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欲討好,弄巧成拙
明黃色的帷帳內,茗慎汗濕的黑發蜿蜒地鋪在大紅蜀繡的錦衾上,額頭不停的冒著冷汗,一張小臉慘亮的如易碎的白釉一般,神情因極度不安而皺成一團,淚水順著眼角源源不斷往下滑,淹濕了軟枕一大片,白嫩的手背高高腫起紫色血印,當真是說不出的可憐。
養心殿內伺候的宮人都知道,自打見到這位慎貴人,從來都是一副盈盈淺笑的樣子,十分的靈秀可人,如今被折騰成這幅憔悴模樣,直看的一幹人心疼不已,連他們這些做下人都見之觸動,不知向來珍愛慎貴人的皇上,此刻該會心疼成什麽樣子?
半開的窗屜下,文浩麵色陰沉莫測的坐在芭蕉檀木幾案旁,由於實在不忍側臉去看床上憔悴嬌弱的人兒,隻得將目光移到窗外,外麵的秋雨正刷刷而下,又密又急的敲打著枯黃的葉,令他心中更覺煩躁。
西子無聲上前,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盞熱茶,見主子陰鬱著一雙深邃的銳眸,沉聲問他:“好好的跪著,怎麽把手都給跪傷了呢?”
西子聞言垂下了臉,低聲回道:“回皇上的話,奴才剛才已經問過當值的侍衛們了,他們說是.……是月貴嬪娘娘走路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慎貴人的手!”
“魅兒還是這麽冒冒失失的。”文浩冷笑一聲,薄唇輕啟道:“去傳朕的口諭,月貴嬪殿前失儀,降為從三品昭儀!”
“奴才謹遵聖諭!”西子躬身應道,轉瞬退了下去,立馬就要去怡和殿宣讀帝王降位的口諭,其實這事也合該月昭儀倒黴,誰叫她不長眼呢?這皇上在跟慎貴人冷戰慪氣,她非得攙和一腳進來,而且還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輕狂,這不是作死,又是什麽?——
秋雨霏霏,淒淒瀝瀝的在靜夜裏低泣。
茗慎高熱不退,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渾渾噩噩間,夢見了小時候,在廢園的古井邊,窩在奶娘懷裏的情景。
“奶娘,為什麽父親大人不喜歡慎兒?”
“因為將軍他更喜歡男兒,而小姐您偏偏是個女兒身。”
“那,為什麽娘親也不喜歡慎兒?”
“因為.……因為梅香夫人她.……她病了,不忍把病氣過給小姐,所以不讓您親近。”
“連父親大人和娘親都不喜歡慎兒了,這世上還有誰會願意喜歡慎兒?”
“隻要小姐您自尊自愛,等將來長大了,總會有那麽一個人,會把您愛若珍寶的!”
可是,這世間又有誰,會是真正喜歡她的人呢?
曾經倒是有個斯文俊雅的男人,信誓旦旦的說要與她攜手一生,可轉眼間,就揮起無情的鐵鞭,把她抽打得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而當今的皇上,那個炙陽白夜一般的天之驕子,屈尊喜歡她一個卑賤的庶女棄婦,還揚言要把她當作妻子來珍愛永世,可惜不到半年的光景,他便已經厭棄了她的一切,跑去對著別的女子百般恩寵。
唯有那個人,那個一襲儒雅白衣,瀟然風華的翩翩男兒,在她最難堪的時候給了她庇護,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了她活下去的希翼,又在她最危難的關頭,毅然的為她挺身而出……
他不要回報,不求得到,卻被她連累到丟官失爵,鋃鐺入獄,還不知道此刻,正在遭遇著怎樣的酷刑折磨?
想到此處,舊年飽受的委屈如凶猛洪水一般襲來,猛地衝破她高築的心防,使她再也禁受不住,把臉深深埋進了柔軟的枕間,雙手死死揪著被子一角,聲聲哽咽起來。
那聲音輕細得像隻受傷了的貓兒一般,悠長地連綿著,令人聽著心生憐憫。
文浩低低地歎了口氣,眉頭皺了皺,繼而又舒展開,最終起身走到了床邊坐下,粗糙大手溫柔的揉著她的頭發,耐著脾氣哄道:“別哭了,乖。”
茗慎聞得這一句,反映格外激烈,推開了他的手並拉上被子將頭蒙住,在被窩裏咕噥了一句什麽,文浩沒聽清楚,於是皺起眉頭緊張道:“你說什麽?可是哪裏不舒服嗎?”
“別拿你碰過別的女人的手來碰我!”尖銳嘹亮的聲音從紅錦被裏傳出,她緊咬著嘴唇,目中無聲流下淚來。
“我不屑你虛假的憐惜,更不需要你所謂的眷顧,你若有這份憐香惜玉的心,就去疼愛你的江貴嬪,月貴嬪去吧!反正我不稀罕!”
此話一出,殿內遭遇了一片死寂,有冷風夾雜著雨絲吹進,隻見床榻邊上的紅影紗燈突地一抖,陰影瞬間掠過了文浩峻冷鐵青的臉龐。
從小到大,還沒見有哪個人敢給他甩臉子看呢?偏生這倔強的小東西,動不動就給他氣受,本來想著先冷落她一段時間,好能挫挫她的銳利,磨光她的棱角,沒承想把她弄的又是發熱,又是受傷,還受了羞辱。
看著她又委屈又脆弱的樣子,他的心中已經內疚自責的要死,可偏生這小東西醒來後,一句好聽的話都沒有,尖銳倒是更勝從前了。
現在到底是誰搞不清楚狀況,明明是她有求與他,才前來跪求相見的,現在竟然還要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不肯饒人。
“你給我出來!”文浩聲音冷沉如潭的低吼,薄唇緊緊抿成一線,兩手用力地將她身上的被子扯了下來。
很快,薄被就被拽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濕漉漉的小臉,在豔靡的光影下,倒真有幾分說不出的柔弱可憐,看著她眼睛哭的紅紅腫腫,跟兩枚櫻桃似得,登時,文浩心中的火氣去了大半。
於是乎,他開始動手褪去衣袍靴子,光著身子大肆肆地躺到了床榻上,以手支頭側身望著她,健碩的體魄在曖昧的燭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有種說不出的矯健性感,令人看著心頭咚咚直跳。
茗慎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十分敏感的將自己蜷縮到床角,蒼白的小臉燒起了兩朵淡淡的紅霞,一襲豐盛黑發散在臉側,簡直要成了妖一般,說不出的野媚生香,看得人下腹一緊。
二人在光影搖曳裏無言對峙,忽然,文浩執起她受傷的小手,低啞的歎息道:“很疼吧?”
“不疼!”她半垂著眼睫,喉嚨裏發出一聲極酸的哽咽。
“真是個自討苦吃的女人!”文浩說著,忽的停頓,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半愧半惱道:“你若不惹我生氣,我又怎舍得這般冷落你?”
她的眼眸立刻布滿了水霧,任性的別過臉,半晌,嘴裏才憋出一句話:“若不是皇上傷人在先,妾身又何至於這般跟您置氣?”
“這些日子,想為夫了沒?”文浩低笑著問,手上微微用力,便將她撈回懷中,並故意用自己剛剛長出來的青澀胡渣,去輕蹭著她柔膩纖細的脖頸,惹得她不適的躲閃,發出一陣像貓兒般的低叫。
耳鬢廝磨了好一陣後,熟悉的溫柔重新回到了兩人之間,茗慎乖巧地依靠在他溫暖結實的胸膛,指尖輕撫著他心口刻著的‘慎’字,低低軟軟地喚道:“浩!”
“嗯?”他懶懶的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用手指纏繞她柔順的發絲,絲絲糾纏,猶如心底那解不開,繞不過去的淡淡惆悵。
“求你一件事好不好?”茗慎鼓足了勇氣,終於還是把這句話,從嘴裏艱澀的說了出來。
“後宮不得幹政,你不懂嗎?”他猛地擰緊了英挺的濃眉,把玩發絲的動作也驟然停住,剛剛臉上的那點愜意笑容,頃刻間,雲散煙消。
茗慎見他瞬間翻臉,越發閃躲著不敢對望他深邃含怒的雙眼,低了下頭,拉著他的胳膊道:“正因如此,所以妾身才來求你的呀,對你來說,隻是一道聖旨,或一句口諭,那麽的輕而易舉,就答應了妾身吧。”
文浩猛地甩開她的小手,忽地從床榻上坐起,臉色暗沉的如同一塊生鏽的玄鐵,鋼牙緊咬道:“原來說穿了,你還是為了白鵬飛的事,才肯來見朕的!”
“我……”茗慎咬唇,見他這樣,心裏自然也不好受,忙從後麵環住了他的腰身,將臉貼在他的脊背上,低聲下氣道:“不要生氣嘛,其實.……其實妾身的心裏是想你的,可是……可是鵬飛他有恩於妾,所以妾身不能讓你這樣對他,你明明就知道我和他是清白的,也清楚鵬飛不會貪汙受賄,所以求求你了,放了他吧,求你了!”
“求我?”文浩嗤笑一聲,怒氣再也無法遮掩,驟然轉過身子,如山塌一般將茗慎死死壓在身下,薄唇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頓道:“好呀,朕可以答應你的請求,隻要你把我伺候爽了,你想怎樣都隨你!”
男人粗重的怒氣撲麵而來,茗慎心裏又泛起了酸酸刺刺的疼痛,眼角泛紅,爬滿了妖嬈的水霧。
“怎麽?不情願了?”文浩忽地冷冷一笑,眼睜睜看著她眼中的淚花就要溢出,也極力克製自己,不去動容半分。
見他冷酷的半分不容商量,茗慎心中蕭索一笑,羞怯的別過臉去,輕道了句:“我情願。”
“情願就好!”文浩恨恨的說道,從她身上翻身下來,躺好身子緊緊逼視著她,冷嘲道:“還等什麽?開始吧,也好讓朕見識見識,你伺候男人的手段。”
茗慎先是一怔,旋即羞紅了雙頰,慢慢的坐起了身子,雙手一拉,身上雪白的褻衣滑落,露出了她白皙瘦削的脊背。
隻見她微微顫抖著雙肩,嬌羞怯怯的轉過了身子,輕輕伏在了文浩的身上,貼合住他滾燙的肌膚,閉上眼睛在他的臉頰,印上了淺淺一吻。
蜻蜓點水般的溫柔,仿若一圈漣漪在文浩心底化開,身上那如白蓮盛開一般妖嬈的美麗,如破天的一道白光刺入他的眼底,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雕蟲小技!”文浩冷聲嘲諷,眸色如冰,冷峻的眉眼如青石雕刻,無動於衷。
這一刻,茗慎徹底呆住了,心仿佛被他冰冷的眼神刺穿了一般,睜大了淚汪汪的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身下男人的嘴臉,可是除了他的冷酷無情外,再也尋覓不到他眼中的那一抹狂熱懇切的情意。
“怎麽停下來了?”文浩不悅的問。
茗慎淚光閃爍,哀聲喚道:“浩……”
“春宮圖上怎麽教你的,照樣學來吧!”文浩闔上雙眼,不耐煩的催促道:“快點,等一會朕沒興趣了,可就不要你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