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封貴妃,清理門戶
養心殿的西暖閣,鎏金香爐的鳳凰嘴兒裏漫不經心地吐著嫋娜飄渺的檀香,青煙霧繚繞,深深宮苑的糜爛與紙醉金迷,恨不得將人性腐朽殆盡,如今,茗慎成了複仇路上的魔鬼,那一筆又一筆的血債,令她迫不及待的去討伐。
又是一夜春宵風流度,文軒淺吻了下茗慎熟睡的眉睫,輕輕的抽出被她枕著的手臂,也沒喚宮人來給他更衣,而是自己穿上龍袍悄然而去,隻因他重怕驚擾了熟睡中的人兒,昨夜的確把她累的夠嗆,應該讓她多睡一回。
文軒前腳剛走,茗慎驟然睜開了眼睛,她披了件輕薄的金蠶紗衣坐了起來,對著簾外輕輕咳嗽一聲,秋桂一臉笑容的打開帷帳:“貴妃娘娘,您醒了?”
“早就醒了。”茗慎惺忪的打了個哈欠,光著腳丫踩著鬆軟溫暖的地毯,懶懶起身坐到銅鏡台前,把玩這胸前的長發衝殿外瞅了瞅問:“皇上去上朝了麽?
“剛走。”秋桂沉靜一笑,拿起檀木梳子,執起她的一縷青絲右上而下的梳著。
一股熟悉的感覺躍然心底,茗慎舒適的閉上眼睛,隻道:“你的手法和本宮的奶娘真像。”
“娘娘不止一次說過,想來靜媽媽一定最疼您的人。”秋桂低順著眉頭,為她挽髻的手微微一頓,寵辱不驚的笑道。
茗慎睜開眼睛,從鏡子裏看著她的反應,指著自己胸口調皮道:“秋媽媽對本宮的好,都記在這裏呢。”
秋桂被她逗笑了,自從跟了這個主子,就馬上見識了她殘殺金氏的手段,之後便跟著她進了宮,每日看著她的嗔癡薄怒,隨著她榮辱興衰的沉浮,確實是打心眼裏心疼這個小姑娘。
其實秋桂能夠明白理解她,覺得她的狠都是被逼出來的,而她內心卻裝著一個善良可愛的小女人。
晨鍾起,殿門緩緩打開,宮人們魚貫而入,她們個個跪地俯首,高舉著華麗的衣服,精美的首飾和描金的洗漱用具,小心翼翼的侍奉著,誰都知道慎貴妃是皇上捧到心尖上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比喜怒無常的皇上更加變幻莫測。
一番洗漱過後,李玉捧著新製的宮裝,諂笑道:“慎貴妃娘娘,這是皇上命內務府新製的貴妃袍,請娘娘過目。”
茗慎撫摸著細膩光滑的質地,卻被上麵花開並蒂的刺繡紋絡蟄痛了指尖,天上不會平白掉餡餅,越是奢華貴重的東西,越能帶給她疼痛的感覺。
“李玉,你竟敢詛咒本宮,看來你大內總管的位置是不想當了!”茗慎回頭冷瞥著他,然後毫不猶豫的給他一巴掌,脆生生的一聲讓整個寢宮頓時安靜下來。
李玉捂著半邊臉,匍匐在地上,顫抖的身軀冷汗直冒:“奴才天資愚鈍,隻懂得盡心盡力侍奉主上,不知道哪裏得罪了慎貴妃娘娘,還請貴妃娘娘明示,奴才一定改過。”
“花開並蒂,哼!花開花落自有時,你是存心詛咒本宮花無百日紅嗎?”茗慎生氣將衣裳扔在地上,後宮誰人不知慎貴妃喜歡蓮花,如今此舉,分明就是在沒事找事。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李玉自己狠狠地掌著嘴,心中頓生悲涼,他好歹當了這麽多年大內總管,後宮的嬪妃主子哪個不給他三分薄麵,偏生皇上中了這女人邪,害的他也隻好看這女人的臉色過日子。
“算了,看在你盡心盡力的侍候皇上的份上,本宮就饒你一回。”茗慎輕笑著說道,但目光卻似冰冷的刀刃一般射向李玉,輕柔笑著:“李公公是侍候過兩個皇帝的人,勞苦功高,本宮一定會讓皇上賞你點什麽?來犒勞你的——盡心盡力。”
每一個輕柔的音節敲在李玉的心上,都像有人用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刮在他的皮肉上,驚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茗慎見狀嗤笑一聲,轉頭吩咐宮人為她更衣,李玉怯怯的站了起來,甩著拂塵趕走宮人,撿起地上的衣裳討好道:“讓奴才來伺候娘娘更衣吧,不知道奴才有沒有這個榮幸?”
茗慎含笑答應,李玉便將拂塵插在腦後,唯唯諾諾的侍候著她更衣梳妝。
宮人們皆瞪大眼睛,看著皇上禦用的太監伺候著慎貴妃更衣,不禁讚歎,慎貴妃的臉麵有夠大的,不僅能住在皇上專屬的寢殿,連皇上身邊的親信都要巴結著她。
而茗慎卻是一臉無謂,龍袍都穿過,這些又能算的了什麽?
她的賣身價,堪比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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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天空飄起了冰冷的雨雪,翊坤宮屋簷下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在這靜靜的深宮裏頭顯得愈發寂寥。
靈犀煩擾而不安的從榻上起身,站在窗口顰眉思索。
早就得知了茗慎複寵的消息,卻遲遲等不到她來找她算賬。
當年她殘殺金氏的狠辣手段,至今靈犀依舊驚恐未散,她也想過一條白綾了此殘生,但偏偏好不甘心,好不容易從陪讀丫頭熬成了高貴的妃子,她生的啟兒又那麽討皇上喜歡,隻要她熬過此劫,以後便有可能是當太後的命。
如今她好歹是皇上禦口親封正二品的妃子,長皇子武啟的生母,就慎貴妃在得寵,也是不敢明著把她怎麽樣的。
靈犀望著外麵的雨雪交加,迷茫的幻想著。
突然,隻見綠萼驚慌失措的跑來,麵如土色的稟告:“啟稟犀妃娘娘,慎貴妃的鳳駕就快到翊坤宮門口了。”
話音未落,隻聽得砰的一聲,殿門被無情的踹開,一股異常濃鬱的檀香夾雜著風霜雨雪的冷冽在殿內四散,隻見茗慎拖著繡滿花開並蒂的火紅長袍優雅的坐到了炕榻之上。
她身後還跟來了一隊侍衛,看著勢頭,可見來者不善。
“叩見……叩見慎貴妃娘娘。”綠萼早已嚇的麵無人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靈犀也嚇的顫抖,暗自給自己壯膽,位份還在,皇子啟還在,慎貴妃不敢把她怎麽樣的,於是用行禮自矜身份:“嬪妾給慎貴妃娘娘請安,不知道娘娘今日到此,有何訓示?”
茗慎清冷如冰的明眸莊嚴地直視著跪在地上的靈犀,仿佛隨時都能將她打回原形似的,隻厭棄道:“沒想到你居然有臉活到現在?非逼的我親自走這一趟。”
靈犀被她看得直打寒噤,強撐著氣勢冷笑的問道:“貴妃娘娘這麽大的陣仗,是來處置嬪妾的麽?不過嬪妾如今還是皇上正經八百的妃子,難不成娘娘敢冒後宮之大不韙動用私刑麽?您可別忘了,這裏是皇宮,不是當年的端親王府。”
秋桂端了一盞熱茶奉上,又橫著靈犀憤恨道:“真是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悔改!”
茗慎接過茶盞,徐徐吹著浮沫,不急不緩的問道:“你既然還記得端親王府,那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年跟你說過的話?”
靈犀不卑不亢的冷笑道:“娘娘說過的話多麽?嬪妾哪能句句都記得?”
“不記得沒關係,本宮提醒你。”茗慎神態悠閑的淺綴了口茶水,繼續道:“當年你幫著金氏栽贓陷害我偷簪子,我手心裏現在都還留著那塊疤,你幫金氏下合歡散,毀了我的清白,但是我都原諒了你,因為知道你也是畏懼金氏才這麽做出那些事,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即便你和皇上偷.歡時摔裂了我心愛的夜明珠,我都沒有責怪過你一句,你為什麽要這樣恨我?”
靈犀撇了撇嘴,憋屈道:“當年您雖然原諒了我,但是人人都罵我是個禍害自家主子的苗子,而且從那以後,你的心就偏了,你能想到把彩鳳許給白鵬飛,卻想不起我。”
“你下藥的事情我根本就給你兜不住,別人說什麽你那麽在意,我當勸你想開點的時候,你怎麽沒聽進去?”茗慎氣的有點激動,隨之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天在慈寧宮門口,我本是玩笑話一句,是你自己要鑽這個牛角尖的,這也怪我?”
“那您明知皇上是喜歡我的,為什麽不把我獻給他?害的我走到那裏都被人說成賣主求榮,勾引皇上的小賤婢,所以我恨你,我要把你壓下去,這樣就沒人在笑話我了。”
“你說皇上喜歡你?”茗慎噗哧一聲笑了:“好,好,就算是皇上看上你了,那又代表什麽?他要真心喜歡你,會讓你落到這幅田地?”
靈犀見她不相信的樣子,梗著脖子爭辯道:“皇上就是喜歡我,我給他布菜的時候,他經常看我,而且你也別不服氣,皇上給你吃了絕孕丹,卻讓一個奴婢出身的女人為他生下長皇子,試問這東西十二宮裏,那個有我這般恩寵?”
茗慎被說到痛處,瞳孔凝結一層碎碎的薄冰:“想知道皇上為什麽讓你給他生皇子麽?”
“她寵我唄,要不然,我淩.辱你的事情他都知道,怎不見來責罰我?”
“皇上當初要了你,隻為在翊坤宮安插一個眼線,納蘭家會樹倒猢猻散,你責任難逃,後宮的女人那麽多,憑什麽輪到你一個奴婢生子?就是因為你無權無勢無靠山,將來立子殺母的時候,一條白綾便解決了難題,這般省心又色利雙收的好事,皇上何樂而不為呢?”茗慎一字一句都像冰冷的水,瞬間浸透了她彷徨不安的心房。
“那,那他……他明知我去找你的麻煩,都不責怪,不是寵我的表現麽?”靈犀急得亂了心神,說話也慢慢心虛起來。
“他是在等你找出來我的夜明珠呢!你去皇上那裏告我的狀,殊不知已經觸犯了一個男人自尊的底線,幸好你當時沒找到,否則他當場就殺你滅口了!”茗慎冷聲一笑,迫視著她繼續道:“自從你生下皇子啟,皇上可曾讓你見過他一麵?你大概連他的樣子都沒看過吧,皇上有多介意你的出身,你現在能明白了嗎?”
靈犀一臉不可置信,她發瘋似得搖頭,滿臉愴然道:“不……不可能,我要見皇上,我要找他問清楚。”
一旁的秋桂看不下去了,狠狠的將一張明黃的聖旨摔在她臉上,哼道:“皇上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麽?瞧見上麵寫的什麽了吧,是淩遲,這就是你欺負慎貴妃的代價。”
靈犀癱倒在地,握著聖旨的手輕輕發顫,滿眼淒楚的淚水求饒:“小姐,小姐,靈犀知道錯了,您看在咱們十年的情分上,再原諒我一回,就一回,靈犀當牛做馬,結草銜環的報答您的恩德。”
秋桂冷冷的哼道:“現在知道十年的情分可貴了,你讓娘娘給你磕頭的時候,你燒死彩鳳姑娘的時候,何曾記得這些?”
茗慎臉上依舊掛著疏懶的笑意,目中卻隻有冰冷的殺意:“當年我在王府警告過你,凡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如有下次,咱們姐妹的情分就此斷送,我亦不會再對你留情,本宮要是饒了你,還有何麵目去麵對死去的彩鳳?隻因兒時的鬥氣,你就將她活活燒死,犀妃娘娘在本宮身上的教誨,本宮今生都沒齒難忘,沒有您昔日的步步欺淩,哪來今日的慎貴妃?一切都是你自作孽,所以你不可活!”
靈犀哭腔越來越悲愴,拚命的磕頭:“小姐,小姐,求求您留我一命吧,靈犀不想死。”
“本不想你受淩遲之苦,希望你能自盡贖罪,誰知你偏偏心存僥幸,非逼的本宮親自前來清理門戶。”茗慎說著喉頭酸脹,仰著頭強壓著恨意吩咐道:“來人,把她拖下去,按聖旨辦事。"
“遵命!”幾個侍衛得到命令,抓著靈犀的肩膀毫不客氣地往外拖,靈犀奮力的垂死掙紮, 驀地掙脫侍衛爬向茗慎,還未能靠近,就又被身後的重新抓了起來.
“小姐,小姐,求求你別把我淩遲,讓我喝毒酒,讓我上吊都可以.……”靈犀淒厲的哭喊在殿內回響,那可憐勁,任誰聽了都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