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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越本份,初承恩露

  聞言,靈犀臉色登時笑開了花,歡喜的連連叩首謝恩:“多謝娘娘抬舉奴才.奴才就算以後封嬪封妃,當了一宮主位,也定不敢忘本,依舊為奴為婢的侍候娘娘,報答您今日的提攜舉薦之恩……”


  “夠了!”


  茗慎陡然高了音調,打斷了她喋喋不休的感激之言,靜默了片刻後,又緩和了語調道:“犀兒,本宮勸你最好還是絕了這個念頭,千萬別被一時的虛榮富貴迷了眼,而把自己埋葬進勾心鬥角的後宮之中,無情最是帝王家,皇上偏生又是個生性涼薄之人,斷然不是個可托終身的良配,懂了嗎?”


  “靈犀省的!”靈犀悶聲答道,將頭埋的老低,咬牙切齒,眸中全是不甘和怨恨.手中的絲絹被死死的揪做一團!

  ———


  養心殿內,龍延香騰升滿室,嫋嫋撩人,並有著獨屬帝王專用的凝神靜心之效。


  文軒身穿一襲黃緙絲麵兒的盤金龍袍,斜靠在西暖閣的臨窗大炕上,修長的指間夾了一枚黑玉棋子,放在消瘦的下顎深思憂慮,黃昏的餘暉一股腦兒地破窗灑進,在他的側臉渡了一層碎金,使他那雙陰鬱的桃花眼,充滿了兵刃的鋒芒!

  每次臨幸不該有孕妃子,他都會焚燒桃花香避孕,可是偏偏先帝壽誕那晚,他在馬車上的一時衝動,致使茗慎珠胎暗結……


  李玉悄聲走了進來,輕輕地將茶盞放置楠木案幾,低聲打斷了文軒的思緒:“啟稟皇上,白統領到了,在殿外候著呢。”


  文軒放下手中棋子,揚眼道:“宣!”


  “嗻!”李玉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隻見白鵬飛穿著石青色湖綢朝袍,項戴珊瑚朝珠,闊步走進殿中。


  他衝著文軒行了個君臣大禮,單膝及地,拱手抱拳道:“末將白鵬飛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吧,這會子又沒外人,弄這些虛禮作甚?”文軒微微抬手,指著對麵的位置,示意他坐落。


  白鵬飛沒在客套,直接坐了過去,盯著幾上的半局殘棋,詫異道:“皇上怎麽自個兒跟自個兒下起棋來?您急召末將前來,該不是想讓末將陪您下棋吧?”


  文軒端起手邊茶盞,邊吹著氣,邊鄙笑道:“就你那臭棋,想跟朕下,朕還不稀罕跟你下呢。”


  “哦?”白鵬飛尾音上翹,又問:“那皇上急召末將,是為哪般?”


  文軒抿了口茶,神色一肅道:“有件家事,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白鵬飛心裏“咯噔”一聲,隱約察覺出不好來,但臉上卻不著痕跡,咧嘴笑道:“姐夫……別搞的這麽嚴肅成不?末將看著緊張,直接說吧,到底為了什麽事?”


  文軒緩緩擱下茶盞,側臉盯著窗外的流金萬丈,虛眯起桃花眼,語氣輕飄道:“此事有關慎妃肚子裏的孩子!”


  “這……”


  白鵬飛深知姐夫的毒辣心性,也曉得他恨納蘭一族已然到了骨血難容的地步,卻依舊難料他會狠心至此,居然想著要對親子痛下殺手,當下一陣驚愕錯亂。


  “這……本是皇上的家事,末將一介外臣,豈敢胡亂置喙?”


  “鵬飛啊,在外,你是朕的股肱之臣,在內,又是朕的小舅子兼知己好友,怎麽能算是外人呢?你也不必惶恐,朕既然說給你聽了,就是想先聽聽你的意見,在拿主意!”文軒的口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內心卻早已掙紮過千百回,昔日的殺伐決斷何等明快,沒想到今日也有割舍不下,猶豫不決的時候。


  見他心意未定,白鵬飛看出事有轉機,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意圖替茗慎周旋說情:“末將覺得,此事皇上要三思再三思,先不說慎妃娘娘賢良淑德,從無過錯,且還是您心愛的女人,就單說她腹中的孩子,那可是您的親骨肉啊,您真的狠得下那個心嗎?”


  “朕至今膝下無子,自然也是舍不得這個孩子的,皇後已經過了女人生育最佳的年齡,而你姐姐,跟了朕這些年一直無所出,至於琳嬪和燕嬪,朕還沒有決定到底要抬舉誰,唯一有了皇嗣的慎妃,偏偏又是最不該懷上的人!”


  說到這裏時,文軒原本就十分黯淡的容顏,霎時如同火燼灰消般,冷寒透頂。“朕絕不能容忍朕的皇長子,身上沾染納蘭家的血脈!”


  “那,萬一是位公主呢?”白鵬飛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失態後,忙收斂了情緒:“末將以為,皇上不妨在等幾個月,讓太醫院診斷出是男是女再說,倘若隻是個公主的話,皇上大可以開恩一回,畢竟——血濃於水!”


  文軒點了點頭,從袖管裏掏出一疊包藥遞給了白鵬飛,示意他附耳過來,壓低了嗓音道:“這件事就按你說的辦,如果太醫院診斷出是位皇子,你就帶著幾個心腹把守住翊坤宮,順便把這包墮胎藥強行給慎妃灌進去,闔宮上下除慎妃外,全部滅口!”


  白鵬飛緊擰著劍眉接過藥,唇齒艱澀的應道:“末將.……謹遵聖諭!”


  ———


  時光在一段靜好的歲月中,悄然流走,深秋的寧靜被埋葬在厚厚的落葉之下,轉眼間寒冬來臨,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整個皇宮一片銀裝素裹,像白絲絨一般鋪在地上,幹淨的不染纖塵!

  這日雪霽天晴,茗慎穿著寬闊的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子榴花緞袍,外罩大鑲大滾的暗紫妝緞狐腋大氅,頭綰八翅金鳳釵,眉勒灰鼠昭君兜,手籠花鳥琺琅暖爐,盈盈佇立在廊下,百無聊賴的看宮人們掃雪。


  隻見那無情的掃帚,刷刷地掀開了看似純淨的積雪表麵,露出白色下麵被掩蓋的各種不堪和汙濁泥土,就像人心的肮髒,殊途同歸,不過都是自欺其人的幹淨!

  宮人們打掃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幹淨濕潤的青石板路蔓延到了宮門口處,隻見那百鳥朝鳳的壁影牆後麵,匆匆跑來一個眼生的小太監,他一溜小跑,匍匐到茗慎跟前,朗聲稟告道:“奴才叩見慎妃娘娘,白統領在內侍監查到了有關納蘭老將軍死因的線索,特命奴才前來傳話,懇請娘娘屈尊移步!”


  茗慎一聽,當下也顧不得八個月大的笨重身子,隻攜帶了彩鳳一人攙扶著,便隨著這名小太監往內侍監方向去了!

  ———


  茗慎前腳剛走,綠萼就馬上拿著一個孩子的肚兜,去請教秋桂刺繡的手藝,小鏡子則忙拉著小石子賭錢吃酒去了,剩下一個綠珠,也被靈犀找借口支開。


  接著,靈犀又以貼身女官的身份,命令其他宮人不得擅入殿內,而她自己,則趁四下無人,悄摸聲兒地溜進了茗慎的寢殿。


  隻見她輕手輕腳的走進碧紗櫥裏,吊著膽子打開了茗慎的紫檀衣櫥,霎時,滿目流光溢彩的宮緞華服,深深淺淺的羅列其間,百媚嬌豔。


  原來做妃子可以擁有這麽多的華衣霓裳,以前都沒見娘娘怎麽穿過.這回靈犀真算是大開眼界了。


  茗慎雖然隻是個正二品的妃位,地位遠在皇後和白鳳兮之下,可恩寵卻是這後宮諸妃裏的頭一份尊貴,僅管衣飾服製從不銳意奢華繁瑣,但是,材質和做工卻都是精良的上品。


  靈犀愛不釋手的掠過這些質地輕軟的宮裝,漸漸挑花了眼睛,最終揀出了茗慎冊封妃子當天穿過的服製披在了削細的肩頭,橘黃色的對襟立領縷金長袍,下擺繡有江牙海水祥紋,領緣與袖口也布滿了精美的蘇繡,嬌豔的牡丹和靈動的鳳尾相映成趣,襯得她仿若九重宮闕的神仙妃子,下降凡塵!


  她不禁飄飄然然,揮動著寬大的雲袖,在殿中歡快的旋轉起來,最終被曳地裙裾絆住了腳,傾身跌到了華麗的玳瑁彩貝梳妝台前。


  靈犀怔怔望著昏黃鏡麵中,映出自己身著宮妃服製的模樣,由衷的喜歡現在這種複雜而累贅的打扮,閃耀又貴氣逼人,而且她本能的覺得,如果她梳成宮髻,戴上妃子的珠釵首飾,並不比宮裏的主子們遜色。


  於是,她又打開了茗慎的彩繪雙層九子妝奩,取出一支皇上禦賜給茗慎的點翠嵌珠鳳凰釵,慢慢插進了她頭上的宮女發髻之間。


  “呦,好大膽的奴才,竟敢偷穿戴妃子娘娘的衣飾,按照宮規,合該亂棍打死才是!”


  伴隨一聲戲謔的輕笑,隻見文軒那張斯文俊雅的麵孔,倒映進了銅鏡裏。


  他今日穿著一襲明黃色的蜀錦彩雲戲珠龍袍,雙手環胸,眼角帶有輕俏的笑意,一副來了好久的樣子。


  靈犀聽到責罰,嚇得當場煞白了臉,忙匍匐在地,聲音顫抖如風中擺柳:“皇上恕罪,奴才隻是一時好奇,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家主子呢?”


  “白……白統領剛剛差人來,將我家娘娘請往內侍監去了。”


  “可知是為何事?”


  “好像是查出了我家娘娘父親的死因,奴才當時沒在跟前伺候,所以聽得不太真切,不過,我家娘娘走的時候隻帶了彩鳳一人,且走的很急,想來準是了!”


  文軒斜靠在夔紋卷書妝鏡台旁,低眉深思片刻,這才突彎身將靈犀給攙扶了起來,衝其曖昧的低笑道:“抬起頭來,讓朕仔細瞧瞧,你扮成妃子的模樣,到底美不美?”


  “奴才不過蒲柳之姿,怎及得慎妃娘娘的絕代芳華,恐怕入不得皇上青眼。”靈犀嘴上謙虛,卻早已仰麵癡癡望向文軒,目光交匯的刹那,臉蛋燒起了朵朵紅雲,一顆心開始怦怦亂跳,簡直快要破膛而出,充滿了喜悅和眩暈的異樣感覺。


  這個掌握天下生殺大權的帝君,再也不像往昔那般高不可攀,而是鮮明的,真實的出現在了離她不過幾寸的距離,甚至她都能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體溫,夾雜著好聞的龍延香,如陽春融雪般兜頭兜臉的籠罩下來。


  文軒居高俯視著她的滿臉嬌態,深諳女人的攀比心和虛榮心,於是,笑吟吟的念道:“初學嚴妝,如描似削身材,舉措多嬌媚,你與慎妃雖是各有千秋,但勝在多了一份婉轉可人的嬌媚。”


  靈犀聽到皇上的讚賞,心裏登時樂開了花兒,尤其是聽到他說自己比茗慎更加合乎聖心的時候,便再也耐不住女子的矜持,緩緩背過身子,輕輕褪卻了縷金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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