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留宿皇宮
秦氿又忍不住想起前世種種,當年聖上僅憑著捏造的謀反叛逆證據便判了秦府滿門抄斬,這些人,對秦府的忌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不會因為秦府的落魄和示弱而有所收斂,反而想著要趕盡殺絕,永除後患。
秦氿心中被滿腔的怒意充斥著,她緊緊地盯著大殿中央隱忍沉默的伯父,想來,他比自己還要更加憤怒。
忽然,一隻溫涼寬厚的手掌握住秦氿冰涼的手。
秦氿回神,身旁的男子俊雅從容,眉目平靜,雖是無言,但秦氿已然在這一刻感受了贏允的心意。
而另外一邊,秦禦也已經壓下了心中的惱怒,接過了聖上的聖旨。
上首的聖上問道:“聽聞秦家遊學在外的四公子回來了?”
秦禦道:“是。”
聖上道:“男兒誌在四方,讀萬卷書又行萬裏路,想來秦四公子見識不淺,如此人才,流落在外實在可惜,春序之後,便讓他去六部領個官職吧。”
這是打算將秦府的人都控在上京城?
秦氿不著痕跡地輕皺著眉頭,悄然抬眸掃了一眼坐在那上首的帝王,看起來依舊威嚴無比,隻是……
對於聖上給秦家下的旨意和恩寵,眾大臣們皆心照不宣。
宴席散去之後,天色已然很晚了。
蒼穹被漆黑的夜色覆蓋,上空吹拂而過的風還帶著幾分冬日的寒涼,月色清冷,落在雪地上像鋪徹上了一層薄紗。
“允王爺,允王妃,皇後娘娘說天色已晚,請二位在宮中留宿。”
皇後身邊李公公忽然走了過來,攔住了秦氿和贏允準備出宮的路。
秦氿下意識地看向贏允,後者俊雅的麵龐神色平靜,見秦氿看向自己,便和她對視了一眼。
過了一會,贏允頷首點頭,“多謝皇後娘娘了。”
李公公笑眯眯地得了滿意的回答然後退了下去,看樣子應該是去像皇後娘娘複命去了。
“為何要留下?這宮中可不比家裏舒服。”
秦氿對贏允的決定有些困惑,軟軟開口時,語氣中還帶著些不能回家的委屈和責備。
贏允握了她的手,安撫地捏了一下,淡聲道,“贏楚,也要留宿宮中。”
秦氿朝著贏楚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他在宮人的帶領下朝著後麵的宮殿走去。
而後,她很快明了。
正在這時,李公公也去而複返,領著一眾宮人跟在贏允的身後。
“怎麽不見玄風他們?”
“我讓他們隱去了暗處。”
一行人行走在宮道上,前方有宮人提著宮燈帶路,夜色寂靜,漆黑的天幕上幾顆零星點綴。
李公公帶著她們走了一段不遠的路,最終在一處緊閉的宮門前停下。
秦氿抬頭看去,宮門前的匾額已然有些掉漆褪色,匾額上麵的字樣看起來也不再清晰明了,但是依稀可辨景寒宮三字。
這座宮殿,看著似乎很久沒人居住了,怎麽將他們安排到這裏來了?
秦氿正困惑著,忽然察覺到身側的贏允沉默了下來,轉頭看去,年輕人漆黑的瞳眸中竟藏匿著暗色的光芒,挺拔修長的身形立在她身邊,無端讓人覺得有些孤寂寒涼。
李公公在一旁道:“這宮殿,早在王爺回來的時候便已經騰掃幹淨了,王爺放心,裏麵的東西一應俱全,都不會掃。”
“多謝公公。”
“王爺客氣了,這些都是皇後吩咐奴才做的,王爺請吧,若是還少些什麽,直接吩咐就行了。”
李公公嗬嗬的笑著,帶來的宮人早已經先進去了。
贏允垂了眸,舉步踏上殿前的台階,秦氿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後。
進入景寒宮,大殿內燈火通明,庭院外麵種了很多的桃樹,隻可惜現在還是冬日,這些桃樹枝椏光禿禿的,像是枯萎的盆景一般。
長廊下站著整齊的宮女太監,朱紅色的簷角下,每隔一米便懸掛著一隻明黃色的燈籠,像極了秦氿外出看燈會時,河對麵朱樓廊道下的景象。
燈籠在夜風中輕輕地搖曳著,暖黃色的燭惑透過紙張渲染出一層層的光暈,照亮一角,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鈴鐺聲。
秦氿循聲看去,原來是屋簷下懸掛著一盞青銅色的鈴鐺,和贏允書房的那隻有些相像。
進入殿內,裏麵的一切鋪陳擺設並無過人之處,不過走在前麵的男子身子挺拔,宛如墨林修竹,但背影在光影的鋪襯下顯得有些孤單。
秦氿輕輕地皺起眉,身後,李公公看著贏允這般狀態,臉上依舊是那種討喜的笑,“王爺可還覺得滿意?”
年輕人轉身,眸光平靜,俊美的臉龐在殿內夜明珠的柔光下更添幾分雅色。
他點點頭,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李公公卻好像是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一樣,躬了躬身便退下了。
“贏允……”
秦氿困惑地走到贏允的身邊,她有話想要問他。
但贏允卻朝著她彎了彎唇角,“去洗漱吧,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說完,便是進了內殿,秦氿一臉困惑地看向身後的清沐,後者亦是給了她一個無知茫然的表情。
秦氿沐浴完,走近內殿,年輕俊朗的王爺已然坐在拔步床前翻看著一本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書籍。
殿內的燈火大部分都已經熄滅了,內殿也隻點了一盞燈籠。
燭光下,男子金相玉質,極盡俊美溫潤,漆黑的眼眸像是質地上好的黑玉一般,清冷又透徹。
秦氿原以為贏允在想事情,沒想到自己一進入內殿他便已經察覺到了。
清潤的目光從手中書本上移開,緩緩地落在秦氿的身上。
內殿的燈火較外麵的更為昏暗朦朧,旁邊站著幾位宮女。
秦氿腳下步伐猛然間一頓,竟然覺得有些緊張怪異,這種感覺,怎麽那麽像侍寢的妃子等待寵幸的皇上?
“洗好了?”
贏允溫和的聲音響起,打斷秦氿的胡思亂想。
秦氿點點頭,慢慢地挪步走向贏允,她這扭捏不自然的態度很快引起了贏允的困惑。
怎麽覺得阿氿有些羞赫?
“怎麽了?”
贏允眨巴著眼睛,詢問著秦氿。
秦氿用眼神示意著旁邊站著的宮人,希望贏允能夠懂自己的意思,但後者顯然沒懂。
一旁的一位宮女忽然道,“王爺,王妃,奴婢們是負責夜間伺候的,王爺和王妃不必理會奴婢。”
夜間伺候?伺候什麽?
剛及弱冠兩年的王爺不熟諳男女之情,先是困惑了一會,而後很快反應過來,總算是知道秦氿為何會有剛剛的神情。
他看了一眼躊躇地站在那裏的秦氿,姑娘穿著單薄的紗裙,隱約可見凝脂的肌膚。
秦氿身材雖然纖細,但是該瘦的地方卻一點都不瘦,此番她低垂著頭,整個人幾乎埋首在胸前,露出一截白皙凝柔的脖頸,小巧精致的耳珠卻在昏暗的燈光下紅的滴血一般。
兩隻手揪著身前的衣料,贏允想著,那薄薄的衣紗,莫不會被她揪出個洞來。
一時間,贏允覺得又好笑又無奈。
“你們先下去吧,不必在這裏伺候了。”
他揮退了一旁站著的宮人,宮人們麵麵相覷,見這位俊朗的允王爺點了點頭,知道他的意思,便都應了一聲是,然後走到了殿外。
“現在可以過來休息了?”
贏允笑問道。
秦氿抬起眼睛看了他一會,見內殿的人都走光了,這才彎彎眉眼,三兩步走到了贏允的麵前,然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上了拔步床。
夜風清涼,窗外寂靜,走過身邊的姑娘忽然掀起一陣翩躚的風,還帶著幾分女兒家才有的馨香,一時間晃了年輕王爺的心神。
待他反應過過來,那姑娘已然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安然的歎了一口氣,神情舒適。
“可累壞了?現在能安心睡了?”
秦氿點頭嗯了一聲,看了一眼那殿外站著的人,小聲道,“有人站在這裏,我還真的睡不著,感覺怪怪的。”
贏允替她掩了掩背角,聞言看了她一眼。
秦氿勾勾手指,他便附耳過去。
秦氿說:“她們在這裏,我總覺得自己像是要被臨幸的妃子。”
贏允:“……”
看來秦氿的想法和他是一樣的,隻不過……
贏允垂眸,看了一眼秦氿,她揪著錦被,隻露出一張素淨白皙,粉黛未施展的芙蓉麵,乖乖躺在自己身邊,倒是比剛剛看起來,還更像是“要被臨幸的那一位”。
不過,秦氿顯然是對他這個正人君子很放心,因為他們共居一室,同榻而眠也將近一年了,卻從未有過逾禮之事發生。
秦氿翻了個身,手肘撐在床上托著下巴看他,“贏允,你以前,住過這裏嗎?”
這是秦氿一晚上來都想問的問題,從踏進景寒宮的台階開始,贏允的狀態便不太對,如今正好逮著機會問一問。
窗外夜色漸濃,內殿隻留了一盞燈籠,光源昏暗,麵前的姑娘一雙玲瓏瞳眸清澈明亮,神情困惑。
贏允眸色微怔,而後便點了點頭,“這裏曾經是我母妃生前居住的地方。”
果然如此。
這個回答在秦氿的意料之中,贏允的情緒會因為景寒宮而有變動,想來這地方定然和他小時候有關。
在這皇宮中,能讓贏允牽掛的,也隻有前朝先帝的那位寵妃,贏允的生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