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暮然回首(4)
“能行哩。你走吧。”
春才開著拖拉機往另一條路上去了,陳三妮拎著包走往家的方向。
這會兒,大部分人應該在地裏幹活,村裏顯得很冷清,隻有幾個閑婦人坐在院子裏幹些瑣碎的家務活。陳三妮走的很慢,東張西望的走著,看見的每一個物件都讓她記起些什麽。
村裏變化不大,大部分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有幾家蓋起了新的房子,東頭的唯一一棟小樓,那是她家的房子。離家越來越近了,她加快了腳步。
“這是誰啊?呀!是水生家老三吧?”
陳三妮沒有注意旁邊的院門外坐著的人,話是他說的。陳三妮轉過頭,看見一個髒兮兮頭發蓬亂的人坐在一條長凳上,正看著她笑,見她轉過身,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哦,是二狗大叔啊。”陳三妮笑了。
“還認識俺?”
“咋不認識哩?”陳三妮屢屢頭發。
“真稀罕哩,你這樣的貴人還認識俺哩,也是,差一點你就是俺閨女哩,要不是你爹他反悔,俺就有你這樣的大貴人做閨女了,哎呀,命那,俺沒這樣的命哩。”
“嗬嗬,大叔,你的頭發要洗了,都長虱子了。”
“洗它幹啥?長了虱子俺平時還有事情做。”陳二狗無意間向後退了一步,離陳三妮遠一些,他頭低著,很慵懶的向後伸伸手。身上有股劣質酒的味道。
陳三妮把包放下,翻了一會兒,拿出一件襯衣:“這是給俺爹買的,買了兩件,大叔,給你一件。”她遞給陳二狗。
陳二狗猶豫了一下,隨後在髒衣服上把手擦了擦,雙手接過:“給…..給俺?”
陳三妮看著他的受寵若驚的樣子笑了,她點點頭又從包裏拿出幾帶牛肉幹,想了想又從口袋裏摸出幾百塊錢:“這牛肉幹拿去當下酒菜,還有,這些錢你也拿著吧,省著點用,別都買酒了。”她把東西全塞在他手裏,隨後提起行李:“那大叔俺走了,記得洗頭哦!”
轉身走出一段路後,聽見後麵有個人跑近的腳步聲,陳三妮停下腳步回頭看,隻見陳二狗一瘸一拐的跑過來,在離她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大叔,還有事情啊?”
“菩薩,你是菩薩哩,幸好俺當初沒有抱走你,不然俺可要遭天譴哩。俺沒抱走你是對的,是對的,遭天譴哩,遭天譴。”隨後他絮絮叨叨的轉身離去,手裏緊攥著那些東西。
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走遠,陳三妮沉思了一下,重新轉身向家走去。
門漆的紅紅的,掛著新的對聯,看起來很喜慶,終於到家了,隻是做了鐵門,看不見裏麵的樣子,隻聽見門內傳來狗吠聲,是大黃嗎?它可真是壽星,陳三妮笑了。正要喊門,門裏傳來說話聲。
“你就要回去啊?吃完飯再走吧?”是得寶的聲音。
“不了,俺還有事情忙,明天還要去市裏開個會。要把這裏的事情交待一下,你忙,俺走了。”
門來了,“刺啦”一聲。
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門口,笑容頓時僵在那裏。表情隨後轉為驚訝。
一張棱角分明堅毅的臉龐,健碩高大挺拔依舊,隻是成熟了很多,眼神中的一絲憂傷不太符合他精明幹練的神氣。四目相對,久久無語。
“姐!姐回來了!爹娘,快出來,姐,三姐回來了!”得寶高聲的叫喊給這個院子多天了份喜悅。
院子裏頓時熱鬧起來。
在門口的兩個人持久無語,片刻過後,陳俊生繞過她向前走去。
那種憂傷就凝結在空氣中,帶著澀澀的苦味。
娘從房子裏跑出來,接著是大姐,二姐。
娘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
“娘!”陳三妮這一叫,幾個人抱著哭成了一團。
爹走出來,蹲在老槐樹下抽著煙。
“哭啥哩?哭啥哩,回來就好啊,回來就好,別哭了。”他悶悶的說。
“是哩,哭啥哩,這大喜的日子,三兒,進屋裏,娘,別哭了,進屋說。”大妮擦幹眼淚招呼著。
陳三妮忙擦幹眼淚,扶住娘。
“爹,你也進來啊。”
“哎,這就來。俺先把煙抽完。”不一會兒,爹磕磕煙鬥,手背在後麵駝著腰走了進去。
一家人盤坐到裏屋的炕上,見爹走進來,陳三妮連忙去扶他。
“爹,你來坐。”
“幹啥哩,這麽大的閨女,拉拉扯扯啥?”
雖然這樣說,爹的表情並沒有不悅,隻是有些不好意思。
“自家閨女,有啥關係哩,來,爹上炕。”
等兩個老人坐穩後,陳三妮跪下給二老磕了個響頭:“爹娘,女兒在外多年,沒能回家伺候,望爹娘不要怪罪。”
娘趕緊來扶起她:“快起來,要不是你俺們家也沒今天這好日子,得寶也不會成了公家的人,也娶不到大學生當媳婦兒哩。閨女,你是好閨女哩,說啥怪罪哦。你回來就好,娘高興。娘常常夢到你哩。”說著娘又掉下眼淚。
“哭啥哩嘛。老太婆不要哭了,快去把雞宰了去。”
“哎!這就去。”
“先別忙。我還有話說哩。”陳三妮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娘,這個帶上。”
她拿出一對金戒指:“結婚那麽多年,你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今兒,閨女給你們買了。你們都戴上。”她給爹娘帶在手指上,結果爹的無名指關節太粗,帶不進去,隻好帶到小拇指上。
“哎呀,去鎮裏再打大一點。”
“不礙事,這樣挺好。”爹難得的笑了,笑得清澀。
全家人都笑了。
“還有帶了一瓶好酒,今天大家都喝上一盅。大姐,二姐,這是給孩子們買的金鎖。還有衣服。還有你們的衣服,就在包裏,拿出來給孩子門戴上,今天高興。得寶,我給你的媳婦買了條翡翠項鏈,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