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姐妹情,此消彼長
就在這時,西子匆匆走到文浩身邊,躬身稟告道:“皇上,蘭婕妤脫簪待發,正跪在寒雪殿的門口的請罪呢?”
文浩冷清一笑:“傳她進來!”
話音剛落,隻見羅帷下閃現一個披頭散發,穿著一襲蔥白鶴氅的女子,正滿臉淚痕的朝他走了過來。
她手裏拿著一根粗壯的荊條,匍匐在文浩腳邊後,便高高舉了起來,顫顫哭泣道:“賤妾罪孽深重,特來負荊請罪,請皇上責罰!”
文浩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嗤笑一聲:“朕不打女人,你自己去慎刑司領罪吧!”
蘭婕妤聞言,嚇的淚如雨下,忙抱住了文浩的腿,仰頭哭訴道:“賤妾的確罪該萬死,可是皇上,賤妾今日會成這樣,都是被您給害的啊!”
文浩突然狠狠捏住她的下顎,恨不得捏碎了那般用力,冷哼道:“敢情是朕讓你以下犯上,當眾責打江貴嬪的?還是朕命令你去作踐昭陽殿,把慎貴人罰跪在雪地裏了?”
蘭婕妤忍下心頭的恐懼和下顎的疼痛,甚為淒慘的哭道:“皇上,您隻給了蘭兒寵愛,又不給予庇護,蘭兒在後宮之中樹大招風,難免會被人利用,月昭儀妒忌江貴嬪和慎貴人更得皇上看重,就逼著蘭兒為她做那些作踐她們的事情,求皇上明察,蘭兒雖然有恩寵在身,但也不敢得罪月昭儀啊,她可是打小跟在身邊的老人,蘭兒也是被逼無奈,替她擔了虛名罷了!”
江楓見淚流不止的樣子,倒也為之動容,默默垂下眼道:“燕子嫁進王府後,就一直和月昭儀不甚和睦,而且上次西林坤陷害白鵬飛的事情,也和月昭儀有關,想來蘭婕妤的話有幾分可信!”
“本以為月魅就隻是性子輕狂了些,沒想到她敢如此造肆,江楓你放心,不日朕定會還你和燕子一個公道的,你今晚就留在宮裏好好勸勸你妹妹吧,朕就先回去了!”文浩拍了拍江楓的肩膀,沉聲說道,然後一把扛起蘭婕妤在肩頭,闊步離開了寒雪殿。
江楓看著這一幕,絲毫不覺得意外,剛才雀兒的話已經深深刺激到了主子,看來這位蘭婕妤的榮寵,今後隻會有增無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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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皇上親口頒下的口諭,就如兩道驚雷震徹六宮,一則是月昭儀由從三品昭儀貶為倒數第二的正八品采女,遷往梧桐苑幽禁,二則是蘭婕妤一夜之間連跳三級,被封為正二品妃位,擬封號為‘蘭妃’,一時間風頭大燥,引得後宮諸人紛紛前往巴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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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中,香氣襲人,隻見茗婉危襟正座在寶座之上,身穿一襲杏黃緞繡彩雲金鳳的朝袍,襯得她端然生華,頭戴三層明珠金鳳朝冠,越發熠熠生輝,這鳳儀萬千的中宮體統,壓得滿屋子鶯鶯燕燕都抬不起頭來,任誰也不敢驕矜造肆分毫!
就在這眾目睽睽皆露出羨慕的目光中,蘭妃穿著一襲絳地彩雲飛鶴妝花緞禮服,梳著淩雲髻,似錦畫裏走下來的仙子般,步態優雅地走到了皇後麵前,中規中矩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禮。
隨著動作輕緩有度,髻上隨著冊封賞下來的累絲金鳳步搖伶仃作響,但是到底隻是妃子的發飾,隻能溫溫順順地臥在發髻上,不似貴妃以上可戴的那種氣勢雄偉的大鳳釵,尾部不像鳳尾那般舒展圓順。
待她行完禮後,茗婉隻說了幾句場麵話,便懶得聽眾人跟蘭妃說恭喜,於是就厭倦的打發人散了。
待眾人離開後,蘭妃又折回了殿中,剛巧看見李玉正準備奉上一盞芭蕉翡翠碗給茗婉,於是連忙殷勤的跑去接了過來,跪在了茗婉的鳳凰寶座邊上,恭恭敬敬的奉上,微微笑道:“奴才恭請皇後娘娘享用!”
茗婉接過翠碗,拿銀匙慢慢攪著裏麵濃稠香甜的奶酪,溫婉笑道:“如今都是正經八百的妃子了,可千萬別一口一個奴才的自稱,若是哪天讓皇上瞧見了,指不定該怎麽心疼呢?不知道的,隻當是本宮多苛待你似得!”
蘭妃聞言臉色微僵,旋即盈滿笑意道:“後宮之中,隻有三位主子,一個太後,二是皇上,三便是皇後娘娘,蘭兒雖然承蒙皇上眷顧,但也不敢持寵而嬌,所以不管自己身處什麽位置,永遠都是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奴才!”
“蘭妃的嘴可比這‘糖蒸酥酪’還要甜呦,難怪一夜之間,就讓皇上就對你另眼相看了!”茗婉言畢,低頭開始慢慢吃著碗內的糖酪,直到全都吃完以後,這才漫不經心的把碗遞給了她,輕笑說道:“蘭妃快別跪著了,坐吧!”
“皇後娘娘是正妻,奴才不過是區區一個妾室,哪有小妾與正妻平起平坐的道理,皇後娘娘可千萬別折煞奴才了!”蘭妃惶恐的說道,見宮人端來了洗漱用具,忙抬手接過洗手的金盆,舉過頭頂讓茗婉洗手,接著又遞上掐金絲的麵巾,伺候著她擦手。
“嗬嗬!”茗婉接過用玫瑰花汁泡過的微濕麵巾擦了擦手,然後用她那尚帶著玫瑰香氣的鋒利指尖,輕輕劃了劃蘭妃的右臉,笑道:“在本宮麵前,不必如此拘謹,既然不敢坐,那就站起來吧,仔細跪傷了膝蓋,就算皇上不心疼你,本宮瞧著也於心不忍啊!”
其實本來她對蘭妃越級晉封的事有所不滿,加上看到她那雙和茗慎一模一樣狐媚子眼,心裏更覺來氣,便生起了恨她的念頭,但是瞧著她此刻低眉順眼的下賤模樣,心裏的氣倒是消了一半。
“多謝皇後娘娘眷顧!”蘭妃叩首謝完,這才緩緩站起了發麻的腿,但是臉上卻不敢展露分毫不適神態,繼而露出委屈的模樣道:“皇後娘娘,此番皇上晉封奴才為妃是何用意,奴才真的不懂,皇上還是老樣子,隻寵幸了奴才,然後一句話沒說就走了,而且……而且情濃時念的.……還是慎貴人的閨名……奴才該怎麽辦,才能籠絡住皇上的心呢?”
“哦?”茗婉拖了一聲長長的尾音,抬手輕輕扶了扶她發間下滑的金鳳步搖,淡淡的笑意從眼中浮了上來:“原來你是想籠住皇上的心啊?那可就難嘍,不過本宮看在你這麽乖巧的份上,打算給你指挑明路,至於敢不敢做,就全在你嘍!”
蘭妃被她撫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是勉強撐起一絲諂媚的笑意,問道:“還請皇後娘娘明示,倘若奴才能取慎貴人而代之的話,奴才定時時侍奉皇後娘娘左右,不忘今日指點提攜之恩澤!”
茗婉聽完,越發溫和的笑了起來:“好了,不跟你賣關子了,本宮來問你,當下除了江貴嬪,誰和月采女的仇恨最大啊?”
蘭妃答道:“慎貴人!”
茗婉繼續大有深意笑著問她:“那本宮在問你,倘若月采女在後宮無辜慘死的話,誰最有嫌疑啊?”
“慎貴人!”蘭妃快速答道,腦中飛轉如輪,繼而領悟的笑道:“奴才明白怎麽做了,多謝皇後娘娘指點!”
茗婉拿起她的手,撫著她如羊脂玉般的滑膩的手臂,笑容可掬道:“本宮其實也沒教你什麽,但是要提醒你一下,別忘了月采女的姐姐,可是紫衣侯的嫡妻,他們夫婦倆這會子恐怕是已經去皇上跟前兒求情了,你可能就快沒有機會了!”
蘭妃凝眉道:“娘娘的意思是……”
李玉在一旁插了句:“笨呀,事不宜遲!”
蘭妃恍然大悟道:“哦,多謝李公公提醒,奴才這就辦,可是慎貴人那邊,怎麽引她過去呢?”
茗婉撚起蘭花指揭開茶盞,卻是未喝,隻抿唇笑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隻要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就好了,慎貴人那邊,自然會過去的!”
蘭妃忙欠了欠身,低眉微笑:“那奴才告退了,請皇後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辦的妥妥帖帖!”
茗婉淺綴一口香茶,轉眼深深看她一眼:“記住,不是為本宮,是為了你,為了能讓你籠絡住皇上的心!”
“是是是,奴才省的,奴才告退!”蘭妃連忙點頭稱是,再度行了跪後,這才匆匆離去,看這匆忙的架勢,八成是要準備人去動手了!
茗婉見她走遠以後,重重擱下的茶盞,鄙夷的撇了撇嘴道:“切,身為下賤,卻心比天高,庶出的女兒,一個個都這副賤德行!”
李玉雙手輕重有度的捏上了她的肩膀,膩聲道:“再是心比天高,隻怕也是命比紙薄,皇後娘娘何必為了個卑賤之人而傷神動氣呢?隻是您今日為何要幫她呢?”
“本宮自有道理!”茗婉拍了下他按在自己肩膀的手,抬眼正色道:“你去告訴雲惠,待蘭妃得手後,立刻讓她去傳話,務必把慎妃引到梧桐苑去,到時候慕容凡夫婦瞧見了人髒並禍的凶案現場,怕是輕饒不了本宮的那位‘姐姐’!”
李玉滿臉堆笑,繼續附和道:“然後,就算皇上事後怪罪下來,也隻能查到雲惠哪裏,然後讓雲惠在一口要定是蘭妃所為,那麽如此一來,慎貴人和蘭妃玉石俱焚,在捎帶上個月采女,又是一箭三雕,皇後娘娘真真是這天底下最最精明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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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星光幽寒,養心殿裏依舊燈火通明。
慕容凡和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婦站在一側,文浩高大修長的身軀往蟠龍雕花大椅的靠背一仰,斂起邃眸,掃過二人的表情峻然嚴肅,話語雖然平靜,卻透著威壓。
“你們夫婦二人深夜進宮,要是來為月采女求情的話,那麽,朕沒空聽,且跪安吧!”
那少婦聞言,立即上前一步,跪地懇切的求情道:“主子,求求您看在我們姐妹倆打小侍候您的份上,就饒恕小妹這一回吧,小妹隻是氣盛浮躁了些,而且江貴嬪,慎貴人也都沒有什麽大礙,您就開開恩,饒了她這回吧!”
求情的女子就是夜魅,月魅的姐姐,如今已經是一品浩命夫人,珠圍翠繞的發髻下,擁有一張和月魅一模一樣的臉龐,隻是氣韻上偏冷,少了幾許嫵媚,卻多了幾分英姿颯爽的傲然!
“魅,你不懂!”文浩冷冷地說道,轉而側眸瞪了慕容凡一眼,語氣淡然的下令道:“凡,你來告訴你夫人,在後宮以下犯上是何罪過?”
“噝!”慕容凡倒抽了了口冷氣,目光掃了夜魅一眼,瞧她那雙杏眼裏煙霧繚繞的,隻好無奈地一挑紫羅衣擺,跟著跪地求情道:“微臣求皇上法外開恩,微臣的姨妹倘若有何罪過,就請皇上看在微臣薄麵上,寬宥一回吧!”
“虧你還有臉跟朕張嘴!”文浩暴喝一聲,隨手抓起一本奏章,狠狠摔到了慕容凡身上,冷哼道:“那麽,朕今天就當著你夫人的麵問你,當初在華清宮的時候,要不是你的好姨妹絆住了朕,那個固倫公主怎會趕巧趁那空閑去逼殺慎兒?
還有上次,西林坤聯合姑蘇寒那個老東西陷害白鵬飛一事,朕可是給足了你慕容凡的麵子,這才沒有深究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而今,你的好姨妹差點把江燕給逼死了,你還敢求情?倘若江燕要是有什麽好歹的話,你叫朕拿什麽給江楓一個交代?你慕容凡,又該拿什麽給人家江家一個交代?
而且慎兒是什麽身份別人不知道,她不清楚嗎?那是她的主子,可她卻敢這麽作踐,你說這種人朕留有何用?你們別在給她求情了,朕沒有殺了她,正是給你們夫婦留著麵兒呢!”
夜魅從小到大,從未見過文浩如此大發雷霆的對待過他們,曉得這次他是動了真怒,當下也慌了神,隻好無奈的拉扯著慕容凡的衣袖,示意他在求情,而慕容凡卻抬起一張無奈的俊臉對著他,表示無能為力的搖了搖頭!
見此狀,夜魅把心一橫,突然膝行兩步,伏在文浩腳邊,抱著他的腿淚如雨下的央求道:“主子您別這麽心狠啊,您當初答應魅會好好善待小妹的,魅的母親死前,萬千交代魅一定要愛護好小妹,不讓她受丁點兒委屈,所以不管小妹犯下了什麽樣的過錯,隻求主子放了她,該怎麽處置,該怎麽責罰,魅願意一人承擔!”
“你瘋了嗎?魅,就算是要替你的妹妹求情,也犯不著搭上我慕容家的骨肉吧?”
慕容凡怒吼道,見她這般執著,當下臉色劇變,立刻上前把她護進了懷中,抬頭望著文浩,目露極度緊張和懇求之色:“求皇上千萬別遷怒魅,她現在懷中三個月多的身孕呢!”
“你小子倒是蠻多子多福的!”文浩的聲音有憤怒後的疲倦,瞥見夜魅傷心欲絕的哭相,似乎像極了茗慎的那副可憐態,頓時原本剛硬的心驟然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