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華清池,撤軍五十
此刻的茗慎像個飲盡風花雪月的風塵女子,憂鬱靜弱、多愁善感的樣子讓文浩心疼不已,哪裏會舍得拒絕她的要求,急忙答應都唯恐不及。
“別說三個,就是成千上萬個,我都會滿足你的。”
“速速派人去寧古塔救,救回我的母親和大哥,立即發兵……發兵攻城,殺了——呼延覺羅.文軒,然後……然後將我的承歡公主視作自出,將來為她尋一門好婆家,永遠不要……不要讓她去和親。”茗慎緊咬唇片,眸中憤恨之色逐漸凝聚.慘白的臉上沁出晶瑩的細汗,聲音也跟著越來越微弱.
她仿佛正在經曆十分痛苦的事,一隻手緊抓住文浩肩頭的溫暖的貂裘,指尖死死蜷縮,骨節泛白。
聽著她像交代遺言一般的話,文浩的身體明顯一僵,向來對血腥氣味如此敏感的他,竟然到這時才驚然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
他視線下移,冷撇了眼茗慎的手,隻見她手裏正緊緊握著一把匕首,而且不知在何時,已經插進了腹中,那鮮豔的舞衣上,正源源不斷的淌著《桃花扇》裏才有的,義烈決絕,亮烈奪目的鮮血。
文浩吃力的拔出她腹內的匕首,又慌忙從懷裏掏出一枚九轉還魂丹強塞進茗慎的嘴裏,這九轉還魂丹雖然不是什麽起死回生的仙丹,但是有著延續生命,守魂聚魄的奇效,乃是大金的至寶,天下隻此一顆,是當年他父皇怕他被人暗害賜給他的保命藥。
“納蘭茗慎你給我聽好了,你的要求我一個都不答應,你的命是當年我救下的,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死,給我好好撐著!”文浩墨眸怒氣灼灼的凝望著她,責備的語氣裏卻透著無比的驚慌。連緊抱著她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了,當初珍月兒就是這樣死在他懷中的,他不能讓心愛的女人也成為第二個‘虞姬’。
隻見他快速將茗慎放在他專屬的床榻之上,大步轉到帳外,怒聲震天般的嘶吼道:“江楓,快去傳江楓,讓他過來救命!”
由於文浩的鬧的動靜太大,幾乎驚動了軍營裏所有的人,除了喝醉酒的老皇叔,江楓,慕容凡,南安世子,納蘭榮華,固倫公主和蒙副將全都聞聲而至。
文浩旁若無人緊抱著昏迷不醒的茗慎,將她的手臂遞給江楓時,又無意間發現她手臂上一道道皮開肉綻,深刻露骨的裂痕,無名之火頓時在心口升騰,但礙於茗慎的傷勢,他一直強壓住不曾發作。
帳內的氣氛緊迫的讓人窒息,江楓把完脈後,臉色不甚太好,文浩見狀,即刻詢問:“她怎麽樣?別跟本王說你救不了之類的話!”
“主子稍安,慎妃都吃下九轉還魂丹了,應該還能堅持一段時日,隻是她身子本就羸弱,加上受不了不少日子的殘酷折磨,此時又因為自盡失血過多,要救回來卻是有些棘手,而且她已經通身高熱難退,隻怕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啊!”江楓句句說的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惹火了正主兒。
文浩繃緊峻容,冷冽的眼神含威的掃著江楓,溫怒的問:“本王不想聽你說她有多嚴重,你隻說她還能不能救?如何得救?”
江楓深知慎妃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毫不保留的答道:“臣說實話,救活慎妃臣沒有太大把握,因為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求生的意識,不過盡人事,聽天命,不過倒是可以用藥浴一試。這藥浴必須引用華清池裏的溫泉之水,配以上好的藥材放入溫泉水中蒸煮,待藥性浸入水中後,再用藥水來沐浴才可。”
文浩聽完江楓的話,臉上的表情陰沉莫測,漆黑的墨眸如幽深的寒潭,讓人無法讀不出他此時心中所想。
片刻後,隻聽他不容有拒的下達一道軍令:“傳本王軍令,立即撤軍五十裏,占領華清池!”
“殿下你不能糊塗啊,華清池在城外五十裏外的行宮別院,易攻難守,難不成你要為了這個殺死你父皇母妃的賤人,至三軍的生靈於不顧麽?”固倫公主連忙湊到文浩身邊勸諫,並且狠狠的剜了江楓一眼,這賤人眼看就要奄奄一息了,他偏偏提什麽藥浴,當真是招人恨。
文浩神色冰冷的瞪了固倫公主一眼,冷厲如冰警告道:“不用舅母來教本王做事,軍令如山,立即執行,違抗者——殺無赦!”
見此情形,固倫公主自然不敢在多說什麽,眾人心裏已經了然大半,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慎妃在王爺心中的地位,那是比什麽都重要。
睿王軍在短短半日的時間就占領了華清池行宮,安頓下來以後,文浩便命人去收羅珍貴的藥材,江楓也在每日每夜的研究藥浴的醫術,此時的睿王軍幾乎處在了一片混亂的狀態。
白鵬飛依舊守著京都的城池,收到他們撤軍的消息更是納悶不已,而且心中隱隱約約有種不安的預感,所以他不但沒有因為敵軍撤兵而鬆懈,反而加緊了防備和後備的糧草,並且將此怪異的情報匯報到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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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裏,紅燭高照,文軒穿著杏黃色中衣,正慵懶的靠在窗前的椅榻上,手裏漫不經心的把玩這茗慎繡到一半的香囊,思緒如湧浪.
睿親王撤軍五十裏暫居華清池的消息他已經收到,也聽西林坤來報,知道睿王軍此刻正忙著收羅藥材,難道這妮子真的忍心殺了睿親王,那她此刻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管她死活呢,要不是她背叛自己在先,自己又如何狠心將她至於死地呢?文軒這樣想著,五指死死的捏著香囊,桃花眼裏瞬間盛滿了恨意.
“皇上,該就寢了,您今天是留宿在臣妾這呢?還是要去別的妃嬪那裏?”白鳳兮身著大紅色描金飛鳳長袍,頭插鏤空飛鳳金步搖走來,隨著她一步步的走近,身上掛著的寶石項鏈發出一聲聲響聲,襯的她整個人別有一番母儀天下的風姿。
“皇後是六宮之主,這種小事你來安排就好。”文軒倦怠的開口,語調中全無情緒。
“燕妃已經懷孕七月,臣妾也即將臨盆不能侍寢,不如皇上去看看蘭姐姐吧,她自從被貶後,一直纏綿病榻,鬱鬱寡歡,皇上當去安慰一下才是。”白鳳兮眼中一閃而過幽怨,但是依舊賢良的笑著,試問哪個女人願意將心愛的男人送到別人的床榻,隻是如今她是皇後,母儀天下四個大四硬生生的壓在她的頭頂,在不情願也隻好忍著心痛,一改昔日的潑辣模樣,盡量樹立一個賢後的典範。
文軒詭異的目光掃視了眼白鳳兮高高鼓起的肚皮,嘴裏溢出一聲冷哼。“女人真是善變,你這個潑辣貨竟也學會賢良了.……”真是當了表子還要立貞潔牌坊,但這句話隻在文軒心裏罵著,嘴上卻沒有說出去。
白鳳兮隻當他是在讚美自己,美麗的眼眸淡淡染上一絲淒楚之色,這賢良的背後,全是她的心酸和淚水,不禁哽咽道:“臣妾既然成了皇上的正妻,總要人前人後顧及體麵,哪能像昔日那般,總給皇上丟人,而且,自從有了皇兒以後,臣妾的性子也就慢慢轉換過來了,畢竟皇上是天下的皇上,哪能時時都被我獨霸著.……”
“看來孩子給你帶來了不少感觸啊,好好懷著他吧,你和孩子的福氣,都在後頭呢。”文軒眉宇間帶著陰佞,指尖隨意的在她的肚皮上輕劃,那觸覺本是溫柔的,但白鳳兮卻莫名起了一身寒顫。
氣氛變得十分不對頭,至於為什麽白鳳兮一時也說不上來,正在深思之際,殿外突然傳來了李玉的急促的聲音。“啟稟皇上,蘭妃娘娘上吊自盡了。”
“什麽!”文軒騰的站了起來,一把推開白鳳兮急匆匆的往外走,姑蘇漪蘭都忍了這麽多年,居然到這坎上過不去了,看來他這次高看了她的心性。
她這一死不要緊,姑蘇寒本來就因為廢後多有不滿,如今她死了,姑蘇寒一定會暗自倒戈的。
“你他媽的是幹什麽吃的,怎麽不盯緊點?”文軒衝上前就甩了李玉一個耳光,隨即冷靜下來,吩咐道:“傳朕旨意,將蘭妃秘密厚葬,對外宣稱她身染重病,需要調養,不許任何人打擾,還有跟去幽蘭閣的奴才們,全部賜死,絕不能留下一絲後患!”
李玉捂著臉,顫顫的將頭壓得極低,惶恐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辦理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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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池中,霧氣縈繞,如夢如幻。
兩具赤.裸的身體交疊著,茗慎仍然昏迷不醒,身子癱軟的靠在文浩的胸膛。
她白皙如玉的肌膚上,布滿了淤青與道道迸裂的鞭痕,文浩炙熱的手掌輕撫過哪些刺目的傷痕,心口一陣陣悶痛,怒火亦急劇上湧。
這個小東西,竟然因為不想來殺他,而去獨自承受了這麽多殘酷的折磨,甚至還用玉石俱焚的方式結束生命,記得她親口說過她隻是個貪生怕死的小小宮嬪,何來的勇氣去承受這樣的煎熬?
真希望那一刀是紮在他的身上,自少他可以替她分擔一點痛楚.
茗慎緊閉著雙眼,纖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肌膚上映下一排美麗的扇影,晶瑩如玉的嬌軀緊貼在文浩強健的胸肌,那柔軟滾燙的觸感惹得他的下腹一陣火熱。
但他顧忌她的身子,強忍著那致命的折磨,笨拙的撫過她每一寸肌膚,輕柔地為她洗掉身上的血汙,但還是會不小心觸碰到了她身上刀口一般的裂痕,引得昏迷中的她吃痛的掙紮起來。
“求求你不要在打了……好痛……”她嘴裏不住的嘶喊著,劇烈的反抗,掀起巨大的水波,模糊了雙眼。
文浩慌亂無措,小心翼翼將她護在臂膀裏,生怕她在弄傷了自己。“小東西,別怕,有我在,沒人在能傷害你了。”
茗慎瘋了一般捶打著他胸膛,尖銳的指尖在他手臂劃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文浩絲毫不在意,一顆心全部停留在她的身上。
“不要碰我,你這個魔鬼,我恨你!”茗慎歇斯底裏的哭喊,精神仍處於恍惚昏迷的狀態。
文浩心疼的抱著她,任由她打,任由她罵,他已經暗下決心,這一次,說什麽他都不會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