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鳳尾黑魚
外行人的眼裏，采石無非就是把大一點的石頭，做成小一點的石頭，然後再通過人力弄下山去，沒什麽技術含量，是個人就能幹。
但四爺聽不得這種話，外行人不懂歸不懂，不懂就得閉嘴，因為采石是一門大學問，入行人不摸索個三兩年，怕是隻會拿著錘子鑿石頭而已。
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四爺告訴曹立：“采石也是要看風水的，大雲山雖大，可不詳之地也多，不該采的地方，萬萬不能采。”
曹立聽得很仔細，但也很想笑，心想不就是采個石頭麽，用得著這麽上綱上線啊，再說了，采石無非就是考驗一個人的力氣，力氣大了，采下來的石頭就多，的力氣小的就少。
四爺瞄了曹立一眼，吐著煙圈道：“就說你們這些大城市裏過來的人不懂，不懂還不認真聽著。”
順著道路一旁的樹林，四爺的目光落在山腰上的一處白石林，歎息了一口氣道：“看見那地方了沒有，那地方就是個地脈，是個大忌，那裏的石頭誰都動不得！”
順著四爺的目光看去，曹立隻看到一片光禿禿的花崗岩石頭矗立在那裏，每一塊石頭都異常的高大，粗略的算下，應該都在兩三米左右，而且那裏的石頭，大都是稀奇古怪的形狀。
“有什麽問題嗎？”曹立不禁問道。
“四十年前，我弟就死在那塊石頭下麵，沒過兩年，我哥也死在了那裏。”四爺眼中閃爍著難解的目光。
聽四爺這麽一說，身後就有人道：“這事兒我知道，邪門著呢。”一人上前來說：“好端端的一個人，站在那石頭上抽了根煙呢，就一頭栽了下去，腦袋磕到了石頭上，開瓢了。”
四爺的二哥，也是這麽回事，剛拿出鑿子，還沒開始采石呢，老天爺就變臉了，一道碗口粗的閃電，直接劈了過來，當場就給烤熟了。
從那以後，四爺就收斂了許多，他明白什麽地方能動，什麽地方不能動，所以，後來建村的時候，家家戶戶的都請他來“看地方，”看看這地方能不能動。
但要說地脈什麽的，曹立本身就覺得有些扯，可轉念一想，世界上任何東西的出現，都有它的道理，存在即合理，早前曹立是個無神論者，但現在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還不說明了自己所理解的東西，未必就是一定的呢。
地脈也好，龍脈也罷，這次山上，全聽四爺一個人的。
從山腳下，一路走到半山腰處，一直沒發話的四爺終於發話了，他把曹立找來，跟他說：“這地兒不詳，陰風吹得緊，腰杆子不直的人怕是要得病，我看還是換個地方吧。”
“腰杆子”不直，意思就是說一個人的心，不正。換句話說，心裏沒點正氣的人，若是呆在這裏，可能要出事，生病不過是四爺避重就輕的一個形容詞，弄不好可能是要出人命的也說不定。
曹立心中雖有些不解，但也沒問，老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曹立道：“那咱們就換個地方采吧，正好這地方也不夠寬，采下來石頭，也不一定能運得下去，換！”
曹立大手一揮，帶著眾人繼續前行，沒過多久，眾人來到了山頂上，望著巴掌大的平頂村，一股親切感湧上心頭。
誰知這時，四爺又發話了，隻聽他吆喝道：“都坐著幹嘛？這地兒也不是個好地方，大家都下去吧，去穀底看看。”
一聽這話，眾人都不樂意了，陳六子猴急的問：“四爺爺您不是耍我們的吧？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的，說下去就下去啊？”
見四爺要瞪眼，陳六子不退反進的又道：“再說了，您口口聲聲的說這地方不好，您倒是說出個理由啊，要我看，這地方好著呢，在這采石，順風順水。”
曹立感激的看了陳六子一眼，這小子把自己一直想說卻沒好意思說的話，統統都給說出來了，他是信得過四爺，但也沒這麽信任，四爺口口聲聲的說這裏是個不詳之地，但又拿不出來理由，總覺得像是在坑人。
當然，這是曹立的心理話。
四爺一看陳六子頓時來氣了，抖了抖身上的大棉襖，指責道：“你一個黃口小兒懂得什麽？你才吃了幾年的飯你就敢跟我叫板？”
陳六子垂下頭不說話了。
四爺年紀雖大，人情世故卻非常懂，知道自己要跟這二十個人要一起工作很久，犯不著如此大動幹戈，就解釋說：“山頭是一座山的封蓋，壓著一座山的邪氣，你動了山頭就是毀了封蓋，山頭都崩了，你還指望誰能鎮得住這股邪氣，你不信你等著吧，動了山頭，平頂村不出三年就沒人了。”
這話可把一幹人等全都嚇傻了，不是眾人的膽子不夠大，實在是四爺的話實在是太狠了，平頂村上上下下數千人呢，到了四爺的口中，竟然說沒就沒，這話，擱誰誰不怕。
二十個人的臉色，原本還因為缺氧變得通紅，現在都變得煞白了，連曹立都有些動容了。
好一會兒才緩過神道：“既然四爺發話了，那咱們就再換個地方吧…四爺，你看那邊合適？”
四爺繼續抽煙，用渾濁的眼睛一覽山巔之下的一切，淡淡的道：“去穀底吧，我看那裏挺好的。”
大雲山實際上是由好幾座山組成的，最邊上一座山和旁邊的一座山形成的穀底，成了現在的平頂村，而旁邊的旁邊，另一個穀底，是許多人沒到過的地方。
這裏有一條淺淺的小溪，四周都是些活了上百年的老槐樹，因為這裏沒有莊稼地，也沒有什麽飛禽走獸，所以很少有人會到這裏來。
二十餘人扛著撬棍、鑿子的下來之後，一踏進穀底，就紛紛抱怨了起來，毫無疑問，這地方距離平頂村實在是太遠了，直線距離將近有一公裏的路。
把石頭采下來，還要再背著走一公裏的路運回平頂村，這勞動力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了的。
與眾人的反應截然不同的是，曹立在四爺的臉上，竟然看到了欣喜，四爺似乎很滿意這個地方。
這時隻聽四爺說道：“就是這兒了，走遍大雲山，我看還是這個地方好，有靈性！”
靈性是個玄乎的詞兒，有的小孩，天生聰明，會被人誇讚有靈性，有的地方物產豐富，也會被人誇讚有靈性，但曹立就是看不出來，這地方除了有數不盡的花崗岩和數以百計的老槐樹之外，到底哪裏有靈性了。
怕四爺是老花眼了，曹立不由的問道：“四爺，您確定咱們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裏了嗎？”
四爺一瞪眼，無比肯定的道：“那還能有假？四爺我幹了多年的石匠了，什麽樣的地方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成！”曹立喊道：“既然四爺都說是這裏了，那大家就休息下，準備開工吧，我看今天也不早了，能幹多點就幹多點啊。”
隨著眾人的幾聲抱怨之後，工程也慢慢的展開。
一些人沿著河床不斷的向上you走著，看到一塊好石頭就掏出粉筆，在上麵畫上兩下，做好標記，不一會就會沿著線，開始往石頭裏麵鑿進。
河床上也有許許多多的小石子，正是用作修路的好石料，曹立本想著讓陳六子找人，把這些石子都裝起來，但四爺卻有口回絕了曹立的命令，四爺說這個不能動。
見自己手上都沒點權力了，曹立就跟著眾人去標記石頭了。
這時陳六子口有點渴，見小溪的水清澈見底，不覺想喝點水解解渴，於是就小跑了幾步，來到了溪邊。
半跪在溪邊，手捧著冰涼涼的溪水小飲了兩口，但覺這水猶如活物一般，甜的在嘴裏亂跳，陳六子又趴下來多飲了幾口。
幕的，陽光折射在小溪之中，陳六子就看到水底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在遊動，仔細一看，就見一條兩三斤重的大魚，正在半米深的水底，慢慢的遊動著。
魚背很寬，魚頭很扁，通體呈黑灰色，看上去滑膩膩的，陳六子一愣，這不就是黑魚麽？但目光再次向魚身的尾部看去，陳六子不由的擦了擦眼睛，他吃驚的看到，這條魚跟一般的黑魚不一樣！這條魚竟然有兩條尾巴！兩條尾巴都不大，看著就像是一條尾巴被人剪成了兩條尾巴一樣，但尾巴的邊緣，像是鑲了一條金邊一樣，在水底散發著金色的光芒，讓人一看就知道，這魚，不常見。
急忙把曹立給喊了過來，曹立往水裏一瞧，也不禁泛起了疑惑，黑魚他見過，不是這個樣子的，最明顯的區別就是， 黑魚的尾鰭，隻有一條，這魚卻有兩條。
逐漸的，小溪邊圍上來了好多好多的人，大夥兒都開始猜測，這到底是條什麽魚，但無一例外的是，即便是四五十歲的老大哥，見到這條魚之後，也不禁的搖了搖頭，說從小到大，也沒見過這種魚。
眾人議論紛紛，躺在樹下的四爺坐不住了，見人都圍著溪邊在那討論著什麽，他也好奇的跟了過去，順著眾人手指的方向，四爺眯著渾濁的目光往水裏一看，接著便大吃一驚的道：“這…這可是鳳尾黑魚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