田滄海是否還有勇氣去愛
她一直覺得這首歌寫的很好。
有些歌曲就像來自靈魂深處的自白。
陳三妮從房子裏走出來,院子裏已經有很多村裏的相親們。看到陳三妮走出來他們開始一陣的誇,看出來家人都很高興。是啊,誰都願意挺好聽的。大家願意抬舉陳三妮也沒意見。娘從屋裏端出一大盤幹果糖之類的分給大家。說著一些客套話,陳三妮的心就靜了,好像外麵世界的浮華與喧囂此時正離她遠去。藍天,白雲,清新的空氣,院子裏的老槐樹,老槐樹旁邊默默守候的井,井上的繩索,水泥地鋪的很平整,在水泥地外麵開出了一塊兒地,種著綠油油的小白菜。
風裏帶著清新的泥土味,這是陳三妮久違了的味道,這個味道曾經讓她無比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