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作聰明
午飯過後，突然刮起了大風，天空中陰雲密布，轉眼功夫就下起了大雨。
這鬼天氣，讓剛吃完午飯，本來慢悠悠地往廠區走去的工人們，一下子就急了，趕緊跑了起來。
華美工業園的大小道路上，隨處可見慌忙的人影。
扛著兩個化肥袋的常軒，在這風雨中慢悠悠地走著，卻顯得很是另類。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濕，可他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裏去。
之前想像的美好，被現實擊得粉碎。
但奇怪的是，他心裏並不怪江曉燕。
畢竟，這裏是鵬城，不是江山村，江曉燕和他一樣，也都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就像是寄居在這座城市裏的孤魂野鬼一樣。
更何況，江曉燕一個女孩子，都能在這座城市生存下來，自己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豈能退縮？
突然間，常軒想通了。
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豪邁之情。
老子非要在這裏幹出些明堂來！
想到這裏，他轉身朝一間便利店走去，把化肥袋放在店門口，進店買了包煙，央求店老板幫自己看一會行李。
看在他買煙的份上，店老板勉強答應了。
放好了行李，常軒這才解開頭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稍稍收拾一番後，徑直朝華美電子廠的大門走去。
剛才他路過那的時候，注意到廠區門口貼著招聘啟示，常軒想要去碰碰運氣。
工人們都已經進車間了，外麵下這麽大的雨，估計不會有什麽訪客，華美電子廠的保安們就躲在保安室內，避開監控能拍到的地方，玩起了鬥地主。
“砰砰……”
一串敲門聲。
剛抓了手爛牌的朱小軍，乘機把牌往桌子上一扔，站起來道：“有人來了，趕緊收起來！”
“切！”
和他打對家的同事齊齊豎起中指，但還是乖乖把牌收了起來。
華美電子廠管的嚴，要是被領導發現他們躲在這裏打牌，輕則扣分，重則直接開除。
更何況，今天有通知說大老板要來視察，這些保安們心底早就繃著一根弦。
朱小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製服，又扭頭看了看兩個同事，見他們已經把牌藏好了，這才走過去打開保安室的門，抬頭一看，卻是個淋得落湯雞似的青年。
“你有什麽事？”
朱小軍皺起了眉頭，這小子難道不懂什麽是廠區重地，不得擅入嗎？
“請問，你們這裏招工嗎？”
常軒說著，笨拙地打開剛買的利群，抽了一根遞給朱小軍。
伸手不打笑臉人。
朱小軍接了煙，皺著的眉頭才稍稍舒散開，他看了看外麵的雨勢，有些奇怪道：“你是來應聘的？”
“聽說你們要招清潔工，我想試試。”
常軒臉上帶著略顯羞怯的笑容。
招聘啟示上寫的諸多崗位中，唯獨這個清潔工他知道是幹什麽的，其餘什麽焊錫、品管之類的，他卻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清潔工倒是招的，可是你嘛……”
朱小軍還是第一次見年輕人來應聘清潔工的，廠裏的清潔工不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嗎？
“您放心，我幹活很麻利，不信的話，您可以讓我試試！”
常軒一聽對方拉了長音，就以為人家是要拒絕他，頓時有些急了。
“跟他廢話那麽多幹嘛？讓他晚點等人事部的人來，我們接著開火！”
朱小軍的一個同事牌癮比較大，見常軒不過是個路人甲，也就不再掩飾了，一邊催促著，一邊把撲克牌從口袋裏掏了出來。
看在遞了支香煙的麵子上，朱小軍倒是多提醒了兩句：“我們不管招聘的事，你等下午三點，如果不下雨的話，人事部會派人去附近的人才市場擺展台的，你去那裏等著吧！”
問清了人才市場的具體位置，常軒道了謝，正準備走人，猛的看見朱小軍敬了個禮，把身子挺得筆直。
城裏人可真講究！
常軒正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回個禮啥的，卻就聽見身後一串雜亂的腳步聲，才知道人家根本不是對自己敬禮的。
“快點把大門打開，謝總的車馬上就到了！”
人還沒到，先就聽見一個嚴厲的聲音催促道。
常軒扭頭一看，才見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手裏拿著把傘匆匆而來，也不知道他這傘是怎麽打的，竟被淋濕了半邊身子。
“是！”
朱小軍很是規矩地應了命令，踩著正步走到旁邊的桌子前，按下了廠區大門的搖控按鈕。
看著電動門緩緩拉開，青年這才把傘收起，走進了保安室。
“汪科長您也真是的，這麽大的雨還親自跑一趟，打個電話的事嘛！”
牌癮大的保安早已經把撲克牌給藏了起來，並且還很殷勤地拿了個幹毛巾，遞過來道：“趕緊擦擦，您的身體金貴，可別著涼了。”
“哼！”
汪明全冷哼一聲，卻沒接他遞來的毛巾。
行政部離保安室不過幾十米遠，再大的雨也不可能把人淋成這樣，他這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在即將到來的謝總麵前，留下一個不辭辛勞的印象，這些小保安們，哪懂得這裏麵的門道？
他的目光直接越過了對方，挑剔的眼神在保安室內巡視一圈，指出幾個不是後，這才把視線落在門外站著的常軒身上，皺了皺眉：“他是我們廠的人嗎？怎麽不穿工服？不是？那他在這裏幹嘛？”
“去去去，到別處待著去！”
牌癮大的保安馬上很狗腿地跳了出來，連聲轟趕。
常軒向來是個好脾氣，再說了，他還想進華美電子當清潔工呢，當然不會跟保安頂牛，憨厚地笑了笑，轉身一頭紮進了外麵的雨幕中。
大雨傾盆，寒風刺骨。
常軒跑的很快，卻沒注意到前方一輛銀灰色的寶馬駛來。
“嘀嘀嘀……”
與他擦肩而過時，寶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並且連連鳴嘀，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正急著找地方避雨的常軒，根本沒注意這些，他轉身拐進了一條小巷，往那家存放行李的便利店跑去。
寶馬車試了試，卻沒辦法追進巷子。
好在司機注意到他是從華美電子廠出來的，在請示了後座的領導後，一打方向盤，往保安室這邊駛來。
還沒等車停穩，一個中年胖子就跳下車來，一臉焦急地催問道：“剛才出去的那青年叫什麽名字？他是在我們這裏上班嗎？”
如果常軒晚走半分鍾，就能認出這個胖子正是肖雨桐的屬下謝永和。
可惜，剛才謝永和在車上認出他了，卻沒能及時把他攔下。
而站在保安室門口，看見大老板的車來了，早就排成了一排的汪明全、朱小軍等人，卻沒想到大老板下車第一件事，竟然是向他們打聽剛被攆走的那小子。
汪明全不愧是明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從謝永和那陰沉沉的臉上，他推測到，估計是大老板剛好逮到有人在工作時間，穿著便裝在戒備森嚴的廠區內進出，這是要借題發揮的節奏啊！
好在他反應快，馬上回答道：“報告謝總，那個人原本是我們廠的職工，但剛才我檢查安保工作時卻發現，他不僅無故遲到，還未按規定穿工裝戴廠牌，所以我當即決定，對他予以開除處理！”
說完，汪明全臉上還擺出一副剛正不阿的表情。
列寧和士兵的故事，他上學時是學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