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贏允
“起來吧。”
秦氿淺聲說道,目光在秦繁星的身上停留片刻。
“這身衣裳太素了,不適合你。”
秦繁星小姑娘臉色一白,立刻羞愧地低下了頭,咬著唇沒敢說話。
秦氿歎口氣,想著自己當初到底是又多讓這幾個小姑娘害怕?
“我那裏還有幾匹碧玉軒的布料,待會讓丫鬟給你帶回去裁新衣裳,還是小姑娘,就該穿的鮮豔一些。”
話音落下,剛剛還在羞的要找地縫的秦繁星就抬起了頭驚訝地看著她,一雙大眼睛裏閃著點點亮光。
一旁的秦昭和秦暮聽見秦繁星有新衣裳可穿,眼底充滿豔羨的光亮,卻立馬黯淡了下來。
秦家是將門之家,也曾顯赫當時,可自從先帝駕崩新帝繼位,削弱了秦家的勢力之後,秦家便不再像以往一樣了。
加上後來秦氿父親去世,秦小叔遠遊,整個秦家便隻能靠著之前積累的一些家底支撐。
倒也說不上拮據,隻不過比起當初盛極一時的秦家,還是落了好幾個檔次。
秦氿說的那些碧玉軒的布料,是當初秦氿和允王爺成婚的時候,聖上和允王爺賞賜的。
她們雖然心動,卻也不敢肖想秦氿的東西。
到底是小姑娘,什麽心思都擺在了臉上。
秦氿看見了,也轉頭對秦昭和秦暮二人說道,
“你們兩個也是,待會派丫環來取。”
二個年歲尚小的姑娘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哪裏掩飾得住內心的歡喜,激動的臉都紅了,
“謝謝堂姐。”
一旁坐著的柳氏和郭氏看著秦氿的行為,並未言語,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壓下了心底的心思。
首位的老夫人暗自點頭,眼中已然有了欣慰的光芒。
“郭氏,柳氏,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要對阿氿說。”
郭氏柳氏起身告辭,順便帶走了那三朵小金花。
剛剛還有些人氣的內屋立刻變得清靜了下來。
秦氿站在堂前,身形站得比直,秦老夫人眸光渾濁卻嚴肅。
“跪下。”
秦氿依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垂著眸,乖乖順順的模樣。
座位上秦老夫人目光淩厲地看向她。
“知道為何叫你跪下嗎?”
“孫女知道,是孫女做錯事,辱沒了秦家和允王爺的臉麵,請祖母責罰。”
秦氿誠懇且認真地認錯,秦老夫人卻忍不住歎口氣。
她最清楚秦氿的性子,倔強孤傲地讓人感到頭疼,一旦認定某些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氿兒。”
秦老夫人語重心長地開口,
“即便你如何不喜允王爺,可你與他的婚約是先帝賜婚,即使要和離,也輪不到你來,你這是公然違抗先聖旨意,若是被上京城的人知道,你這是置秦家於險境啊!”
秦氿咬唇,眼底湧上一層蒙霧。
前世這些話老夫人不是沒有告誡過她,可是她卻執意做出那些事情,最終害了秦家,是她不孝。
“對不起祖母,孫女知錯了,孫女以後不會了,我再不提和離之事,定與允王爺相敬如賓。”
秦氿將頭磕在地上,聲音帶著明顯愧疚的哭腔和沙啞。
秦老夫人看著秦氿愧疚地磕頭,卻也隻是搖頭歎氣,顯然並不相信秦氿這會是真的醒悟。
她也不想責備秦氿,可不這樣做,秦家隻怕真會毀在她的手上。
允王府的書房外種了幾棵桃樹,如今春日來臨,好不容易開了一些桃花,結果這幾日一場春雨下來,便將那些嬌嫩的花瓣給打得七零八落了。
開著的軒窗正對著庭院的那幾株桃樹,一陣過堂風吹過,還帶著春意料峭的微寒,鑽進了軒窗內想要吹起案幾旁放置的白色宣紙。
贏允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壓住宣紙一角,不至於讓這陣風擾亂了他的畫作,等著上麵的墨跡被風吹幹之後這才將宣紙拿了起來。
侍衛玄風進來的時候,正看見自家主子正站在窗前看著手中的宣紙畫。
清瘦俊朗的身形立於案幾前,繡著雲紋青竹的月色淡白衣袖被風吹得揚起了柔軟的弧度,俊雅蒼白的容顏染了窗外清晨細膩的柔光,人雖羸弱,可眉目清朗,眸底似藏了寒星的澤光。
欣長的身形襯著軒窗外的朦朧細雨,新綠清風,雅致溫潤地像是一幅青山雨霧圖。
“主子。”
玄風低頭敬聲道。
窗前那人並未回應,隻是認真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畫,紙上畫著的正是窗外被斜風細雨吹落的桃花零落的畫麵。
男子似乎並不太滿意這幅畫,凝著眉看著畫紙上的顏色過於鮮豔的桃花,想著是不是該沾點水將這些花的顏色弄得黯淡些。
站在屋內的玄風繼續道:“王妃已經醒了。”
即便是這樣,依舊未能引得那男子片刻的注意,但後者卻也空出了點思緒來詢問玄風。
“那丫頭現在在幹什麽?”
溫溫涼涼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
玄風道:“正跪在秦老夫人堂前。”
跪著?
男子詫異地抬眸,清潤的眸光似瀲灩秋水一般隱隱動容著澤光。
那日秦老夫人將那丫頭打得遍體鱗傷,這傷還沒好,如今又在罰跪?受涼了怎麽辦?
不過片刻,他又笑自己多慮,就算秦氿犯了錯,可到底是秦家的女兒,總不至於見死不救。
秦氿被秦家寵壞了,他雖然對其行為無感,可此次和離書的事情到底是影響到了王府的聲譽,給這丫頭一點教訓也好,讓她長長記性。
玄風問道:“主子,可要派人將王妃接回府?”
“不必著急,反正那丫頭也不喜歡這裏,讓她在秦家多待兩天。”
男子將手中的宣紙又鋪在書案上,軒窗外忽然又有一陣冷風吹進,那株淋濕了的桃花樹被吹得枝葉亂晃,和語氣一起嘩嘩作響,不少花瓣和新長出來的桃葉紛紛從樹上飄落,掉在地上被雨水打的翻不了身。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那株桃花樹下的花葉,又看了看畫上所作圖案,拾筆點了一些洗筆池中的清水印在了那些花上,顏色果真變得暗淡了些。
贏允這才滿意地彎了一下唇,將畫卷好,隨意地塞進了一旁的畫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