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的手,對我很重要!
古堡尖頂閣樓。
油畫,版畫,水粉畫……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這個偌大的房間儼然成為一個西洋畫派的小型展覽館了。
賈明軒臥在軟椅上,望著室內色彩絢麗的藝術畫作,仿似每幅作品跟前都有淩兒的身影,專注的作畫模樣一直刻在他心底,永遠都揮之不去。
雖然他們走著當下最流行的閃婚模式,可有些東西並不是潮流可以取代的,譬如對方的習慣,還有性格。
當他第一次走進這間房,掃了眼四處耀眼的畫作,僅僅是一眼,他已經能肯定這些畫都是淩兒的作品,由深到淺,逐層覆蓋,角落處習慣性的回筆著墨,全是淩兒作畫的習慣,和與她性格相關的顛覆性反襯。
一直以來,他的家族都受盡上流社會的白眼鄙夷,一個挖金礦一夜間巨富的暴發戶既無高貴的血統,也無正統的經商渠道,僅靠手段陰毒,恃強淩弱,才在地下黑市中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不要說迎娶承襲寧葉兩大家族的千億之女,他的暴發戶之家根本連給寧葉兩家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他承認,他恨寧之航!不愧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財閥大少爺,因為卓文茜額間上的傷疤,就能讓他們嚐嚐一夜暴富之後再一夜負債的滋味!而他全家毫無反擊之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第一豪門動用私權將他們連根拔起,甚至全體被驅逐出境!
人生的不公早已注定,可對於肩負血海生仇的賈明軒而言,他沒有妥協的可能,更沒有放棄的權力。
隻是,他不想連他僅有的,僅還能支配的愛情和婚姻也搭進去!可有些事一開始就注定是悲劇,任他如何解釋,他也回避不了他立誓要向寧之航複仇的事實!
終於,淩兒跑了,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他,選擇了回國,繼續完成他的使命。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們有血,有肉,有情感,即便是背負仇恨的賈明軒,他也無法真正分清感性與理性的界限。
卓文茜看似柔弱,卻比任何女人都要堅強,而寧之航,看似極端霸道,卻絕對不是長輩們眼中那個毫無品性,僅依靠家族得勢的阿鬥。
他知道淩兒愛他們!而他並不想承認,冥冥中與親情有關的牽絆讓他不知所措了。
鈴!鈴!
清脆的鈴聲驚擾了賈明軒的思緒,熟悉的號碼在這一刻,卻讓他焦灼難安。
“引寧之航來美國?”賈明軒抬了抬疲軟的眼瞼,重複著來電之人的意圖。
“為了卓文茜,他連國際會議都提前退席了,現在引他出國,根本不可能!”賈明軒現在一片混亂,他暫時不想卷入與寧之航有關的一切事宜。
“哈佛骨科權威?”賈明軒眼眸一沉,眉角的皺紋是他自己看不到的凹陷。
寧之航之所以找骨科權威,自然是為了卓文茜的手!而讓賈明軒後怕的是,來電的盟友已經神通至此,短短數小時之內,就將這邊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看來那人放在寧之航身邊的眼線不止他一個。
莫名的火氣衝入腦門,他不喜歡被人利用,更討厭成為被利用的棋子之一。
“我想,與其冒險在美國暗殺寧之航,還不如讓沈安琪多花點心思盡快拆散他們,這才是你的初衷!”眼下,賈明軒並不想讓寧之航送命,他們之間的牽絆太多,也太複雜!如果寧之航真出了意外,他麵對不了的不僅僅是淩兒,或許還有他自己。
至於沈安琪,那個失去理智的賤人目前方寸大亂,對他們的婚姻根本構不成威脅。
“嗯!”
賈明軒放下電話,大氣一舒,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成功勸說來電之人放棄暗殺寧之航,他堆滿心房是如釋重負般的快感。
……
夜,無眠。
主臥,圓床上,卓文茜嬌軟的身子被寧之航緊緊圈在懷裏,二人身著同款的白色睡衣宛若雕塑般靜靜坐在酒紅色鬆軟的床麵上,誰都未曾說話,誰也無法入睡。
寧之航將頭沉在她肩膀上,雙臂伏在她的抱膝的手臂上,用著最原始也最有安全感的姿勢包圍著她,勻稱的呼吸聲漸入她敏感的耳鼓邊緣,而她卻依舊維持著被寧之航抱上床之後的呆滯之態,若不是體溫正常,習慣性啃咬著他手臂的齒力也適中,寧之航真會以為她睡著了。
其實,她怎麽可能睡得著!隻是她一直不說話,這樣放空的冷漠感讓寧之航有些無措,哪怕她用力咬破他的手臂,哪怕她瘋狂的大哭一場,哪怕她趾高氣昂的讓他立刻馬上讓她見姑姑,任何一種忠於她內心的發泄方式都遠比她如今完全不正常的冷處理來的讓他心安。
大手輕輕握住她的小手,雖然那個混蛋處理的很及時,腕上的血痕已經淡去,可看著那完全沒有支點的手腕,寧之航還是窩著怒火,以至於眉間的皺褶緊堆了半夜都未退去一分。
隨著被啃咬的牙印清晰呈現在他眼下,懷裏的嬌妻順勢轉過身,與他四目相對。
這一刻,他才看清她眼角深處彌留的一行遲遲不願湧出的水霧,一瞬間,他額間的皺褶堆得更深了。
她在他麵前,也需要這樣隱忍嗎?
她在他麵前,還需要逞強嗎?有意思嗎?
而她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徒起的火種片刻間散去。
輕輕撫上他的額頭,纖細的指尖從上之下一遍遍撫平他眉間的堆痕,盈盈若水的妍眸透著縷縷憂愁,她從來都不喜歡他眉頭緊鎖的樣子。
值得慶幸的事,她僅存的力氣還能平伏他緊皺的眉頭,她並沒有失去全部。
大手溫柔的拉下她的手,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裏,癡癡望了她半響,微唇開啟的第一句話,帶著淡淡的心疼,又滲著一份似是承諾的意味。
“有我在,什麽都不用擔心!”
一句簡單的話,卻比海洛因注射進體內的攝魂力更讓卓文茜沉醉,鼻翼的酸澀感一股腦衝上頭頂,隱忍許久的淚傾盆而落,滑過她臉頰,顆顆滴在兩人緊緊交織的手背上。
淚,分很多種,或是激動,或是痛苦,或是委屈,或是傷心又或是感動……
此時此刻,她為何落淚已不再是重點,他在乎的是她哭了,她終於願意當著他的麵,毫無顧忌的宣泄著內心的傷痛了。
就這樣默默流著淚,而他則一直靜靜看著她,不時為她拭過眼角的淚痕。
如果說哭一場就能忘卻傷痛,這樣的傷一定不是刻骨銘心的!於卓文茜而言,眼淚帶走的是她感性的脆弱,而她早已不是那朵一捏就碎的嬌花,也再不是寧之航手裏那隻不堪一擊的小綿羊了。
有些事,她需要知道。
淡淡的口吻,充斥著淡淡的嘲諷,“抓我那人,好像知道我的手對我很重要!看,血痕已經很淡了,也不知那冰涼的藥膏在哪兒買的,效果還真不錯!”
下意識抬起雙臂,高舉到寧之航眼皮下,帶著淺笑的容顏上透著格外的天真。
寧之航愣了半秒,眼底的詫異之光一閃即逝,卓文茜的話裏有話自然是有所指,若他還想維持初衷,那麽唯一方法就是轉話題!
“很晚了,快睡吧!”手口並用,直接將嬌妻抱進被窩。
如今,他對她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已有些了解,為防止她鍥而不舍的追問,話題再轉。
“我已經約了這邊的骨科醫生,明天先替你檢查一下!美國那邊一有消息我馬上帶你過去,我說過這雙手對我很重要,我永遠都不會放開!”
眼眶酸澀,片刻微怔之後,她全身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任由他強行卸下她的睡衣,再用軟被將她捂得嚴嚴實實。
溫馨的暖意縈繞著這間主臥,她深深望著身邊的男人,他似曾相識的話她當然不會忘記。
那是他在定情之日對她的承諾,沒有甜蜜的燭光之夜,也沒有浪漫的紅玫瑰,一場驚心動魄的意外之後,他們的定情之日悲催的誕生於安娜醫院的高級病房中。
自卓文茜在人間地獄被毀容後,還在曖昧中掙紮的兩人都以自己的方式逃避著對方。
待寧之航動用私權將賈家逐出邊境後,卓文茜時冷時熱的態度讓他憤懣之極,男人處理情緒的方法大多都是暴力的發泄,可對象是小綿羊似的卓文茜,他無法暴力分毫,本想先綁她出學校,再找個幽靜之地向她表白!
結果,人是綁出來了,可這位完全不解風情的美人隻顧欣賞美景,完全忽視他存在,氣得他麵容扭曲,咬牙切齒。
唯一讓她端正態度的方法,隻有一個:用嘴堵住!!
豈料,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嚇傻了天旋地轉的卓文茜,退後的腳跟直接踩在布滿苔蘚的青石板上,一聲淒厲慘叫之後,她整個人沿著石子路直徑滾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寧之航想都沒想,縱身一跳,懸在半空的腳一腳揣在一旁的大樹上,落地的一刻,精準無誤的一把將卓文茜摟在了懷裏!
而後,卓文茜因劇烈撞擊而生疼不已的身子被一個無比完全的保護罩包裹著,而她嬌貴的手更是被他牢牢扣在胸口處!也是那一刻,寧之航雙深邃的斂眸第一次被卓文茜銘記在了心底!
終於,兩幅急速墜跌的身子以寧之航的後背撞擊在岩石上而最終停了下來。
隻是驚心動魄之後,兩人的代價甚是慘重,卓文茜腳踝骨折,一個月不能走路,而寧之航則是三根肋骨折斷,一根刺穿了肺,被推進了手術室。
不過,身體的創傷阻止不了他追求美人的決心,傷勢未愈就衝進了卓文茜的病房,抓著她完好無損的纖纖細手,寧之航隻說了一句話,卻讓羞澀萬千的卓文茜徹底淪陷了,而且是不悔不怨的淪陷!
“這雙手對我很重要,我不打算放開了!因為,她拿走了我的心!”
幽靜的主臥內,迷離的燈光下,卓文茜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觸摸已經入睡的丈夫,她知道他是硬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在陪著她。
熟悉的淺鼾聲帶著疲軟的餘溫,纖細的指尖沿著額間一路滑到下顎,內心的感慨與日俱增,眼下宛若神一般偉岸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
無論如此近距離看過他多少眼,總覺得都看不夠,也總會被他不容妥協的五官曲線所吸引!
悄悄縮回被窩,她直接鑽進了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