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孟婆之湯
我驚訝不已,望著眾人。
明禾開口道:“妹妹無需驚訝,這隻是通往聖殿的一個機關而已。不過,我們是不能走這條路的。”
我微微頷首,卻見奈何橋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老婆婆,在她麵前有一口巨大的鍋,此刻,她正有條不紊地攪拌著鍋裏滾燙的湯水。
我正奇怪,明禾快步上前,不可思議地望著那個老婆婆,眼中已噙滿淚水。
“墨長老,是你嗎?”明禾遲疑道。
那老婆婆緩緩抬起頭,一臉枯槁的皺紋,她歎道:“十五年不見,聖女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明禾搖著頭,難以置信的說:“您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已經以為您已經……”
“死了嗎?”她顫巍巍的站起來,無限悲涼道:“你錯了,我如今不生不死,不過是一個孤魂野鬼。”
明禾痛聲道:“這是教主對您的責罰嗎?”
“這是故尤神對我的責罰,”那位墨長老悲聲道,“墨燃是聖教的罪人,還能留有一口氣在這裏接引新教主已是天神給我的恩賜。”
陳友諒上前一步,問道:“這位長老,隻不知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墨燃斜睥他一眼,沉聲道:“年輕人,欲速則不達,急切隻會讓你失卻應有的分寸。”
一塵雙手合十,道:“抱歉,擾了老者與聖女敘舊。”
墨燃不覺正視一塵,通身一震,驚訝道:“是你……”
一塵微愣,不明所以,道:“我並未見過老者。”
“老者?”墨燃自曬一聲,喃喃道,“我已經這麽老了嗎?”
明禾詫異道:“墨長老,為何你會……”
墨燃淒然一笑,望著四周陰森的石壁,道:“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十五年,再美的女人也會芳華盡逝。”
一時間眾人無言,唯有陣陣陰寒的風呼嘯而過。
十五年,我不禁打量著這個陰惻惻的地方,在這種地方過十五年,那會是怎樣一種非人的生活!
墨燃又注目於一塵,良久,歎息一聲,道:“不,不是。如果他還在世,應該也老了吧。”
一塵神色複雜,問道:“敢問長老,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他……”墨燃神色微痛,緩緩道,“他是一切罪孽的源頭。”
明禾微微變色,握住墨燃的手,懇切道:“墨長老,你告訴我,十五年前究竟是怎麽回事?”
墨燃的目光在我們身上逡巡一周,歎道:“真是巧,來的都是有緣人,看來藍星是故意把你們引至我處。嗬,想把這一切推給我嗎?我偏不幫她這個忙。”
我們幾人不禁麵麵相覷,她卻從身邊端起一個瓷碗,慢條斯理的盛起湯來。
我突然想起一個在民間流傳甚廣的傳說,奈何橋,地獄,孟婆湯,難道這是孟婆湯?
她眯著眼睛,麵無表情,緩緩道:“來來來,剛滾好的湯,你們誰把它喝了?”
陳友諒忍不住道:“這是什麽湯?”
墨燃的嘴角漫起一絲詭異的笑容,她道:“來自地獄的湯,怎麽,你們不敢喝嗎?”
一塵淡然一笑,緩步上前道:“煩請長老給晚輩一碗湯。”
墨燃望著他優美而蒼白的麵孔,眉頭聳動,突然揚聲道:“這碗湯,你們四人之中,隻要由一人喝下就行。喝下這碗湯,一個時辰後六識俱滅,猶如一個活死人。你,還要喝嗎?”
一塵微笑著接過湯碗,正要喝下,一道紅光閃過,湯碗應聲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那滾燙的湯汁流在地上,竟還不停地冒著氣泡。
墨燃歎息道:“可惜了這碗湯。“
一塵身軀微震,回頭望著一臉驚惶的明禾,苦笑道:“你何苦如此?”
明禾的臉猶如冬日的新雪,蒼白的毫無血色,她眼波如水,一字一句道:“你不能喝。”
這時墨燃已經又盛滿一碗,高聲道:“誰來喝?”
陳友諒好像一直注意著墨燃的一舉一動,此刻他已悄無聲息地挪到她旁邊,聞言立馬去奪湯碗。
其實所有人中,我離墨燃的距離最近,看到陳友諒去奪碗,我猛然一驚,伸手抓過碗一仰而盡。
望著所有人驚訝的表情,我釋然一笑,喝下它後反而覺得坦然。
你相信嗎?在那一刻,我根本什麽都來不及想,一切隻是出於一種本能。甚至於,我根本不知道這種本能緣何而起,源於愛嗎?不不不,他是我的仇人!
陳友諒眼中驚痛交加,俊逸的麵龐因激動而落滿紅霞,他抓住我的手,喝道:“你瘋了?你不是巴不得我死,為什麽要替我喝?你快吐出來!”
我望著他眼中秋水般深刻的悲痛,忽然有一絲莫名的快意,我笑道:“我是想讓你死,但絕不是這麽容易的死。”
說完這句話,我通身一軟,身體變得麻木,失去知覺。
陳友諒一把抱住我行將倒地的身體,我像一個瓷娃娃一樣任他拉攏著。
他的重瞳裏漫射出徹骨的冰寒,他一手攬著我,一手揪住墨燃的衣襟,猶如一隻咆哮的野獸:“告訴我,怎麽解毒,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明禾見情形不對,立喝道:“不要對長老無禮!”
她說著瞥了我一眼,陳友諒會意,鬆開手,懇求道:“告訴我!”
墨燃輕輕將因拉扯而生起層層褶皺的衣衫拍撫平整,冷冷道:“你看到對麵的花了嗎?隻要你把她抱到對麵去,服下那種花的花莖,她就會安然無恙。”
“那有何難?”陳友諒抱著我,疾步向對奈何橋上走去,卻在踏上橋的那一刻頓住。
我亦看向前方,不免驚心,無數透明的流刃在橋上呼嘯而過。
“年輕人,你不要急,你要過這座橋也不難,隻要能忍受這萬刃割骨之痛。隻要你破了這一劫,橋上的流刃就會自己消失。”
一塵急切道:“萬刃割骨,人不就死了?”
明禾仔細瞅著空中盤旋的流刃,沉吟道:“大師,這不是真的刀劍,這隻是幻覺,是不會傷害到他們二人的。隻是……”
“隻是什麽?”一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