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欲反目,東窗事發
三天三夜,文軒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茗慎的榻前,看著她脖頸上纏著厚厚的白紗,心中更是悔恨萬分。
伸手輕輕撫摸她毫無血色的臉龐,文軒隻覺心痛極了,也慌亂不安到了極點,目光也從未離開過她的眉睫,生怕一個不注意,就錯失了她睜眼的片刻。
在她這次以死相逼之後,他不再是那個涼薄寡情的帝王,而是個被緊張心疼蒙蔽了雙眼的男人,這才清楚明白自己是多麽的在乎她!
李玉悄聲走了進來,望了望文軒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稟報道:“啟稟皇上,西林大人到了。”
“讓他在外麵候著吧。”文軒不甚在意的說道,溫柔的幫茗慎掖好被角,並深深地吻上冰涼的額頭,許久後,這才戀戀不舍的起身,往外殿走去。
文軒剛剛離開,茗慎就驟然睜開了眼睛,她靜靜的聽著外麵的動靜,目光冷若冰雪,麵色豔如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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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中,西林坤早已等候多時,來回渡步,顯得有幾分焦灼。
“皇上駕到!”伴隨著李玉尖銳的聲調,文軒大步邁入外殿,他自徑坐在龍椅之上,隨意端起一旁的青花瓷杯淺綴了口香茶。
“微臣參見皇上。”西林坤急忙跪地參拜,眼角不時的偷偷上挑,欲窺視文軒的情緒。
文軒察覺後哼笑一聲,起身來到他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漆黑如夜色的眸子,深不見底。
“南安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回稟皇上,南安王得知珍月兒公主是因情跳樓自盡後,十分震怒,已經打算和睿親王兵戎相見了!”西林坤仰頭迎上他微冷的目光,不禁心頭一顫,急忙又垂下了臉。
“果然不出朕所料,你連夜召集暗衛軍趕去南安邊境,一旦睿親王和南安王開起戰火,你就率領暗衛從後包抄,斷他糧草,務必一舉將其殲滅!”文軒臉色冷冽的駭人,墨色瞳眸冷若寒潭,迸發出冷冽殺人的狠光,令西林坤看了不禁身軀一顫。
“微臣謹遵聖諭,皇上的雄才偉略,可比漢武秦皇,微臣實在佩服至極!”西林坤跪伏在地上,極力的奉承,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
“你拍馬屁的功夫漸長啊!”文軒哼笑一聲,靜默半響,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慕容凡朕早就不在信任,白鵬飛一心維護慎妃也已經不堪重用,隻要你盡心為朕辦事,你們西林一家前途將不可限量,朕還記你妹妹的嬪位當的夠久了,擇日朕打算暫時冊封她為燕妃,倘若南安之事你辦的妥當,她將來升貴妃,皇貴妃都是指日可待的。”
“微臣先替燕妃娘娘叩謝皇上恩澤,我們兄妹一定為皇上鞠躬盡瘁,萬死不辭!”西林坤麵露感激興奮之色,他們西林家本身隻是小門小戶,如今看來,光宗耀祖之日不會太遠了。
文軒略帶不耐的撇了他一眼,“好了,退下好好準備吧!”西林坤躬身稱是,便緩緩的退出了養心殿。
這時候,一個小太監從殿內跑了出來,興奮的稟報道:“啟稟皇上,慎妃娘娘終於醒了!”
文軒聞言,立即轉身就往殿內走去,可又被神色惶惶闖進來的李玉,給攔住了欲邁進殿內的腳步。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馬上闖進來了。”李玉附在文軒耳畔,噓聲稟報。
她這個時候過來幹嘛?
文軒俊眉一皺,有點厭煩的說道:“去傳進來吧!”
片刻之後,蘭皇後頭綰銀翅嵌珠大鳳釵,身穿雪白素錦底的杏黃牡丹花紋綾袍走了進來,這時候文軒已經坐回了龍椅,正低頭翻著一本折子,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她。
“臣妾參見皇上!”蘭皇後盈盈參拜,見文軒不理她,便主動走上前去,幫他倒了一盞茶水放在案邊。
文軒繼續看著手裏的折子,不甚在意的問:“你怎麽來了?”
蘭皇後被他一問,立即麵露哀色,低聲道:“母後歿了!”
“什麽時候的事?”文軒猛然抬眸,眼裏全是震驚,手中的折子也悄然無息的從他手中滑落。
“上一個時辰歿的,是寒毒發作而身亡的。”蘭皇後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哽咽無比的說道。
“那為什麽現在才來稟報,你這個皇後是怎麽當的!”伴隨著冷寒的質問,隨之而落的是杯盞碎裂的劈啪聲,盛怒中,隻見文軒雲袖一拂,桌案上的文房四寶,青瓷杯盞與奏折摔落了一地。
鮮少見皇上如此動怒,蘭皇後嬌軀微顫,衣袖下緊握成拳的掌心,汗濕了一片。
“回……回皇上的話,母後死的蹊蹺,所以臣妾就當下查證了一些可疑之處,這才敢來像皇上您稟報的。”
“死的蹊蹺?”文軒惡狠狠的擰眉,厲聲問道:“你說,有何可疑?
蘭皇後嚇的腿一軟,直接癱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話,母後是寒發身亡的,臣妾差看了母後的藥物,裏麵摻有極寒草,這種草寒本身性寒,母後又是傷寒之軀,所以寒症和藥草的雙重打擊下,母後就禁不住寒性,撒手人寰了。”
“給太後煎藥的太監是誰?查出來了沒有?”文軒咬牙問道,隱藏在袖側的五指已經緊握成一個鐵塊。
蘭皇後垂著臉,看不清楚神色,隻是顫顫道:“給太後煎藥的太監已經自殺謝罪,據犀貴人來報,禦醫江楓曾經在太後病逝之前,頻頻於慎妃接觸,並且二人還私相授受,臣妾想著,會不會是慎妃與人合謀……”
“皇後想的會不會太多了?”文軒立即冷清的打斷了她的話,哼道:
“江楓曾經奉旨為慎妃醫治過頑症,他們就是熟絡些也在情理之中,皇後不要將莫須有的罪名硬往慎妃的頭上扣。”
蘭皇後急忙俯下身子,心中橫生恨意,她早就覺出即便納蘭家倒台了,皇上也不會處置茗慎,所以才一直觀察這翊坤宮的一舉一動,以圖抓出把柄,這才早早的備下了這麽一手。
“皇上要維護慎妃是不是也該有個限度,自古忠言逆耳,慎妃和睿親王不清不白的事情已經傳遍後宮,皇上就不怕她和睿親王苟且私通,危害您的江山社稷麽?別忘了,她可是您仇家的女兒,而且並非善類。”
“皇後啊,你身為一國之後,母儀天下,說話做事都要講究證據,剛剛那種撲風捉影的渾話,你要是在敢提及,朕就把你頭上的鳳冠給摘了!”文軒雲淡風輕說道,甚至還衝她淡淡一笑,可那笑靨裏卻摻雜了幾絲冷意。
蘭皇後麵露恐慌,強撐著笑道:“臣妾其實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就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文軒不悅的撇了她一眼,冷道:“你既然心裏想說,就直說,何必繞彎子?”
“是!”蘭皇後點了點頭,語氣輕柔的好像天邊綿綿白雲:“據犀貴人身邊近侍女官綠萼來稟,說是慎妃曾經密詔禦醫江楓,並向其索要極寒草,翊坤宮的小鏡子也曾親眼看見,慎妃身邊的綠珠姑娘接近過太後的藥!”
殿內瞬間陷入死寂!
隻見文軒桃眸微眯,周身散發著駭人的寒氣,半響後,衝皇後擺了擺手道:”你先跪安吧,記住,此事不許聲張,要是外麵朕聽到了一句關於這件事情的閑言碎語,唯你是問!“
“臣……臣妾謹遵聖諭!”蘭皇後聞言心頭微微一驚,不免含了幾分委屈,但還是識相的行了跪安禮退了出去。
蘭皇後走出殿門以後,文軒驟然起身,緊握著拳頭重重砸在桌案上,咬牙切齒道:“睿親王,你竟敢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殘害朕的母後,朕一定要將你和江楓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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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慎默然的聽著殿外的動靜,心中掀起了驚濤巨浪,她到不是在為自己的安危擔憂,而是擔心文浩如今的處境,東勢懸崖,西有餓虎,前邊是南安王的誤解和仇恨,後麵又有皇上的暗襲絞殺,他該如何才能化險為夷呢?
“醒了!”文軒冷清的問她,明黃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床榻。
茗慎淡淡的嗯了一聲。
“皇後的話你都聽見了麽?”文軒的聲音緊繃,仿佛上了弦的弓箭等待釋放。
茗慎美目幽暗,深沉的如一潭死水。“皇上想跟臣妾說什麽?”
“為什麽要毒殺太後?”文軒俊眉緊鎖,眉心凝結了一抹微疼。
茗慎微低了頭,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疏冷。“皇上既然相信了皇後的話,就直接處置臣妾吧,還問什麽?”
“還敢嘴硬,要不要朕傳綠翹和小鏡子來跟你對峙一下?”文軒寒目遽然冷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恨聲道:“你明知道母後在朕心中的分量,竟然還敢痛下殺手,你真就那麽恨朕麽?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朕的底線,朕對你的容忍已經快耗盡了,你別以為朕真舍不得殺了你。”
茗慎淡然的抬眸,對著他的目光,絲毫也不怯弱。“那皇上還等什麽?反正納蘭家已經樹倒猢猻散,臣妾也絲毫沒有利用價值了。”
“想死,沒那麽便宜,朕要讓你這一輩子都生不如死,來償還母後的性命!”文軒徹底被她激怒了,陰冷的開口,握著她手腕的力道也不由得收緊了幾分。
茗慎吃痛,緊咬著牙關,額頭冷汗直冒,眸中盡是嘲諷之色。“生不如死,臣妾現在難道不是生不如死麽?
皇上在我身上做過的事情,哪一髒,哪一件不是往臣妾身上潑盡髒水?您雖然寵我,疼我,可是您把我當什麽了?一顆棋子還是一個布偶?
可惜我都不是,我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太後殺死了我的父親,我會痛;你一麵柔情似水,一麵絕了我生養的權利,我更痛!”
“所以你就和睿親王苟且私通,密謀算計害死了朕的母後?”文軒眸中波瀾翻滾,似乎已經隱忍到了極致。
茗慎略帶了些許諷刺輕笑起來,眼中卻殊無笑色。“皇上一直懷疑我和睿親王之間是否清白,您是對您自己沒自信呢?還是覺得您不如睿親王?”
“你放肆!”文軒劈臉甩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眼中噴出了怒火。“別以為你有傷在身,朕就舍不得打你了!”
“原來皇上也是會在乎的?”茗慎輕添了下嘴角腥甜的血絲,傷口的撕裂疼痛和腦中的燒灼痛楚,讓她痛哭出聲:“你既然在乎,為什麽還讓我去陪他聽戲?臣妾一直恪守婦德,從未有過要加害皇上的心思,而且一心討好與您,隻為換來家族安寧,可是皇上,您如今都對臣妾做了些什麽?”
“朕還沒有過問你和睿親王私通殘害太後,你倒先怨恨起朕來了?”文軒的平淡口氣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令人非常不安。
隻見他俊顏冷然,眸光低斂,再度沉聲開口,語氣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慎卿,你心中積恨已經太深,朕也容忍不了將一個殺母仇人放在枕畔,朕不殺你們納蘭一家,算是兌現了當初對你的承諾,朕要將你貶為美人,你明日就搬到梧桐苑裏靜思己過吧。至於承歡,朕會將她交給皇後撫養,她不能有你這樣滿心仇怨的母妃。”
茗慎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淚眼迷蒙:“皇上答應我要善待承歡,求求您不要把她交給皇後,皇後不似表麵那樣和善,她會害了承歡的。”
文軒狠狠的掰開她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側過身子冷聲說道:“承歡是朕寵愛的公主,誰也不敢對她不利的,慎卿,也許將來有一天,你把心中的怨恨放下了,朕也原諒了你殺死母後的惡行,到那時,你或許還有機會看見承歡。”
說完後,他便奪門決絕而去,終於到了水火不容的一天,人生若隻如初見,可是他們終究都回不去了,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傲慢與冷漠,甚至可以遷就著不勉強去碰她,但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沒有辦法再去寵愛一個殺死自己母後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