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九曲園
陽光正好，金色的暖陽鋪徹整座都城，斑駁的城牆安靜地佇立著，通往城中的官道一路綿延向遠處。
東江河自城中緩緩流出，四周青山環繞，整座都城沉浸在一片綠意寧和之中。
允王府花園的亭子裏，石桌上的茶水正在咕咕地冒著泡。
一旁的清沐眼疾手快地將茶壺端起，往秦氿的茶杯裏續了水。
玄風朝著這邊走來，站在亭子外麵朝著秦氿施禮。
“王妃娘娘。”
秦氿將目光從書上轉開，落在了玄風的身上。
“什麽事？”
“九曲園送來了請柬，邀王妃娘娘梨園聽戲。”
九曲園？
梨園在東江城有不少，其中最出名的梨園叫做九曲園，是一座私人的梨園，每年都會邀請東江州城的一些達官貴人和閨中貴婦千金去那裏聽戲。
“聽說每年的名額都是有限的。”
九曲園每年隻開七天，每天一出戲，看戲的客人不能超過三十個。
即便是這樣，依舊還是有很多人想進九曲園看戲，除了能夠結交到各州府的貴人之外，梨園裏的角兒，也是十分有名的。
“我記得當初上京城好像也請過九曲園的人唱過戲。”
秦氿回憶道，一旁的清沐點點頭。
“沒錯，但凡是從九曲園出來的，就連一個端茶倒水的，可都有絕活。”
清沐的話固然有些誇張，不過卻引起了秦氿的興趣。
倒不是對九曲園裏的戲感興趣，而是九曲園裏的人。
九曲園慶國聞名，經常出入那些達官貴人的府邸，每年都能聽到一些內宅秘幸。
比如說誰家的丫環和小廝有染，誰家的小少爺其實不是因病去世而是被人陷害的，還有誰誰家的老爺在外麵養了一個外室等等。
如果說合夏藥閣的消息網隻限於一些朱門大戶以外，那麽這九曲園，便是成功探入了這些朱門大戶的內部，能夠收集到不少的真相。
秦氿記得前世，上京城的一位二品官員因為貪贓枉法被抄了家，這位二品官員在百姓眼中一向以清廉聞名，這罷官抄家的消息一出，讓不少人都懷疑是不是冤枉了這位清官。
結果抄家之後，卻從這位清官的府邸裏搜出了三十萬兩雪花銀，清官變貪官，當即百姓便震驚嘩然。
當時傳言，說這個清官之所以會一下子暴露真實麵目，和前不久請了九曲園的人唱戲離不開關係。
這個傳言並沒有傳的很猛，很快便消下去了，秦氿還是從幾個閑聊的老嬤嬤口中聽說的，當時覺得將一個貪官身份的暴露歸結於幾個戲子，未免太過可笑了。
既然做了壞事，又怎麽可能不會露出馬腳？
不過這些事情，秦氿是不會對人說的，她將手中的請帖放在了石桌上，看向亭子外麵的玄風。
“贏允會回來嗎？”
若她一個人去看戲，定然無聊。
玄風道：“主子回了消息，王妃娘娘隻管放心去，秦府那邊，也收到了帖子。”
贏允這幾天又出城了，秦氿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如今贏允趕不回來陪她一起，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又聽見玄風說秦府那邊也收到了帖子，顯然贏允也是擔心她無聊，安排了秦府的人和她一起。
秦氿當即便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
春序山莊。
寬廣的東江河從春序山莊門前緩緩流過，依山勢而建的山莊建築掩映在一片翠綠青山之間，偶爾看見露出的一兩片簷角。
晚間時分，飛鳥掠過簷角回歸山林，林間漸漸彌漫了白色的霧氣，夕陽最後一縷光輝灑落東江河水麵。
白衣俊雅的男子坐在江麵前方的水亭之中，俊美溫雅的側顏在江麵水光的照耀下顯得越發的舉世無雙。
漆黑的眼眸斂藏著平靜睿智的澤光，此番正握著手中的書卷看得專心。
遠處忽然傳來寺廟的鍾鼓聲，悠遠綿長的鍾聲穿透天際，仿佛遠方而來的梵音。
聽見這道鍾聲，俊美的年輕人將注意力從手中的書本上移開，看向東江城的方向。
“再過半個時辰，城門就要關了，你就算現在離開，也趕不上回王府。”
亭外忽然傳來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
贏允轉眸，看見朝著這邊走來的墨衣男子。
商陵的手中端著一碗黑色的湯藥，直接遞到了他的麵前。
“來，把藥喝了。”
贏允並未拒絕，接過藥碗時，濃重苦澀的藥味衝擊著他的嗅覺，雖然早已經習慣，卻還是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良藥苦口，我可沒給你準備那些甜蜜餞。”
商陵打趣道。
贏允本也不喜歡吃甜食，聞著這苦澀的藥味，卻不知為何想到了那日秦氿替他熬的藥，也不知道她在藥裏放了什麽，聞起來竟然一點也不苦。
年輕男子心思早已不在此處，卻依舊故作平靜無事地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
將藥碗放在石桌上，壓下了口中刺鼻的苦澀，他這才開口問道。
“我什麽時候能回去？”
商陵詫異地看向他，挑挑眉頭。
“回去？你這剛來沒幾天就回去？以往你可是要待夠七天的。”
贏允抿唇未說話，商陵道。
“你的病要是好一些，我倒是也可以讓你早點回去，可你看看最近這幾個月，忙的一刻都停不下去，這個療程你可是推遲了好久才來，這對你的病情可沒有好處。”
“東江城還有事情要處理。”
贏允說道，沒看向商陵，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到底是擔心東江城的事情不能及時處理，還是擔心他府中那位？
商陵也不點破，準備收了桌上的藥碗要走。
“晚間風涼，你要是想早點回去，就別坐在這裏吹風了。”
商陵開口提醒道。
贏允點點頭輕嗯了一聲，忽然轉了話問道。
“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你是說上京城那邊？挺安靜的，倒是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你會不會是想太多了，你離京這麽多年，上京城怎麽會無緣無故將你召回去？”
商陵反問道，卻見贏允眉間一片平靜冷涼之色。
他雖然未說話，可作為他多年的好友，商陵自然能夠看出贏允心中的擔憂和困惑。
他倒是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上京城那人對他心存忌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這麽多年來，二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若是有什麽重要事情，上京城倒是會派人來慰問，卻並不會召他進京。
那日秦氿說的話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卻無端讓贏允覺得，秦氿似乎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
商陵見贏允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當中，當即便搖了一下頭，沒有說什麽就離開了亭子。
夜色蔓延，像一塊麵積不斷擴大的黑布，將整個春序山莊籠罩在夜幕之下，殷紅色的籠燈點亮，如同繁星點綴在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