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九曲園
九曲園的戲在上午開場，秦氿去的時候，正好在門口遇上了秦府的馬車。
這一次來的不僅僅是秦繁星三個小姑娘，還有郭氏和柳氏，柳氏還把秦易也帶了來。
“這孩子一聽幾個姐姐要出去玩，便鬧著要跟著，沒辦法，便將他也帶來了。”
柳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秦易由奶娘抱著，一看見秦氿便掙紮著要下來，然後直接跑到了秦氿的身邊牽著她的裙擺。
“姐姐，抱。”
奶聲奶氣的聲音喊的秦氿的心都要化了，立刻便將秦易抱了起來，順便刮了刮這孩子的小鼻頭。
“你呀。”
秦繁星三人向秦氿打過招呼之後，便各自站在了郭氏和柳氏的身後。
秦氿看了一眼秦暮，見她臉色紅潤，想來病已經好了。
“暮兒沒事了吧？”
秦氿詢問道，郭氏看了身邊的秦暮一眼。
“早就好了，說起來，伯母還沒謝謝你呢。”
那日祈福回來途中遇到的事情，老夫人都已經和她們說過了，秦府之後就送了很多的藥材過來，還有郭氏自己也貼了不少。
“不是什麽大事，秦暮沒被嚇到就好。”
秦氿笑的雲淡風輕，也有將大事化下，小事化了的意思，看了一眼秦暮，後者對上她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的彎了一下唇角，倒是沒了當初在寺廟裏對秦氿疏離感。
秦氿心中雖困惑，卻很快釋然。
“我們進去吧。”
九曲園雖然是梨園，但卻不是一座小院子，裏麵的格局采用了江南園林般巧妙的設置，卻又不是東江十三州城的地域特色。
曲徑通幽，一花一草，一葉一木皆是十分雅致，讓人身處其中不覺心曠神怡。
若不是秦氿記得此行是來看戲的，倒是會在這些景色處流連。
秦氿抱著秦易和郭氏柳氏走在一起，身後跟著秦家的三個小姑娘，再往後就是遠遠跟著的秦家仆從和王府的仆從。
“姑姑怎麽不一起來？”
秦氿已經好久沒有見到秦瑛了，此番問起，郭氏便回答道。
“瑛兒不在家。”
“不在家？姑姑去哪裏了？”
“不知道，你姑姑自小散漫隨意慣了，不喜歡呆在宅子裏，便四處浪跡去了。”
浪跡這詞頗有江湖意味，秦氿不免想到了羅遲等人，那些人滲透透著一股子灑脫之意，初見他們的時候秦氿便覺得他們不是普通人。
不過郭氏和柳氏她們應該不知道秦瑛和這些江湖人有來往，秦家雖然是將門之家，可也算的上是勳貴子子弟，雖然沒有那般嚴格的禮儀束縛，可有的時候卻也要注意一下的。
尤其是秦瑛，也算的上是千金小姐，如今這般四處漂流，倒顯得像是江湖女俠，灑脫且不羈。
“確實。”
秦氿點點頭，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秦氿記憶中的秦瑛都是這般，她自小便不愛閨閣女子的琴棋書畫，反倒是喜歡江湖人的風花雪月。
祖父似乎很寵愛這個小女兒，在秦瑛及笄的時候非但沒有為秦氿四處求親，反倒是讓她外出曆練，有的時候好幾年都不歸家一趟。
祖父逝世之後，秦瑛歸家呆了半年，然後又離開了，再後來回來，便是秦氿出嫁一直到現在。
秦瑛如今不在，秦氿雖然感到困惑，卻也在意料之中。
幾人行走在園子的小道上，四周景色清幽，微風拂過，飄來一陣淡雅的花香。
“聽說允王爺離開了東江城？”
柳氏見秦氿抱著秦易時間久，怕她乏累，便從秦氿懷中接過了秦易，順便問了一聲。
秦氿點點頭。
“是，可能去了城外那些莊子上。”
“允王爺收留楚江災民的事情已經在東江十三州城傳開了，如今大家都在誇你們愛民恤物，有仁慈之心。”
“這可是好事。”
郭氏在一旁附和道。
秦氿卻有些嚴肅地搖了搖頭。
“這可不一定是好事。”
“怎麽說？”
“上京城已經派了賑災的官員和糧錢下來，可是如今這些百姓卻在誇讚贏允，這不是招風嗎？”
“哼，要是真的派了官員和糧錢下來，那些災民又怎麽會流竄到東江十三州城，還不是他們管理不良。”
郭氏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柳氏連忙示意她小聲一些，恐隔牆有耳。
“雖是如此，可上京城的人隻怕不會理會這些，贏允守著這一方封地本就讓人覬覦，更何況如今因為賑災一事聲名大噪，消息要是傳到上京城，隻怕樹大招風。”
秦氿緩聲說道，話語雖然是猜測，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郭氏和柳氏沉默下來。
“沒想到遠離了上京城，竟然還是這般危險。”
郭氏不免歎息道，也不知是歎息允王府如今的處境，還是歎息秦家的處境，可到底也沒什麽分別。
耳邊傳來的鑼鼓聲越發的清晰，秦家眾人穿過一道拱門來到一處廊院，很快便看見了搭建在中央空地的戲台子。
此刻台子上已經有人在準備了。
郭氏和柳氏相視一笑。
“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秦氿觀察著周圍，卻發現戲台子麵前並不沒有多少人在觀看，柳氏看穿了她的困惑，回答道。
“大家都不坐在這下麵看，而是去樓上的廂房。”
秦氿抬頭看去，這才發現這座院子除了進來的那一道拱門，四麵都環建著小閣樓，此刻小閣樓二樓的憑欄處，已經坐了些貴婦人和千金小姐。
乍一眼看去人少的有些可憐，不過這九曲園本來就是為富貴人家唱曲的，加上又有一些特殊的規矩，人少一些，也就不覺得意外了。
“唉，楊夫人和徐夫人也來了。”
柳氏道。
二樓的憑欄處坐著上次秦氿在孫老太爺壽宴上見過的二位夫人。
大家上了二層小樓閣，楊夫人和徐夫人已經站了起來迎接。
“你們也在這裏？”
“是啊，閑著無聊，便來園子裏看看戲打發時間。”
郭氏和柳氏同兩位夫人坐在一起，秦家的幾個小輩分別坐在了自己母親的身旁，安靜又乖巧地聽著幾位長輩寒暄。
“今日唱的是《西廂記》。”
“這戲好看。”
幾位夫人點頭微笑，秦氿加入不進去她們的話題，便抱著秦易坐在一邊逗著他玩。
清沐站在秦氿的身後，忽然俯身對秦氿說道。
“小姐，你看對麵。”
秦氿困惑地轉眸，待看見對麵的人時，不由怔住了。
徐寶坤和安子珍？
看見對麵憑欄坐著的二人，秦氿忍不住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沒想到他們竟然也出現在了這裏。
上次見到這兩個人，還是在孫老太爺的壽宴上。
安子珍依舊是一副柔弱卻看自己不喜的樣子，至於徐寶坤，有段時間沒見，此刻此人眼中滿滿都是打探和戒備，一雙濁然的眸子藏著不少的陰戾之色。
徐寶坤這看仇人一般的眼神，不得不讓秦氿認定贏楚已然將她“反叛”的消息告訴了徐寶坤。
徐寶坤如今定然憤怒著自己被她耍了這麽久，此刻看見秦氿，自然是忍不住的憤怒。
秦氿收斂的唇角的笑意，眉眼泛冷，對上徐寶坤和安子珍的視線，勾了勾唇角，精致的眉眼一抹嘲諷輕蔑的笑意。
對麵的兩人看見秦氿如此不屑的神情，臉色果然變了變，尤其是徐寶坤，一雙眼睛瞪的如同銅鈴一般大，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怒火。
比起他，安子珍顯然更沉得住氣，雖然此刻臉色也僵硬的讓人覺得可笑。
“小姐，這兩人出現在這裏，隻怕有鬼。”
清沐小聲地說道，沒讓一邊正在說話的秦繁星幾人聽到。
秦氿勾了勾唇，卻沒有說話。
過了沒多久，下方的戲台子便想起了鑼鼓聲，戲開場了。
原本正交談的歡快的幾人也停下了說話，朝著戲台子下方看去。
今日的戲確實是《西廂記》，而且演的很是精彩，一度讓這樓上的人真心地鼓掌歡笑。
秦氿倒是也像認真看戲，然而卻總感覺身上落了一道陰戾和刺探的目光，讓她忍不住如芒在背。
而這道目光的來源正是徐寶坤那邊。
秦氿雖然沒有看向徐寶坤的方向，可依舊忍不住皺眉，心中冒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西廂記》分了上半場和下半場，下半場是在午時之後。
來到九曲園的人基本上都會在這裏待上一天，這裏會安排招待客人的廂房和庭院，並且提供午膳。
看完上半場戲，又在園子裏用完午膳之後，便又九曲園的人帶著秦家眾人去其中一間院子休息。
等回到院子的時候，秦易已經在奶娘的懷中睡著了，柳氏和郭氏看向秦氿幾人。
“累了一上午了，去休息一會吧，下午看完戲，我們一道回去。”
秦繁星等人點頭，便帶著秦府跟來的小丫環去了廂房休息。
秦氿則是帶著清沐朝著自己的廂房走去。
秦氿的廂房在二樓正中的一間，推開窗戶能夠看見九曲園玲瓏有致的格局。
位置高的地方視野空曠，風景宜人，秦氿的目光落在前院戲園的方向看了一會，這才漫不經心的地問道。
“事情怎麽樣了？”
“按照小姐的意思，奴婢已經叮囑園中的人盯著徐寶坤二人了，隻要一有動靜，便會通知園子裏的所有人的。”
秦氿聞言，淺淺地嗯了一聲，身後的清沐語氣有些不確定。
“小姐，你是擔心徐寶坤會對我們耍什麽手段嗎？可這是九曲園，他應該不能在這裏動手吧？”
秦氿轉頭看向清沐，彎了彎唇角。
“可能不是對我們耍手段。”
清沐越發困惑的看著秦氿。
一個時辰之後，忽然一陣喧天的鑼鼓聲在九曲園響起，驚擾了在院子廂房裏正在午睡的貴人們。
“發生什麽事情了？”
秦繁星幾個小姑娘受到驚嚇，連忙從自己的房間裏跑了出來。
郭氏安撫著幾人，柳氏則是哄著懷中被吵醒正在大哭的秦易，有困惑，但更多的卻是因為這鑼鼓聲驚嚇到自己孩子的埋怨和惱怒。
“誰知道呢，就算戲開場也該提前通知一聲，這樣吵人成何體統。哦，易兒不哭，乖。”
柳氏哄著秦易，可憐的孩子被這突然想起的鑼鼓聲嚇的大哭，眼淚像金豆子一般不聽話地往下流，怎麽哄都停不下來。
秦氿過來的時候正看見柳氏滿臉的著急和心疼，一旁幾個姑娘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主仆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是有些心虛地朝著秦家幾人走去。
“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
秦氿走到柳氏的身邊，逗弄著秦易，秦易一看見秦氿，嘴巴一扁，眼淚掉的越發利好，撲騰著小短手要秦氿抱著。
柳氏求助地看向秦氿，秦氿從她手中接過秦易，安撫著他的背。
“好了，別哭了，易兒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啊。”
秦易的哭聲漸漸的小了下去，掛滿淚痕的臉靠在秦氿的肩上，一張白嫩嫩的小臉壓出一個奶膘，眼尾泛著委屈的紅色，一個沒忍住，便打了個嗝。
逗得在場的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還是你有辦法。”
柳氏慶幸地說道，秦氿笑笑，沒忘記正事。
“我們還是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郭氏和柳氏幾人點頭，也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竟然這般大的動靜。
鑼鼓聲的來源是在後院一間空置放戲園雜物的廂房外麵，郭氏和柳氏等人趕到的時候，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皆是在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麽。
郭氏和柳氏有些困惑地上前，今日上午一起的楊夫人和徐夫人比她們更早來到這裏，此刻皆是一臉的不忍直視和鄙夷。
“楊夫人，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郭氏問道。
楊夫人和徐夫人一看見郭氏和柳氏以及她們身後幾個未出閣的姑娘，立刻便將她們給拉得遠了些。
“走遠些，別讓幾個孩子看見這醃臢的事。”
“怎麽了？”
柳氏也有些不解。
徐夫人看了那人群聚集的方向一眼，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卻還是冷哼了一聲。
“徐州府家的那位二公子，和徐府的表小姐搞在一塊了，這不，被人發現了。”
郭氏和柳氏皆是驚訝地張大了口，看著身後幾個還在朝著這邊好奇探著腦袋的小姑娘，連忙拉著楊徐二位夫人離得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