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在身旁,心在迷茫 【二】
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茗慎纖長的睫毛撲扇了幾下,緩緩地睜開了眼,淡淡蓮花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給身上添了幾分單薄的暖意。
她吃力的撐起疼痛的身子,無奈的蹙起了眉頭,隨手將杏黃色的薄毯裹住一絲不掛的身軀,低頭四下尋找她的衣物,柔順的青絲傾瀉在消瘦蒼白的臉側,宛若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宮圖。
文浩推門而入,雙手環胸,興致濃厚的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了一會,噙著一抹淺笑,明知故問:“在找什麽?”
突來的聲音把茗慎嚇的不輕,她急忙雙手緊緊箍著胸前的薄毯,惶恐的盯著文浩,有點懊惱的問:“我……我的衣服呢?”
“這樣不挺好的?穿什麽衣服呀?”文浩勾動唇角,然後在她身側躺了下來,順手將她攬入懷中。“你總想著離開,給你衣服穿了,你逃跑了怎麽辦?還是別穿了。”
“我不跑,你就給我件衣服吧,這樣子讓我怎麽見人?”茗慎怯怯的開口,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本就嬌弱的人兒,越發讓人疼惜了,甚至讓人覺得,拒絕她,都是一種殘忍。
文浩執起她白皙的手背偷了個香吻,笑道:“好,就給你件衣服穿,但是你要是敢逃跑的話,本王就把你剝光了關起來,一輩子不給你穿衣裳。”
他本是一句玩笑話,但茗慎明顯被他嚇到了,連忙保證道:“王爺放心,我不會逃走的,你說過膩歪了就會放了我,我等著那一天。”
這小東西,居然還惦記著離開,文浩悶哼了一聲,臉色沉的好似陰雨天,突然大手一撈,直接就把她給橫抱而起,闊步往華清池走去。
“你……你想幹什麽?”茗慎臉頰瞬間燒紅,羞惱地低吼,剛才他抓著她的手臂的時候很用力,這會子她的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裂開,正在在火辣辣的疼著。隻是,她眼下已顧不的痛楚,隻擔心接下會不會清白不保。
文浩漆黑如潭的視線緊緊地罩在臉色蒼白的茗慎臉上,直言不諱道:“本王親自伺候你沐浴,怎麽?你不願意?”
“你怎麽可以這樣輕薄與我,放開我……我自己來好不好,快把我放下……”茗慎不依不撓的掙紮起來,臉上稀裏嘩啦的流起眼淚,抽泣的聲音在安靜得華清池裏顯得有些聒噪。
文浩有些不耐煩了,看著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小東西,心裏麵突然湧起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煩躁,臉上表情一板,“撲通”一聲將她丟進了藥池裏。
頓時琥珀色的湯泉水花四濺,茗慎身子猛不防的失重,溺在持裏喝了幾口苦澀的藥水,嗆得她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這小東西,每次吃了苦頭才知道學乖,文浩脫下外袍跳了進來,溫熱的大掌輕拍著她的後背,溫柔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關切之意:“以後若想少吃點苦頭,就不要惹本王生氣,你這小東西,就別再抗拒我了,讓我來寵愛你吧。”
茗慎微眯了眸子,掙脫開他的鉗製遊到泉池的角落裏,淡漠的回了句:“我們之間是雲泥之別,而且我的身份又這麽特殊,想要和你在一起根本就是天方夜談,奉勸王爺也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我是堂堂正正的皇族後裔,你是正正經經的將門閨秀,我們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且你的身子早就被我看了個精光,你所謂的貞潔,早就不保了。”文浩再次將她困入懷抱,強迫她緊貼在他胸膛。
茗慎臉色漲紅,羞惱的別開頭。“你究竟是想在我的身上得到什麽?你高高在上,英俊不凡,不但有財有勢而且兵力雄厚,自然如花美眷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為什麽偏偏就是不肯放了我?你究竟有何目的?”
麵對茗慎的激昂質問,文浩心裏漸漸感到不悅,深邃的墨眸一暗。
可他哪裏知道,茗慎在文軒那裏已經被利用怕了,早就不敢在相信男人的寵愛,是沒有目的性的。
“你今天這話本王今生都不想在聽第二遍。”文浩寒著一張峻顏,動作熟撚的開始為她漿洗傷口,心裏卻著實窩火的厲害,他堂堂一個男子漢,隻不過是想疼愛一下自己喜歡的女人,卻被她想的那麽不堪,不但侮辱他的自尊,更是侮辱了他對她的愛。
耳邊響徹著稀裏嘩啦的水聲,茗慎背對著文浩偷偷哭泣,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著,她真的害怕了,麵對心愛男人的寵愛,是哪個女子都舍不得抗拒的,但是她卻不能自私的沉淪下去。
她沒有忘記自己是個什麽身份,也沒有忘記文浩是打著清君側的名號來討伐京都的,可如今他把她留下身邊又算怎麽回事?難道她注定是皇權鬥爭舞台上的祭品?
心裏越想越難過,茗慎有些忍不住的哭出了聲音,貝齒狠狠的咬著下唇,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是心太痛了麽?這種備受算計,被迫屈辱的日子當真不是人過的,所謂生不如死,真不如讓她直接去死來的幹淨利索!
“怎麽哭了?”文浩半擁著她,略帶粗糙的大手依舊在她身上亂摸個不停,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
他強壓著肆意竄起的邪火,喉頭沙啞道:“小東西,你乖點的好不好?本王保證以後再也不對你發脾氣了。”
“好,但你能不能不要……不要碰我……”茗慎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立即慌亂的轉身,抓住他手掌,怯怯的望著他。
接下來便緊緊閉上了雙眼,她是在害怕,身子都在文浩的懷中顫抖了,誰知道浩會不會像文軒那樣,一生氣就劈頭蓋臉的賞她幾個耳光。
長久的沉默,她臉色並沒有得到預期的痛楚,而是聽見浩附在她的耳邊,溫柔的開口,甚至還帶了幾絲討好的意味:“你身上有傷,本王就是在急不可耐,也於心不忍呀,你隻要答應本王乖乖的養病,本王就答應你,絕不勉強你,好不好?”
“好!”茗慎淡應了聲,緊繃的心弦啪的一聲斷開,也許是前些日子經曆了太多,身子在溫暖的泉水中放鬆下來,像個布偶一樣任由文浩擺弄。
他把她擺成什麽姿勢,她便是什麽姿勢,像小時候看過的皮影戲,一舉一動原來全然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且隻要她稍有不配合的舉動或者不情願的神色,文浩就會馬上臉色一暗,接著就會提及她的家人和承歡來做要挾。
茗慎縱然有萬般不願,奈何她家人的生死已經完全捏在他的手裏,她就是有揭竿之心,卻也喪失了起義的資格。為了娘親和大哥,為了她的承歡,她再一次屈服在了男人的淫威之下。
茗慎委曲求全的乖順起來,文浩心情變得大好,抱著早已是軟成一灘泥似的小東西,一本正經的開始侍候她沐浴。
不過,他美其名曰的沐浴卻真的讓茗慎不敢恭維,滿身傷痕的她已經夠痛的了,而浩動起手來也沒個輕重,時不時的碰到她的傷口,疼的她簡直死去活來,可她也隻好咬牙忍著,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而且更過分的是,他還大言不慚的對她評頭論足了一通,不是嫌她太瘦了,就是嫌她太嬌弱了,洗到最後,甚至十分認真的研究起她身上的傷痕,一會說這塊要加重藥量,一會又說那邊恢複的不錯,總而言之,聽他話裏的意思,是不許留下疤痕之類。
她幼年的教習嬤嬤說的沒錯,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所愛的,終究不過是一副上好的皮囊而已,茗慎心裏淡淡嘲笑著,漸漸昏睡在了他的懷中。
接下來的日子,茗慎完全是在痛楚裏煎熬過來的,整整一個月,文浩與她朝夕相對,卻秋毫無犯,隻是每天強忍著致命的誘惑抱著她沐浴,然後會將她一絲不掛的放在床榻,而她則盲目的接受他將冰涼的膏藥塗抹至全身的每一道傷疤上。
那藥物刺鼻入腦,塗上去後周身火灼似的劇痛,仿佛這一身皮囊盡數綻裂開去。那是什麽藥文浩從來不說,茗慎聽話的忍著痛,任由烈火焚燒的痛楚焚化著那顆不安,躲閃,脆弱的身心。
外界的形勢文浩隻字不提,至於行刺睿親王的那個舞妓是被寸磔碎剮,還是五馬分屍茗慎一無所知,而文浩究竟用了何種手段造成這事情的收場?他不說,茗慎也不敢去問。
隻是暗暗擔心,文軒如果知道她還活著,而且還是在另外一個男人的懷裏活著,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承歡?她更加不敢揣測,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好在承歡是他的親骨肉,這是如今唯一能讓茗慎安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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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冬去春來,華清池行宮裏的迎春花在春寒料峭中,勇敢的綻放,枯樹抽出了新芽,茗慎的病情在江楓和文浩的精心調養下,終於快要痊愈,身上那猙獰恐怖的鞭痕也在日以繼夜的疼痛裏逐漸淡去,煥發出恰如殉玉一樣潔白光滑的肌膚。
茗慎重獲新生,像是死過一次的人,在經曆了一場幽冥般的禁錮之後,得到一幅嶄新的皮囊,同時得到的還有對於過去的徹底放逐。
外麵是何等的風聲鶴唳,她隻能憑著想象去評估,江山即將易主,她這個背負種種罪孽的奸妃該何去何從,她無法預算,隻是足不出戶的呆在文浩給她布置的寢殿裏,過著暗無天日的平靜日子。
但他卻沒有薄待過她,讓她供養無缺,一切的珍饈美味、金玉珠寶應有盡有,而且十分守諾的為她添置了新衣。
月魅和太監西子成天伺候著她,這天一早,又送來了金玉綾羅的衣裙,茗慎挑了一件繡滿了並蒂蓮花圖案的蜀錦袍子換上後,西子又在她的肩頭搭了件雪白的狐裘披風,厚重的絨毛裹著纖細的脖頸,映的雪白的肌膚更加瑩潤動人。
西子一門心思的為自家主子說好話,正了正茗慎的衣領,感動的說道:“王爺說慎主子您身子畏寒,前天親自去獵殺了一張上等的雪狐皮為您做披風,這般的用心,真是讓人感動啊。”
茗慎不語,臉上帶著點遊離的笑,酥手撫過光滑柔軟的皮毛,也許它在三天前還是個活蹦亂跳的生靈,而今,卻成了一件昂貴的死物,就像現在的她,隻不過是一具活著的精致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