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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天色變,群臣無首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文軒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才發覺一切的爭鬥,一切的算計,一切的榮耀, 一切的恥辱,仿佛都已成為過去,漸漸退隱,恍若彼岸,與自己渺然。


  “當年你說過, 倘若鳳兮不相信你,就拿著這把匕首,將你的心剖出來看看,既然今天你要讓鳳兮不得好死,那麽鳳兮隻好拉你一起共赴黃泉--我摯愛的男人!”白鳳兮嘲諷的笑,哭到最後,竟已沒了眼淚。


  她半靠在冰冷的廊柱上,身體癱軟的如泥一般,羅衫上布滿了斑駁的血跡。


  昔日他說過無數委婉動聽,情深似海的誓言,而今,卻成了拔弩張,刀刃相對……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果然是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沒想到朕……一生運籌帷幄,步步為營,竟然會栽到了你這叼婦手裏,倒當真應了那句老話——不是冤家不聚首。”文軒自侃一笑,斯文蒼白的俊顏依稀可見風流之色,隨即他長臂一伸,將白鳳兮擁入懷中……


  他一生擁有如花女眷無數,而此刻,除了白鳳兮這個傻妞的一顆真心外,他突然覺得自己竟然是一無所有,不禁仰天長歎,上天啊,為什麽我到死都沒能擺脫掉這個最討厭的女人?難道這是我多行不義的懲罰?


  “雖然我酒後失德……與人有染,但是……從始至終,我心裏愛著的那個人……是你!我想聽你一句真話,你曾經……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誠實的告訴我……好嗎?”白鳳兮微弱的笑,伏在他胸膛痛苦的喘息著,他有多久沒有這樣抱著自己了,她都計算不過來了,隻記得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的懷抱真的好暖,讓她貪戀至今,雖然她不知道,這個懷抱是同情還是愛惜。


  文軒想,反正都騙了她一輩子,也不差臨死前這一次,或許還能令這傻妞含笑九泉,隻當是給自己積了陰德。


  於是,他修長的指尖勾勒著白鳳兮臉頰蒼白美麗的輪廓,格外輕佻的笑了:“當年你絳羅高卷不勝春,任是無情亦動人。我又怎會沒有心動過?”


  “即便落得今日不得好死的下場,但至少,你愛過我,此生,足矣!”白鳳兮無力的輕笑,手掌溫柔的觸碰到他胸口的匕首,猛然間拔了出來,一股溫熱的鮮血瞬間噴出,她顫抖的緊閉雙眼,淚水與血水混合夾雜在慘白的臉上。


  就在她閉眼的瞬間,文軒貼身肉藏的桃花香囊從他胸前掉了出來,那香囊的破口處,露出一張小小的字條。


  文軒快速的撿起,頓時一顆心頓時如墜淵底,幽幽蕩蕩的杳無著落,愣愣看著上麵寫著‘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的娟秀小楷,一顆灼熱的淚突然打落在白鳳兮蒼白的臉頰。


  他的淚眼模糊了這行字跡,一種痛惜,在他心中油然而生,這是否就是人們常說的“追悔莫及”呢?可惜世上賣什麽藥的都有,就是沒有賣後悔藥的。


  他緊閉著雙眼,疼痛在心口逐漸的蔓延。


  竟然是他親手將心愛的女人送到了敵人的枕畔,他如何會這般殘忍?想起那沒日沒夜折磨慎兒時候的情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殘忍至極,而今,他方知,他失去的,是心愛女人金子一樣的真心真意,隻可惜,悔之晚矣。


  “軒。我從未後悔遇見過你,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選擇,你還會遇見我,愛上我,娶了我嗎?”白鳳兮的臉緊貼在他胸膛,大概因為剛剛拔掉匕首用力過猛,此刻她的肚子突然又劇痛起來,輕顫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腹內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血水從兩腿之間源源不斷地湧出……


  “我也從不曾後悔當年去招惹了你,沒有你,就沒有我君臨天下的一天,但是,我真的很後悔,當年送什麽不好,偏偏送了一把匕首這麽危險的東西,給你做定情禮物。我這一生,成也鳳兮,敗也鳳兮。”


  文軒輕輕牽動唇角,戲謔一笑,慵懶的語調,全然不似一個身負重傷之人,唯有那紅潤迷離的眼角,透著溫軟纏綿的傷愁。


  “如果……如果有來生,你……你還會來招惹我嗎?”白鳳兮突然變得激動,仿佛垂死掙紮般的劇烈抽搐著,斷續的話語竟然是聲嘶力竭的喊出,仿佛要借此釋放難以承受的痛苦。


  文軒眼看著大股的鮮血順著她的雙腿往外流淌,擁著她的手臂不禁緊緊用力,試圖為她減緩她些痛苦,卻不料她發出一陣淒厲的嘶聲大叫過後,一聲響亮的兒啼突然衝破了死亡的陰霾,令他一怔。


  “乖,睡吧,等到了來世,我會告訴你答案的。”文軒一度以為她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輕拍著她的肩膀苦笑.眼中似火般的渴念與纏綿,幾乎瞬間熄滅。


  他眼中的瞬息變幻被白鳳兮敏銳地捕捉到了,但是她臉上卻掛著釋然的笑靨,她即將死去,但是她很欣慰這個玉石俱焚的結局。隻閉目道:“來世,希望你不要生在帝王家……”


  來世,再不生在這無情的帝王家了!


  世人隻知道天家富貴,高高在上,又有幾個明白,這宮闈傾軋,骨肉相殘的殘酷。從小,他就在父皇和嫻妃的算計下苟延殘喘,親眼看著母妃,為了保全他而備受屈辱。


  還記得有一次,嫻貴妃下毒差點將他毒死,母妃氣急的跑去找她理論,結果卻被她下令,拖出去打的差點殘廢。


  後來父皇知道後,隻問嫻貴妃有沒有氣壞了身子,還狠狠斥責了母妃是非不分,造謠生事,絲毫不管不顧他們母子的死活。


  從那一天起,他知道了無情最是帝王家,因此,他變得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即便他為了皇位殺死了父皇,他也沒有一絲心痛和愧疚,因為那個和他流著相同血液的人在他眼裏,隻是個要置他於死地的敵人。


  女人對他來說,隻是走向金鑾之巔的墊腳石,他從來未曾憐惜過誰,而唯有那倔強驕傲的女人,以一種清高的姿態占據了他的整個心,他恨不得將自己擁有的一切都予之分享,可她卻不稀罕他擁有的一切。


  所以他生氣,他憎恨她淡淡嘲弄的笑容,他憎恨她無助絕望的淚水,他想要她像其他女人一樣,對他獻媚,對他迎合,卻忽略掉了她是否會快樂,憶及那張淒豔絕美的容顏,恍然明了,對她真正的疼愛,是手放開……


  “慎兒,我成全你的幸福,絕對不會讓這闕詩句公諸於世。”文軒深知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有中還有別人,所以他要將這愛過的證據毀屍滅跡,省的被有心人哪來做文章,對他的慎兒不利。


  不,不是他的慎兒,已經是睿王的新夫人了。想到此,文軒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哽咽著將字條塞進嘴裏,細細咀嚼著這愛的餘味,酸楚的咽下了喉嚨。


  眼眶中竟淌出了幾行淡淡的淚水,散發著淡淡的怨恨!


  其實,現在的他早已恨死了他自己!……他甚至覺得自己不配有恨,凶殘毒辣的他似乎一出生就是個錯誤,步步錯,錯到死。


  自古成者為王敗者寇,他死後會不會是罵名滾滾而來呢?奸詐小人,心如蛇蠍,殘暴不仁,薄情冷血……


  他仰天而笑,淚卻順著臉頰不住滾落,耳邊仿佛傳來了心愛女人的珠圓玉潤之聲:


  我有紅酥手,徒誇好顏色,當時弦上相思重按歌遍徹,我有焦尾琴,弦斷無人和,昔人已去高樓誰與歌?臨水照花,花容易謝,此恨綿綿誰能解……


  ———


  文軒死去的消息,在僅僅一個時辰後,火速的蔓延至京都的每個角落。


  宮中群龍無首,李玉急忙去找西林坤,姑蘇寒商議對策,本想立燕妃之子武盛為帝,但內有隱憂,外有強敵,不得不得打消念頭,想以姑蘇寒的名義,向睿王獻上了乞降書。


  開始姑蘇寒頑固不從,待李玉告知蘭妃已經不再人世的真相,他頓時痛心疾首,便聽從了西林坤的計策,當場書寫了乞降書,被連忙送往睿營。


  書中大概意思以保命為主,講的是他們可以打開京都大門,讓睿王進來稱帝,不過要保證不傷害他們的性命和家眷,亦保留他們在朝廷的爵位。


  西林坤更是提出大金沒有入關前的老規矩,希望文浩能夠善待兄嫂,將他的妹妹西林燕,納入妃嬪。


  文浩看完很是不屑,不過那條老規矩卻讓他很是心動,更有茗慎在旁勸阻,說是不廢一兵一卒就可破城,實乃幸事,讓他應允條件,避免生靈塗炭。


  於是文浩隻道了句“我聽你的。”便命人按照茗慎說的去答複了他們。


  而另一方,慕容凡費勁唇舌,想勸白鵬飛投降,打開城門,但白鵬飛誓死不從,就在這個時候,李玉剛好帶著被他救下的青鸞姑娘去見白鵬飛,當他聽完姐姐的慘況後,當場怒發衝冠,連夜打開城門,親迎新君入城。


  宣文四年,文宣帝暴斃關雎宮,當夜雖是大雨傾盆,雷聲嗚咽,北風正緊,但文武百官卻齊齊跪在宮門,恭迎睿王入主皇宮,任由夾著寒風的冷雨唰唰的打在臉上,凍得鼻酸腮疼,眼淚直流。


  雷霆忽閃的亮光閃過巍峨莊嚴的宮廷祖祠,驍勇的鐵騎,蹄聲答答進了宮門,馬蹄之下隻見雨水泥濘飛濺,踢踢踏踏的伴隨著雨點聲,劈啪作響地砸落地麵。


  在那揚揚灑灑的雨幕中,眾人神情凝重望著高大神駿的汗血寶馬上麵,裹著墨貂大氅,傲然霸氣的一代雄主,他身縛龍鳳劍,峻顏堅毅,墨眸銳利如劍的在人群中梭巡。


  一陣冷風掀起一股女子的暗香,緊接著“阿嚏!”一聲嬌脆的噴嚏,徹底打破這嚴肅威儀的場麵。


  眾人這才瞧真切,馬背上竟然還有一個女子,那女子身影嬌小,整個人都窩在睿親王厚重的大氅裏,露出銀狐風兜掩去了大半張臉,但依然有人能夠認得出來。


  “她……她……”李玉當下心中驚恐不已,驀然轉頭對西林坤,悄悄指著茗慎道:“侯爺,她竟然是慎貴妃!”


  西林坤抬眼怔怔的望著那與睿親王親密無間的女子,仿佛看了死期一樣,怵的臉比紙白。“看來,咱們得好好應對了。”


  “這.……這如何應對呀?”李玉苦笑了一聲,隔了半晌,哭喪道:“慎貴妃的枕頭風兒一吹,咱們可頭沒好日過了,您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刁鑽的狠納!”


  鎮定下來的西林坤,臉色不以為然的一笑,揶揄著神情焦灼的李玉:“虧你還是個大內總管呢,嚇成這樣,後宮不容專寵,想對付慎貴妃的人一定不會少,到時候還怕你我找不到新的靠山嗎?”


  “西林候爺所言極是。”李玉這才稍稍安神,可是他和西林坤的對話,不免被旁邊的人聽見,引起了一片竊竊私語。


  “這個慎貴妃可真有本事呀,宣文帝剛死,她就勾搭了上新的主子。”


  “真是個忘負義的女人,虧的宣文帝生前對她萬千寵愛,如今先帝屍骨未寒,她卻窩在別人的懷中巧笑倩兮,當真是沒良心啊。”


  “誰說不是呢,宣文帝雷厲風行,一身抱負,最後卻被這狐狸精迷了心竅,做出種種錯事,唉,紅顏禍水呀。”


  ……


  “冷嗎?”文浩無視周圍的竊竊私語,將頭抵在她的頸間,用大氅將她兜的更加嚴實些,隻覺她身子在瑟瑟發抖,如寒風中的花蕊,叫人憐愛無限。


  “冷。”茗慎如實答道,本能的將臉一偏,表達出嗔薄的埋怨。“皇上就不該帶臣妾來的。”


  文浩卻將她又攬得更緊些,不由笑問:“知道朕為何寧願讓你淋雨,也要帶你一起進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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