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欲報仇,毒計心生
茗慎怔怔聽完,目露死灰般的失望,苦笑道:“如此說來,惠太後殺我父親的時候,皇上是知道的,可他根本不想去阻止,因為他心裏也是想讓納蘭家的人死的,如今我終於想明白了,先是借著貴太妃自戕來削弱納蘭一族,然後給我吃下絕孕丹,嗬嗬……什麽專寵,什麽恩典,全是在為滅納蘭家做鋪墊!”
———
初春天氣,還帶著深冬殘留下來的冰封氣息,空氣凍人的幾乎要凝水成冰!
在這段時間裏,文軒再也沒有去過翊坤宮,也沒有傳召過茗慎侍寢,而是整天晝夜不休的與姑蘇寒、白鵬飛、慕容凡、西林坤這四員心腹大將商議分析,意圖將睿親王暗殺或則令他返還封地,因為他在京都駐軍三十萬,已經令民心惶惶,朝野動蕩,即便他什麽都不做,對根基未穩的文軒來說,都是一種無形的威脅。
所以文軒恨不得立刻將他處之而後快,或則令他離京好眼不見心不煩,但是一係列的陰謀陽謀,連番過招下來,似乎總被文浩占盡了先機,失策和挫敗無疑讓本多猜忌的文軒,更加懷疑西林坤和慕容凡二人中,有一個是內鬼!
前朝風聲鶴唳,後宮也不消停。
在惠太後被幽禁在慈寧宮靜心禮佛之後,宮裏發生了覆地天翻的變化,蘭皇後一朝揚眉,終於落實了管理後宮的權柄,與燕嬪和靈犀形成了一個黨派,開始刻意發難降位的白鳳兮和失寵的琳嬪、雪貴嬪她們。
對於茗慎這位恩寵逐漸衰退的妃子,她們偶爾也會冷嘲熱諷幾句,但礙於她身在妃位,所以她們也沒敢怎麽過分的得罪!
轉眼到了煙花三月,冰冷的氣候開始轉暖,整個皇後到處一派春暖花開的勃勃生機,美不勝收。妃嬪們全都換上了內務府新製的春裝,花枝招展的出來逛園子,串門子,就連宮女們也全都褪去了色深厚重的冬裝,清一色的改穿櫻紅柳綠的嬌俏宮裙。
這日一早,皇後舉辦春日小宴,邀請諸位嬪妃前往景仁宮賞花品茗,除了雪貴嬪稱病不來以外,宮中美人品級以上的小主全都趕來赴宴,襯得景仁宮一時間花團錦簇,萬紫千紅。
茗慎也攜了彩鳳前來赴宴,但打扮的卻極為素雅,一襲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煙錦裙,外搭湖綠色妝花素麵披帛,頭上簡單的挽了個髻,隨意簪了幾支碧璽穿珠的點翠花簪,含蓄中蘊含著妃位應有的體麵尊貴,清豔如一闋花間小令,耐人尋味。
她就著彩鳳的手沿著長街緩緩行至景仁宮的拐角處,突然聽到一聲矯揉造作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於是停下了步子,朝旁邊的看了過去。
隻見景仁宮的門口,靈犀日漸豐腴的身姿在綠萼的攙扶下,如同幼荷般不勝風力的款步行至白鳳兮和慕容琳跟前,欲拜不拜的嗲聲笑道:“嬪妾給琳嬪娘娘請安,給白姐姐請安。”
“憑你一個奴婢出身的賤丫頭,有什麽資跟本宮稱起姐妹?”白鳳兮輕蔑的瞥了她一眼,清麗的臉上滿是厭惡之色。
今日她通身隻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如意暗紋緞袍,髻側也隻是草草簪了兩根鍍銀蝴蝶步搖,便再無其他任何插戴,到底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她隻是個從四品的貴人而已,穿戴自然不比當貴妃時那般奢侈華麗。
反觀靈犀的穿戴,倒是比白鳳兮體麵氣派了許多,雖然同樣都是貴人,但她新寵上位,母憑子貴,又勝在年輕,所以今日打扮的格外嬌豔,身上的碧霞雲紋的羅裳飄飄如雲,下麵一條蜜粉色萬福蘇緞長裙輕盈的隨風款擺,襯得她別有一番楚楚可人之風情。
麵對白鳳兮的冷言冷語,靈犀也不惱火,隻刻意般的撫過自己平坦如鏡的肚皮,嬌聲顯擺道:“白姐姐和嬪妾同為從四品的貴人,如今尊您一聲姐姐,也不過是看著您比嬪妾年長了些罷了,可不要不識抬舉,要知道嬪妾如今可是懷著皇上的龍種,將來若生下長皇子,母憑子貴更是指日可待,不像白姐姐您,色衰而愛弛,如今人老珠黃,怕是要老死宮中嘍!“
白鳳兮被她氣的眼角泛紅,世態炎涼,沒想到一朝失寵,連阿貓阿狗都要爬到她頭上來了,不由狠狠剜了她一眼,冷哼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不過是個背著自家主子爬上龍床的小賤婢而已,也敢跟本宮相提並論,且不說我白家如何顯赫,就衝本宮正統嫡出的身份,就比你這個奴才出身的小丫頭高出許多來。”
靈犀麵頰微微一抽,旋即仰起鼻孔道:“自古英雄不問出處,後宮之中,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恩寵,隻要皇上喜歡,哪怕出身在低賤,也是可以與你們這些名門閨秀平起平坐的。”
琳嬪因著素日和白鳳兮交情甚好,見靈犀才封了貴人,就敢如此驕矜的欺負自己失勢的姐姐,在溫和的性子也動了真火,於是快步走上前去,狠狠甩了一記耳光在她臉上。
“不過是翊坤宮裏一個背主忘恩的奴才,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就算你懷上龍種被晉封貴人,照樣還是比不上我的鳳姐姐,且不說她出身比你好,資曆比你高,單看此時,雖然你們同為貴人,但鳳姐姐卻是一宮主位,而你卻還在翊坤宮寄人籬下,這就是差別!”琳嬪冷冷笑道,一襲青緞掐花對襟袍子顯得她淡雅出塵,流雲簪上隻簪了小朵的攢珠櫻色絹花壓鬢,不施粉黛也有著似桂如蘭的氣質。
礙於琳嬪的位份比自己高,靈犀即便挨了她一巴掌,也隻能忍著不敢發作,但她卻很是不忿的反唇譏道:“琳嬪娘娘說嬪妾背主忘恩,您到是對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隻可惜呀,您的主子如今混的連您都不如了,虧您還有臉說得出口。”
茗慎在拐角處冷眼看著這一切,不禁失望頭頂道:“靈犀縱然心氣高些,但以往好歹是個溫柔婉約的性情,沒想到這才得了位份沒幾天,竟然就變得如此猖狂了。”
彩鳳氣的跺腳,憤憤道:“瞧她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真丟咱們翊坤宮的臉麵!”
“罷了,罷了,她再如何,今後都和咱們沒關係了,走,過去吧!”茗慎幽歎一聲,扶著彩鳳的手從拐角處處來,緩緩走到了她們跟前。
“嬪妾給慎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靈犀和琳嬪齊齊斂衣行禮,白鳳兮卻紋絲不動的傲然而立,甚至還用充滿怨毒的眼神狠狠的剜著茗慎。
茗慎不理會白鳳兮的無禮和仇視,反而笑盈盈的對著琳嬪、靈犀抬手道:“起來吧!”
“謝慎妃娘娘!”二人剛剛起身站定,彩鳳忽然走到靈犀身邊,繞著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嘖聲挖苦道:“呦,不錯嘛,真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裝,犀貴人這身打扮倒是人模狗樣的,難怪會做出這種背主忘恩的事來,敢情是有這等榮華富貴在等著你呢。”
“主子們說話,何時輪到你這個小賤婢說話了!”靈犀一把揪住了彩鳳的衣領,目露凶狠,由於她剛挨了琳嬪的一巴掌,正愁有氣兒沒地方撒,而彩鳳的話又句句讓她難堪,直把她氣失去理智,什麽儀態德行都顧不得了,渾然忘了此刻茗慎正在場看著。
茗慎眼見彩鳳衝動挑事,麵上輕染一層惱意,將她從靈犀手上拉回來,佯裝慍怒道:“她如今已是貴人了,再怎麽不對,也輪不到你來指摘,怎能還把她當成以前那個隨你打罵婢女呢?”
茗慎表麵雖在指責彩鳳,但是話裏挖苦靈犀的意思,更顯尖銳刻薄,慕容琳首先品出味兒來,笑盈盈的拉過彩鳳哄勸起來:“彩鳳姑娘也別生氣,你家主子說的沒錯,誰叫人家已經熬成主子了呢?你們好歹也是姐妹一場,不如化幹戈為玉帛,好讓犀貴人好好教教你,是如何籠獲聖心的。”
彩鳳稍微平複的憤怒,被慕容琳這麽一說又噌噌激起,橫了靈犀一眼,毫不客氣的啐道:“呸!誰稀罕她那些下三濫的齷蹉手段,我才不學她那麽不知羞恥,更不會背著主子脫光了衣裳往皇上身上貼,沒日沒夜的往龍床上爬的!”
“好了,別跟她在這耗著了!”茗慎急忙出聲打斷了彩鳳的話,然後轉身對白鳳兮和慕容琳笑道:“咱們進去吧,別讓皇後娘娘等的著急了。”
白鳳兮見茗慎主動請她先進門,不矯情也不領情,昂首奪門而去,慕容琳則心懷感激的對著茗慎回以一笑,請她先走,隨後自己也跟了過去,隻留下孤零零的靈犀站外原地,被不少剛過來的妃嬪們看了笑話。
靈犀雙目充血的瞪著茗慎的背影,心中升起緩緩升起濃烈的恨意,就算自己有了名分,卻始終還是被人看不起,那一刻,她真好恨茗慎,如果沒有她,自己又怎麽會走到哪裏,都被人說成背主忘恩的賤婢。
———
春日宴上,皇後正裝出席,雍容和善的與眾妃說笑,身邊的近侍春華低眉上來,附耳稟告道:“才剛在咱們景仁宮門口,犀貴人挨了琳嬪一巴掌,還被慎妃身邊的彩鳳給挖苦了一番,鬧出了不少笑話!”
“挨打就挨打唄,她為奴為婢的時候,難道就不曾挨過打嗎?”蘭皇後不甚在意的輕笑,一雙柔荑優雅的捧起茶盞,目凝疑光:“倒是慎妃,何時跟白鳳兮同氣連枝了?”
說著眼光朝茗慎的座位那邊瞟去,隻見茗慎和琳嬪挨近就坐,二人相談甚歡的樣子,當下心中生出忌憚,但麵色卻依舊和煦如風,不露半分心思在外。
三個女人一台戲,而後宮的女人齊聚一堂,少不了冷嘲熱風,酸言酸語,聽了有大半刻的功夫,茗慎便以身子不適為名,帶著彩鳳離了席。
她扶著彩鳳的手,心不在焉的沿著長街回去,而彩鳳則還在生靈犀那檔子的氣,撅著嘴道:“小姐,您瞧靈犀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求著皇上給她的名位的!”
茗慎不喜聽到靈犀相關,於是正色對彩鳳道:“以後咱們是咱們,她是她,再別拿以往怎麽怎麽地說事了,如今她好歹都算是正經的主子了,且生性敏感又愛鑽牛角尖,你過分得罪她,遲早會吃大虧的。”
“知道了!”彩鳳嘟著嘴咕噥了句,又道:“剛才席見聽燕嬪她們說,惠太後娘娘的傷寒症好像越發厲害了,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你這張沒遮攔的嘴呦!”茗慎輕輕擰了下她的嘴角,嗔笑道:“真真是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
次日,茗慎便以舊疾複發為由,傳召了禦醫江楓前來診脈!
翊坤宮暖閣的臨窗大炕上,茗慎穿了一襲天青色的家常衣袍斜倚著芙蓉織金軟枕閉目養神,江楓穿著幹淨得體的青綢麵朝服走了進來,衝著茗慎打了個千兒道:“微臣給慎妃娘娘請安。”
“江禦醫請起!”茗慎柔和一笑,指著一旁的琺琅繡墩道:“坐吧!”
江楓也不推脫,挑起衣擺坐下,彩鳳適時將茶水為其奉上,茗慎這才緩緩開口:“本宮聽說慈寧宮那位傷寒嚴重,整個太醫院都忙的人仰馬翻了,可是當真?”
江楓溫聲笑道:“確實不假!太後這一場病來勢洶洶,太醫院此刻都亂成一鍋粥了!”
茗慎皺眉問道:“太後的身子骨素來硬朗,到底患了何症,一下子就臥床不起了?”
“外麵皆道是傷寒症,但微臣去看過一次麵色,見她外盛內虛,皮色無光,可見是常年吸煙的緣故,而且她的煙絲裏被人摻了毒罌粟,怕是早就傷了她的肺腑,在加上她人畢竟上了年紀,稍微有個傷寒發熱的,便引發了不少別的症候,情況很是不好!”
“機會終於來了!”茗慎撫過炕幾邊緣,指尾的銀鑲碎玉護甲在上麵劃出幾道刻狠!
江楓見狀,詫異道“娘娘您想做什麽?”
茗慎招手示意江楓上前聽話,江楓會意的來到她身旁,隻聽她壓低了聲音道:“你是睿親王的心腹,本宮自然信得過你,本宮想衝你討一個方子,一個能夠讓太後病情回光返照,但很快又變本加厲的偏方,你有木有?”
江楓聞言,麵上頓時露出為難之色,“方子倒是有,不過娘娘要加害太後,這件事太危險了,我家主子知道了,也肯定不會讓您以身犯險的!”
提及文浩,茗慎立即緊張道:“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當是本宮求你了!”
“為什麽?”江楓不解,被她的激烈反應給震住。
茗慎低下頭道:“我不想他知道我是個卑鄙陰險之人,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惠太後不久於人世,我亦要她死在我手裏。”
“好,微臣答應幫助娘娘報仇,並且為您保密,其實也用不著什麽偏方,大理有一種草藥名曰極寒草,長的卻和甘草極為相似,本是是無毒無害的,但如果和罌粟攙和在一起,就會變得寒性猛烈,和慢性劇毒一樣,娘娘隻要把那玩意摻進太後藥裏,不出一月,她絕對命喪黃泉!”
“此話當真?”
“微臣不敢欺瞞娘娘!”
“江禦醫既然這麽清楚極寒草的效果,想來一定收集了不少吧?”
“若慎妃娘娘需要,微臣願意盡數贈送!”
“那本宮就多謝江禦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