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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暗香浮,不勝淒寒

  快到年下,宮裏又緊張忙碌起來,而蘭婕妤如何如何得寵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般飛遍三宮六院,皇上是怎樣的流連著關雎宮,也被傳的繪聲繪色,就連他對蘭婕妤是何等的百般嗬護,都會被有心的人傳遞到她的耳中。


  她剛開始聽到這些的時候,還是會偷偷的傷心垂淚,可是時光一久,她的心都倦的起了繭子,自然是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了年關,茗慎便開始跟著秋桂學習針線女紅,打算縫補些棉衣棉鞋給兩個孩子過冬用,於是整個人都沉溺在絲線翻飛的日子裏,加上每天還要洗衣做飯,勞作忙碌漸漸地把原本空虛的時光塞的充實滿滿,使她暫時忘記了宮闈幽怨,也適應了剛開始很不習慣的平淡與寂寥。


  轉眼間,連綿幾日的雨雪交加,把整個皇宮都素裹上了一層銀裝,枯藤上的積雪漸厚,一陣寒風掃過,枝椏斷裂,白雪如梨花簌簌紛落。


  茗慎坐在暖閣的臨窗大炕上,聽著窗外淒冷的風聲,埋頭納著鞋底,旁邊還堆了幾件精心繡製的幼兒衣裳,這些全都是她親手做的,雖然針腳很粗,但也總能將就著穿,其實親自動手也蠻好,能落得個放心。


  就在她埋頭於來回穿插著針線時,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頓時狂風呼嘯湧進,大雪飄飛,夾雜著寒氣朝她撲麵襲來,凍得她心尖微顫。


  隻見那暖閣的珠簾下,白鵬飛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內穿白地雲水紋妝緞鶴氅,外披銀白底色的翠紋鬥篷,玉樹臨風的站在眼前,雖然麵上略染了風霜之色,但眉眼間明朗的笑意,總是能叫人心頭一暖。


  “都說過你多少回了,需要什麽盡管跟我說,我會想辦法給你送進宮來的,何苦非要累著自己呢?”白鵬飛寵溺的聲音帶著埋怨,解下鬥篷抖落了雪粒子,坐了過去。


  他望著麵前榮光斂盡的茗慎,隻穿了一襲銀白素緞布裙,翠簪挽著鬆鬆的發髻,麵上脂粉未施,不在像以前那麽華豔傾城,卻平添了幾分真實的美感,恍若沙塵洗練後的珍珠,更加熠熠生華。


  “這大冷天兒的,你怎麽過來了,好像今天不是你當值吧?”茗慎邊問著話,邊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到外間,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茶給他。“你快喝一口暖暖吧,不過茶不好,別嫌棄。”


  “又說起傻話了!”白鵬飛笑道,隨手去接過茶碗,不經意間,碰觸到了她白膩如雪的冰涼生瘡的小手。


  他頓時劍眉微皺,忙把茶擱到了一旁,雙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邊嗬了口氣道:“手這樣涼,還做這些繁瑣的活計,成心讓人心疼你是不?”


  “我哪有?”茗慎不由臉紅起來,輕輕地從他手心抽出自己的手,半垂著臉道:“你冒雪過來,可是有事?”


  白鵬飛看著她瘦削沉鬱的小臉,眼含憐惜道:“我看你整日呆在屋裏,又一直做這些費神無趣的活計,怕悶壞了你,所以襯著今日殘雪未消,想帶你出去踏雪尋梅,怎麽樣,去不去?”


  茗慎麵露難色:“這樣不太好吧,畢竟是皇宮,萬一給他知道了,咱倆又要遭殃了!”


  “年關將近,闔宮歡慶,他那邊大宴小宴應接不暇,哪會知道這些?”白鵬飛微微一笑,又道:“而且,如今有蘭婕妤和蘇美人陪伴著他,還有個珍玉兒公主時時纏他,他哪有功夫管我們。”


  “是啊,怕是早就忘記了,宮裏還有我這個人!”茗慎顰眉低歎,口氣如同窗外的蕭瑟的冷風,悲涼淒寒。


  白鵬飛見狀,微皺起劍眉,低聲道:“對不起慎兒,我又害你不開心了!”


  “沒有,我沒有不開心!”茗慎忽地恍然一笑,猛然起身,披了件雲白色蓮枝紋雁翎鬥篷,輕拉著他的胳膊道:“走吧,踏雪尋梅去,我們今日也效仿古人,附庸風雅一回!”


  ———


  沉香閣外的紅梅開得肆意繁盛,遠遠望去如雲蒸霞蔚一般,紅得像一團燒起來的烈焰,加上梅枝間有新雪相襯,呼吸間,隻讓人覺得暗香浮動,清冽透骨。


  白鵬飛握著茗慎的手,扶著她慢慢踱步在梅林小徑上,周圍一片白雪紅梅,相映成趣,隻見梅影參差,花木扶疏,淡雅的梅香盈滿了衣袖。


  在這片美不勝收的景致中踏雪而行,地上還未融化的雪踩在腳底下咯吱作響,越發襯得周遭安靜,恍若整個冰天雪地之間,就隻剩下了他們彼此相互攙扶而過,身後留下兩串蜿蜒綿長的腳印,直延伸到了宮牆的盡頭。


  茗慎任由他領著自己來到一株梅樹前,和他在一起總是有著無比心安的感覺,雖然兩人之間素來隨意,偶爾越矩的行為,倒也不會落了拘謹,可是每當她抬頭望著他俊美異常的麵孔時,仍然會忍不住臉紅。


  白鵬飛抬手攀折了一支帶雪的紅梅在手,含情脈脈的凝望著她通紅的小臉,心頭怦然一動,隻覺是,人比花更嬌,似笑非笑道:“我最欣賞梅花,此花甘於寂寞,淡薄名利,不會因為沒有彩蝶的纏繞而失落,亦不為因為沒有蜜蜂的追隨而沮喪,更不似癲狂的柳絮隨風舞,也不學輕薄的桃花逐水流,不懼霜刀風險,昂首怒放,就像你一樣,獨具風采!”


  “我不太喜歡梅花,雖然它品格高尚,傲骨錚錚,但是在眾芳全都搖落的時候,卻淩寒盛放,獨自暄妍,未免有點太過招搖了。”茗慎抬手撫過枝頭的花蕊,輕柔說道,一縷涼薄的笑意凝在唇角,久久不肯散去。


  一陣風過,枝頭的積雪伴隨著紅色的花瓣,紛紛灑灑地落了她一身。


  落花繽紛,點點紅梅落在茗慎雪白大氅上,更襯得她膚白勝雪,眉目如畫,宛若一朵開在枝頭的絕豔紅梅,妖嬈至極。


  隻見她幽然凝眸,繼續說道:“聽聞唐玄宗的梅妃便是癖愛此花,所居之處遍植梅樹,玄宗還因此戲稱她為“梅精”,可奈何這位梅妃娘娘性情孤高,還常以東晉才女謝道韞自比,目下無塵,就是因為這樣一個清高的性子,導致她敗給了冰雪婀娜,嫵媚多情的楊貴妃,最終失寵於玄宗,苦寂寞於蕙宮,但疑思乎蘭殿,信標落之梅花,隔長門而不見。”


  默默聽完,白鵬飛麵色微沉,驟然拉她入懷,歎息道:“梅雖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可惜天家無情,哪裏懂得欣賞寒梅傲雪的風骨,慎兒,時至今日,你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茗慎沒有掙紮,隻是低垂下眼眸,怔怔地問道:“明白什麽?”


  白鵬飛鬆鬆摟住她纖細的腰肢,低眉道:“我姐夫是看似無情卻有情,雖然傷害你至深,但也從未讓哪個女人越過你去,可是如今的這位主,可是看似有情卻無情,雖然他曾經待你極好,可如今翻了臉,就把你棄若敝履,百般作踐,難道你還要對他抱有希望嗎?”


  茗慎眸中淚光一閃,越發避開他的目光,隻淡淡道:“我不知道!”


  “嗬嗬.……你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慎兒,你騙得過你自己的心,卻騙不到我!”白鵬飛嗤笑,麵帶慍怒的放開了她,背過身問道:“你還愛著他,愛著那個夜夜和別的女人共度春宵的男人,是不是?”


  茗慎見他生氣,心中愧疚更濃,慌忙拉住了他的長袖,含著眼淚,著急地解釋著:“鵬飛,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還愛不愛他,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已經很努力的不想了,真的很對不起.……”


  見她急的眼淚都掉了下來,白鵬飛心坎軟軟塌陷,再也不想顧忌,猛地將她嬌弱的身子緊緊摟在懷裏,並重重吻了下她的額頭,長舒了口氣道:“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心急了,對不起,我不該逼你,更不該跟你這麽大聲的!”


  “就此放手吧鵬飛,我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你還是不要在來找我了,我真怕有一天會辜負了你!”茗慎愴然說道,眉間輕愁不去,眸中浮起一汪如煙如霧般的淒楚與哀然,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


  “慎兒,我要帶你走,不全是因為想得到你,而是不想看見你在宮裏遭罪!還有,你的手是用來彈琴作畫,不是用來洗衣掃地,做粗使的活計的!”白鵬飛擰眉說著,突然來了脾氣,一把抓起她被冷水浸泡得皺巴巴的手。


  隻見她手背上已經生了暗紫色的凍瘡,昔日青蔥凝露般的纖指上,破了好幾塊地方,指肚上還有許多針孔,是在她縫補的時候不小心紮的。


  “放開,你弄疼我了!”茗慎羞惱的喝道,想要掙拖他的鉗製。


  可白鵬飛卻執意不肯放手,冷著臉與她對視著,手勁卻慢慢鬆緩許了多。


  就在這時,隻聽“哢嚓”一聲,在二人旁邊的梅林裏清脆的響起,像是掰斷枝椏的聲音,隻見一個穿著天青色挑絲雙窠雲雁鬥篷的身影,扶著宮人的手匆忙而去,看身量是個女子,雪地裏還有一支被她丟棄了的,斷成兩截的紅梅。


  茗慎頓時驚的圓眼睜大,衝著那抹女子的背影脫口喝道:“誰?誰在那?”


  白鵬飛也忙鬆開了她,拍了下她的肩膀,抽出腰間的長刀道:“別慌慎兒,估計人還沒走遠,我去追,不會讓此事泄露出去的!”


  “鵬飛,你要小心!”茗慎擔憂的說道,眼看著白鵬飛的身影鑽進了梅林,心中七上八下的,便急步跟了上去。


  茗慎這才沒走幾步,就被白鵬飛拉到了一棵樹後,順著他指的方向,卻見不遠處,一群衣飾精麗的女子,正朝那個女子走了過來。


  待她們走近上前,茗慎這才看清,來的人分別是蘭婕妤和月昭儀,二人身後還跟著蘇美人和一幹秀女采女們,加上宮人女婢湊在一起,當真是百豔匯集,迷離繁麗一團,幾乎要迷了人的眼睛。


  她們幾人來到那女子跟前,也沒有行禮問安,隻見為首的蘭婕妤蓮步姍姍上前,風揚起她身上碧藍色閃銀灑金的曇花紋宮袍,掀起了一片浮波似的華光漣漪,連帶著她搭在外頭的煙霞緞密織鏡花窄裉襖上的風毛,也跟著微微浮動,髻邊垂下的七寶珊瑚流蘇,微微輕顫地映著年輕得意的美貌,恍若一道刺眼的霞光,逼近眼球。


  她揚起她那輕軟柔糯的嗓音,含了笑意道:“呦,原來是江貴嬪娘娘在賞梅啊,不過嬪妾瞧著娘娘神色慌張,腳步又匆忙,隻當您做了什麽不能見人的事情呢?“


  “本宮做什麽事,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婕妤可以過問的!”江燕傲慢的昂首,不屑冷哼一聲,天青色的鬥篷下麵,單薄的梅紅色水綢灑金菱花裙隨風飄起,襯得她風姿傲然,宛若寒梅,而在她的發髻上,奢華的金絲八寶攢珠髻閃耀奪目,光芒灼痛人眼!

  就在江燕和蘭婕妤二人用眼神較量的瞬間,月魅盈盈走了過來,今日的她穿著嶄新瑩粉的撒花銀鼠皮襖,領口邊緣的風毛絨絨地簇擁著粉嫩含春的俏臉,隨著她嬌笑說話間,髻側垂下的長長珠玉亂晃作響,似是一聲尖銳的嘲笑。


  “江貴嬪,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皇後娘娘人在月中,身子尚未複原,這宮中的大小事宜,一應都由蘭婕妤出麵打理,所以嬪妾還是勸你不要太傲慢的好,否則,仔細沒好果子吃!”


  江燕揚起美目輕蔑的掃了她一下,一貫的冷傲自眼角眉梢緩緩流出:“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卑賤的侍婢之身,也敢在本宮跟前輕狂,活該會被皇上降了位份,照你這個樣子死性不改下去,當心哪天被皇上發落到冷宮裏去!”


  月魅聞言臉色大變,毫不客氣的回嘴道:“你江燕又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包衣之家出來的女子,說穿了不過梅香拜把子,大家都是奴才罷了,誰又能比誰高貴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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