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是好男人!

  柔和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了古堡主廳,受寧之航之邀趕至的骨科醫生已為卓文茜做了全麵檢查。


  或許,她和寧之航仍懷著一絲希望吧!但從醫生凝重的表情裏,卓文茜看到的隻有絕望!


  其實,沒有希望的期盼至少不會讓這份絕望來的如此快!而這一刻,她也隻能為自己天真的念想送上一份最無奈的嘲笑了。


  一步步踏出了側廳,至於那位醫生的諸多囑咐,她已經聽不清了!

  或者說,是不在乎了!


  不知不覺,她上了二樓,望著空落的樓道盡頭處那扇紅木大門,耀眼的光芒深深刺痛了卓文茜的眼,身側的粉拳一緊一鬆,敏銳的耳鼓裏仿若聽到了美妙的旋律,莫名的酸澀感讓她無可自拔的推開了那扇門。


  在這座曆史悠久的古堡裏,所有的陳設維持著古西歐風格,包括這間並不寬敞的音樂廳,也處處散發著古典氣息,立在正廳中央的鋼琴並不是現代人所熟知的樂器之王,而是它的前身—古鋼琴。


  卓文茜呆呆坐在琴凳上,指尖來回遊離在鬆軟的琴鍵處,不是她不信醫生的話,而是她麵對不了從此與黑白鍵徹底劃清界限的事實。


  她可以接受現實,接受失敗,隻是她希望這份絕望由她自己親手來證明。


  指尖款款升起,沉沉落下,擊響琴鍵的第一音,深深泛開,弦音厚重,音響輕盈,卓文茜以高水準的觸鍵方式奏響了舒曼《童年情景》之夢幻曲。


  這首曲子是姑姑最愛聽她彈的,姑姑說每次聽到,都會想起她與父親的童年時光,那時的日子雖苦,可父親總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她,在往後的江湖歲月中,雖然血雨腥風,殺戮遍地,可父親仍一如既往的護著她,直到父親遇到了母親,再後來就有了她……


  嘭!

  指尖一軟,雙掌直徑杵在了琴鍵上,美美的音樂被這混亂的和聲破壞得幹幹淨淨。


  嗬嗬……


  卓文茜慘淡一笑,又一次悲涼的笑出了聲,淒淒厲厲的笑聲幽幽飄蕩在空落的大廳內,顯得格外的蒼涼。


  卓文茜,還不願認命嗎?你這個自欺欺人的弱者!可悲的弱者!可憐的弱者!

  嗬嗬……


  卓文茜低頭望著離她漸遠的琴鍵,眼角深處的驚濤駭浪已迫不及待的要宣泄而出,她慌亂仰起頭,眼睛拚命的睜大,極力抑製著這份無以複加的痛楚。


  門口,黑衣著身的女人緊緊倚在牆上,從音樂響起的一刻,她就維持這個姿勢,直到音樂中斷,壓抑著情緒的傻丫頭哀傷大笑之時,她就試圖走上去,可對於痛失摯愛的丫頭來說,任何的寬慰都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


  更何況,她現在連說話的權力都被奪走了,那份飄渺的蒼白無力也變成了奢侈。


  隻是,沒有一個人能對這樣倔強得強忍住淚水的丫頭無動於衷,女人深深嵌入門沿的指尖早已泛出了蒼白的骨節,也再不能抑製顫抖的心被揪緊的酸痛,輕輕走到卓文茜身後,張開滿是傷痕的臂膀,從背後緊緊擁住眼下微顫冰涼的身子。


  女人終究還是了解女人,她們身上永遠都缺乏一種所謂的,被稱之為安全感的力量!而現在,她懷裏的丫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即便有羽翼強大的丈夫做後盾,可有些挫折還是要靠她自己來承擔的。


  這樣由後至前的擁抱既是對她無聲的支持,更是對她滿心的思念。


  而當事者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擁抱驚住,一份滲入骨心的熟悉感,和隔著衣料也能聞到的清香氣味,統統融入她心尖上,久久揮散不去。


  不會錯!是姑姑!

  僵直,輕顫,鬆手,轉身,四目相對。


  一年了!卓文茜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著她的姑姑,那一道道刺眼的疤痕將姑姑的容顏毀盡,她不敢想象這樣的傷疤在姑姑身上還有多少,她連直起身緊緊擁抱姑姑的勇氣都沒有,她甚至幼稚的以為不管是哪一種形式的觸碰,都會讓姑姑再撕心裂肺的疼一次。


  她隻能這樣定定,定定的仰望著姑姑,緊抿的雙唇化作利刃割裂著她的心房,布滿淚痕的容顏是退去了血色的慘白。


  對於卓文茜這樣沒有情緒的凝視,現在的卓影已經很不適應了,她這張醜顏足以恐怖到令人作惡的地步,即便對方是她一手養育成人的小丫頭,她也無法承受,匆匆轉身,她向著門口逃去。


  “姑姑!”


  卓影再次的倉皇而逃驚醒了半癡半醉的卓文茜,她失聲驚呼之時,奮力奔向了姑姑的方向……


  噗通!

  卓文茜直徑跪在了卓影身後,而卓影猛地止住腳步,幽幽轉身,滿是錯愕,文茜這是幹什麽?

  “姑姑對不起!文茜不孝!姑姑對不起!”


  她卓文茜這輩子沒跪過任何人,她的身份不允許,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可對於眼前這位因她而受盡折磨的姑姑,她隻能以最傳統的方式來贖罪!


  抬頭望著姑姑,淚水模糊的眼瞼深處藏著數不盡的酸楚與心疼。


  這一次,她不會再讓姑姑離開她。


  這一刻,她也決心對沈家和魔域門展開報複。


  雖然她的手廢了,可她心裏明鏡,是寧之航救了姑姑,今日姑姑會出現,應該也是他安排的。


  她不該誤會他,更不該猜忌他。


  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老公,謝謝你!


  ……


  古堡書房,香煙縈繞,氣氛詭異。


  寧之航坐在長椅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看著文件。


  端端立在他身旁的行政特助麵色凝重,不時偷瞄著埋頭工作的總裁,艱難的吞咽著口水!


  畢竟,他跟隨寧之航一年有餘了,雖然平日裏總裁不苟言笑,手段強硬,一言一行都透著令人畏懼的陰沉,可終究還是黃金帝國的主席,他的個人作風一直代表著集團的形象。


  然而就在剛才,他居然暴怒的大罵那位骨科醫生是庸醫,還直接將他掃地出門,總裁如此不顧及形象的舉止還是他頭一回見到!至此,仍叫他匪夷所思。


  啪!

  文件落地聲打破了此時的寂靜,行政特助猛然間抬起頭,匆匆走上前,聽候吩咐。


  “我提前退會的消息傳回去了嗎?”一貫低沉的聲線夾雜著預料之內的毋庸置疑。


  “是的!那兩隻老狐狸已經按耐不住,暗中與歐國的大集團取得聯係了!”行政特助點頭附和著。


  “好!你馬上回去,就說我要去趟美國,暫時不回公司了!”寧之航輕佻一笑,指令一下,便示意特助退去。


  豈料,特助剛剛出門,就與迎麵衝來的賈明軒撞了個滿懷。


  “賈……”特助剛想開口致歉,就被賈明軒一腳踹了出去。


  嘭!

  門一關,麵色陰冷的他立刻對著寧之航一頓咆哮:“綁我上飛機,引我入局,明知道我會對文茜下手,你將計就計提前退會,再把消息傳回去,好助你清理門戶,這一切根本就在你的計劃之內!寧之航,你他媽的是不是男人?”


  砰!

  賈明軒跟前突現一大堆散落的A4紙張,寧之航青黑的眼瞼中充斥著無窮無盡的怒火,緊抿的薄唇微張,從牙縫裏擠出的每一個字都被染上一層令人窒息的死亡戾氣。


  “請你在放屁之前,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些東西!”


  賈明軒遲疑的垂下頭,散落一地的文件全是他與美國那邊這一年的交易記錄,時間地點人物竟無一絲差錯。


  頓然,趾高氣揚的賈明軒宛若被電擊一般,驚愕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賈明軒,我隻說一次,不管你與美國那邊曾有過什麽勾當,隻要你肯收手,我都可以不追究!”寧之航一掌劈在長桌上,直指賈明軒,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咬牙切齒:“還有,不要侮辱我對文茜的感情!”


  這一刻,就連寧之航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跟這個混蛋解釋?!


  看來,這所謂的親情催化確實讓他分神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跟任何人解釋的必要!

  隻可惜,他已經說了,而對麵那個男人也聽進去了。


  男人之間很多話其實不必說明,他和他都不是等閑之輩,自然心知肚明。


  如果說,他真是因為文茜而提前退會,那麽他急中生智的這招上屋抽梯可就玩得太漂亮了!


  思及此處,賈明軒真的需要重新審視一下他這位表哥了,混跡商場多年,可要說到謀略,他還真沒遇到有比寧之航更厲害的!

  兩個依舊處於對立麵的男人,就這樣麵對麵的對視著,一言不發。


  終於,賈明軒還是挪開了眼神,他承認,他不是寧之航的對手!或許,他們本就不該是對手!


  從他肩負起家族的仇恨開始,他的世界隻有黑色,沒有歡樂的童年,更沒有感受過一絲家庭的溫暖。


  直到遇到淩兒,他才發現生活原來可以這麽美好,可是他卻親手把她弄丟了。


  回到明珠之城,卓文茜的倔強和任性再次喚醒了他對淩兒的記憶,可最後他還是傷害了她。


  而現在,即便是他一錯再錯,寧之航對他的容忍已從根本上顛覆了他內心的仇恨,本就是表哥毀了文茜的容貌在先,他們的仇報得實在有些荒唐。


  既然賈家的執行權現在他手中,那麽也就在他手裏結束吧!

  想到這裏,賈明軒覺得有必要阻止寧之航接下來的行動。


  “美國是個陷阱,不能去!”


  此刻,寧之航明顯一震,若有所思盯著他看了半響,心裏大致有了譜。


  許久,他才熄滅了煙蒂,彎腰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白色iPad推到他跟前,一字字說的格外認真。


  “剛收到消息,淩兒在西藏,我已經通知航空公司封了所有出藏的航班,她暫時無法離開,你馬上去西藏,把她抓回來!”


  雖然寧之航不確定,賈明軒是不是真的會和那邊斷絕來往,是不是真的能夠全身而退!但他清楚一點,隻有他才能把淩兒帶回來。


  看著屏幕上的地址和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俏麗容顏,賈明軒承認,這一刻他淡定不下來了!


  迅速抓起iPad,他隻說了一句話:“美國那位骨科權威交給我,就算是綁也要把他綁過來!”


  緊緊拽著平板電腦,奪門而去之時,他回頭看了寧之航一眼,眼神的交匯中隻傳遞著一個訊息:哥!謝謝你!

  他走了!他要去找回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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