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在身旁,心在迷茫 【三】
茗慎不語,臉上帶著點遊離的笑,酥手撫過光滑柔軟的皮毛,也許它在三天前還是個活蹦亂跳的生靈,而今,卻成了一件昂貴的死物,就像現在的她,隻不過是一具活著的精致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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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和煦的陽光照進宮室,在茗慎身上渡了一層淺淺的光暈,襯得她宛若謫仙一般。
隻見披著絨絨的狐裘坐在銅鏡前,輕輕梳理著如瀑的發絲,意境安詳靜好。
突然間,一雙結實的手臂從她身後環上腰肢,握著桃木梳的手被一張溫熱的手掌覆蓋。
“傷口還疼嗎?”
“回王爺的話,不疼了。”茗慎微低下頭,眸光低斂,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疏離,冷漠而傷人。
“慎兒,別這麽冷落我,你心裏不是也愛著的我嗎?把你的愛都給我吧,我發誓,無論以後發生什麽,定不辜負你的深情。”低啞的聲音輾轉廝磨在她耳畔,文浩墨玉般的眼眸深處,沉澱了厚厚一層孤獨心傷。
“你別忘了,你可是打著清君側的名號發兵的,現在留我在你身邊算怎麽回事?落花有意,意在生死相隨,流水無情,卻是情非得已,我們之間,就像你說過的,早已錯過了!”茗慎輕飄的吐出一句,目光依舊茫然看向窗外,蒼白的小臉,無悲無喜,飄渺的不似人間。
“佛說: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世的一次相愛。”
“我問佛:到底要多少次回眸才能讓我真正住進你的心中?”
“佛無語,我隻有頻頻回首,期待你的溫柔,渴望與你長相廝守,你在我眼中,也在我心中,秋水望不斷,流水滴不穿,為什麽就不能給我,還有你自己一次機會呢?”
文浩低沉沙啞的嗓音,如來自的靡靡之音,一下下勾動著茗慎的心弦。
她睜著一雙清澈的瞳眸,無辜的端凝著他,隻覺得心口中的心髒狂跳的厲害,第一次,她覺得這些堪比紙薄的情話,竟然是如此的動聽。
“來我的懷裏,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裏,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攜我之心,融我一世獨殤。死生契闊,共赴一世情長。”文浩修長的指尖在她櫻紅柔軟的唇片上流連,低沉的嗓音,如同魔咒般蠱惑著她。
“你我之間,原本就是一場荒唐,就算我願意留在你的身邊,法理也難容,王爺還是放了我吧,我隻不過是你人生長河中的淡淡一筆,時光一久,便會消磨我在你心頭的印記。”茗慎無力的閉了眼,兩行清澈的淚痕順著眼簾滑落,落在顫動的紅唇上,帶著冰冷苦澀的滋味。
心不動,則不痛,浩對她來說,永遠都是求不得,堪不破,亦放不下。
“你休想!”文浩極重的咬出三個字,猛烈的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霸道又充滿占有意味的語氣宣示:“不管你是市井百姓嘴裏萬惡不赦的奸妃,還是千夫所指的蛇蠍女子,此生,你隻能是我呼延覺羅.文浩的女人。”
茗慎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絲半分不達眼底的笑意。“從先帝爺把賜婚聖旨頒發下來的那一天開始,你我此生注定失之交臂,我再也不可能是你的女人,永遠隻能是宣文帝的慎貴妃,你的二皇嫂。”
茗慎並非有意激他,而是想讓他徹底死心,再美好的東西,出現在了它不該出現的地方,那便是髒的,她可不想,將來書寫文浩的史冊上,添上如此汙穢不堪的一筆風流孽債。
“你敢在說一遍試試?”文浩雙拳緊握,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眸中噴發出的怒火更是可以將整個大殿焚燒。
他對這個小女人的忍耐程度,早已超越了他對所有事物的忍耐程度。所以他今天就要告訴她,他也是有脾氣的。
茗慎噙著眼淚倔強的凝望他,決絕而堅韌道:“我是你二哥明媒正娶的女人,後宮玉蝶上銘文記載的慎貴妃,即便我死後化生灰,也注定不能和你有半分交集!”
文浩周身頓時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墨色的眸中閃耀著嗜血的寒光。“納蘭茗慎,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本王也隻好退而求其次,既然得不到你的心,不如先要了你這個人。”
他話音剛落,猛的抱著茗慎,大步向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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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旗息鼓過後,文浩怒意全消,心滿意足的擦去茗慎眼角的淚痕,柔聲問道:“累麽?”
茗慎瞪著他狠狠的翻了個白眼,不滿的嘀咕了聲:“明知顧問!”
文浩朗聲而笑,溫熱的薄唇緩緩遊移到她紅透的耳根,嗬著灼熱氣息道:“隻要不惹我生氣,下次我會溫柔點的。”
茗慎臉上一陣滾燙,輕推著他刻著慎字的心口,委屈嗔道:“大騙子,你的話,我以後一個字都不會再相信。”
“聽你這話的口氣,本王對你說的你都相信了,包括本王對你的許諾。”文浩一笑,寵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
茗慎長如羽翼的雙睫垂下,掩飾住滿心赧意。此刻的她,無言以對,因為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對他許諾什麽?
文浩大手覆蓋在她的小手上,與她十指相扣,鼻尖對著鼻尖,薄唇輕啄著她的臉頰。“世事無常,一台戲曲悲天落幕,另外一台戲文很快就會宣羅上演,你不要怕,把一切都交給我去承擔,當我率軍入宮之日,就是你重放光輝之時,無論如何,我都會牢牢握著你這雙手,不棄不離。”
茗慎盈盈一笑,將頭埋進他刻著自己名字的心口,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語。耳畔,全是他溫柔醉人的呢喃,在她心底溫暖地糜爛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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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歡未央,茗慎疲憊的容顏在曙光中漸欲蘇醒,她披著透明的紗衣,酥胸半敞倚在軟枕上,倦眼餳波的輕瞥了眼空空如也的枕畔,心裏徒增一股空前的空虛感。
她撫摸著織金軟枕上精致的繡工紋絡,深深塌陷在枕芯裏的一對交頸鴛鴦還殘留著文浩的體溫,可這點溫度根本溫暖不了距離,她突然開始劇烈的想念文浩,隻是渴望看到他,僅此而已。
“慎主子,王爺讓奴才給您備了冰糖燕窩粥,還請您趁熱喝了吧。”月魅推門而入,將燕窩粥放在桌子上,抬眼偷偷看了茗慎一眼,眸中帶著淡淡的羨慕。
“嗯,知道了!”茗慎起身洗漱後,穿了件青緞掐花對襟外裳,下著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以碧玉簪子鬆鬆挽了個髻坐在了桌子前,不禁上下打量起月魅,眸中一片慵懶迷茫。
隻見她今天梳著墜馬髻,發間斜插一支三翅鶯羽珠釵,耳畔掛下薄金鑲紅瑪瑙墜子,身上穿了條水影紅密織金線合歡花裙裝,外套玫瑰紫的桃花紋交領長衣,這通身的衣著打扮,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可見她的身份不止是個侍女那麽簡單。
正在她分神之際,砰的一聲巨響將她拉了回來,殿門已經被用力踹開。
茗慎和月魅齊齊的望向聲音來源,隻見身著一襲正紅色攢花錦緞的婦人,攜帶一絲春寒的冷意,盛氣淩人的朝她走來。
此人她自然是認得的,先帝爺的嫡親妹子,金朝大名鼎鼎的固倫公主,若按照族規來說,還算是她名分上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